七点的时候,我准时睁开了双眼,视线上方的天花板爬着几只蟑螂,游走着的路线和昨天一样,我在心里数了三秒之后,几十只紫色的玻璃质海豚张开嘴巴,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像是陷入一个循环的怪圈,每天早晨醒来看到的都是一样的景象。
这种情况是从我女朋友失踪那天开始的,已经一个月了,女朋友失踪第二天我就报了案,但警察问了几句之后说我女朋友可能是回了老家,但我是不相信,我怀疑她遭人绑架了。
既然没人关心,那我要一个人找到我女朋友,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所以我很希望我早一点起床,早一点出去寻她,但没有一天早上我能听见闹钟的铃声,也许是因为我白天奔波太累,也许是因为我把闹钟放在那串海豚风铃下。
海豚风铃是女朋友送给我的,一个月之前我跟她去看一部叫做《海豚湾》的话剧,讲了一对恋人因为海豚而结缘,然后在海豚的陪伴下两人相伴一生的故事,看完之后她吵着要去看真正的海豚,说我们要像剧里那对恋人一样,得到海豚的祝福,然后一辈子在一起。
当我们牵着手来到海洋馆门口的时候,海洋馆已经闭馆了,海洋馆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老婆婆,眼角有一块指甲大的疤。女朋友显得有点失望,我安慰她明天再来看,就在我们要离开的时候,那个老婆婆叫住了我们,她推着一个小车,车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风铃,每走一步,就会发出叮叮当当清冽的声响,她是来向我们兜售那些风铃的。
女朋友一眼就看上了那串紫色海豚的风铃,小圆盘下系着六七根长线,每根长线上隔了一小段距离便有一只胖乎乎的紫色海豚。老婆婆看出了女朋友眼里的喜欢,将风铃解下递给了女朋友,“这是今天剩下的最后一个,送给你们了。”
女朋友很欢喜,举着那串风铃不停地晃,“老婆婆你每天都这个时候还不回家吗?”
“不是啊,只是今天还没有完成业务量。”
“你们卖风铃还讲业务量啊?”
“是啊,现在完成了。”老婆婆说完推着小车缓缓离开,当时的我们只觉得这是来自陌生人善意的馈赠,却没有发现老婆婆转过身子时笑意中夹杂的诡异。
挂上海豚风铃的那天晚上,我们关上了门窗,风铃却叮叮当当响了一晚,那些海豚像是在快活地欢叫,女朋友靠着我的肩膀,数着那串风铃,看得很喜欢,“1、2、3、…、48,啊,有四十八只呢,《海豚湾》里的恋人只有一只海豚,而我们有四十八只海豚,我们一定会幸福一辈子的。”
她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女人啊,我抚着她的脸颊,柔软的触感让我觉得这就是一生了,我真希望一生中每一天每一刻都像现在这样。
可有时候生活给你开了个好头,却不一定给你走下去的机会。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当警察说她是离家出走的时候,我有些生气,“她说过要与我度过一生的!那串风铃就是她昨天送给我的,我们会像《海豚湾》里的恋人一样幸福一辈子的!”
“先生,你几岁了?以后还是少看点电视剧好,”那个警察忍住笑,用双手搓了搓双臂,“不得不说,你家冷气开得还真是足。”
没人帮我找,那我就自己找,我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想要找到女朋友失踪的线索,窗台上的海豚在张大嘴巴歇斯底里地笑着,玻璃质的身体软化成橡皮糖一样,头尾相撞,我从未见过有谁能够笑得那么癫狂,我听不见它们发出的声音,耳膜却一阵阵发烫,是它们了,一定是它们夺走了我的女朋友。
在我眼里这串风铃是被巫婆诅咒过的邪物,我想扔了它,摔了它,把它送进火里熔了它,可我不敢,它是我找到女朋友的希望,我一躺到床上,耳边就环绕着风铃泠然的碰撞声,夹杂我女朋友的哭声,她告诉我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她很害怕,让我去救她。
每个这样的夜里,我都想睁开眼睛,然后起床,开门,驾车,找遍整个城市,哪怕不知道她在哪。可是我没有一次在这样的夜里醒来,哪怕我的闹钟设置在凌晨一点,设置在半夜十二点,可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永远是早上七点。
我在海洋馆附近徘徊了一个月,一次也没有遇见那个老婆婆,她是我人生中的恶魔,掳走了我的公主,我希望我能遇见她,然后像一个勇敢的骑士,将长剑捅进她的胸膛。
但今天海洋馆关闭了,在女朋友失踪一个月之后的今天,这一个月里我时常会一个人买票进去看那些表演的海豚,我最喜欢的是一只新来的海豚,每次我看着它的时候,它都会将头顶对着我喷水,有一次我摸到了它,滑溜溜的像极了我女朋友的触感。
有能力购进新海豚的海洋馆竟然倒闭了,这让我有些惊讶,也许购买那只新海豚只是海洋馆的垂死挣扎,像我一样。
我在关闭的海洋馆门口遇见了一个男人,他在为一家私家侦探社发放传单,一个月来,我的心渐渐失望,但我还是同意了让这家私家侦探开始调查,就当是我最后的垂死挣扎吧。完成订单的时候,我心里燃起了一点希望,那个发传单是的男人显得很开心,笑容牵动了眼角的疤。
回到家的时候,我手里还捏着那张传单,黑色纸页的一面只有八个红色的大字,“见你所见,想你所想。”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我放下传单,挂上了一串铃铛,就挂在紫色海豚的旁边,这是侦探社送的,我起先很是反感,于我来讲,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要再接触这种类型的东西了,但侦探社的人说房间里的海豚风铃很有问题,需要铃铛镇压,我在回来的路上犹豫了许久,才选择将铃铛挂上。
见你所见,想你所想,也许是真的有效,当我躺在床上的时候,海豚风铃没有再响,只是那串铃铛在晃,我一遍一遍地数那串铃铛,“1、2、3、…、48,竟然是四十八只铃铛啊,连数目都和海豚风铃一样。”
数过了铃铛,我又开始数那串海豚,像我女朋友做过的那样,“1、2、3、…、48…”我顿了一下,“49?”我记得挂上海豚风铃的那天晚上,女朋友数了好多遍,都是四十八只,现在怎么变成四十九只了?
铃铛忽然发出响声,海豚风铃也开始相互碰撞,我躺在床上,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躯干,想动一下都不行,那些海豚又开始笑了,它们咧开了自己的嘴巴,笑意从嘴角上扬,四十八只笑得很张狂,一只笑得很哀伤。
“师父,敲了这么久的门都没反应,里面不会没人吧?”一个年轻的警察边敲门边回头问一位中年警察。
“根据住户反映这家主人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了,照理说应该还在里面。”中年警察皱着眉头,面容严肃,说罢上前拧了一下门把手,门锁松动的声音立刻让他明白了门并没有反锁,中年警察偏了一下头,让小警察跟上。
“师父,我就说里面没人嘛,”房间里并没有人,空荡荡的很是干净,小警察一眼就看清了房间里的情况,“咦?好奇怪,这人怎么在窗台前挂风铃又挂铃铛,嫌不够吵吗?”
“师父,你说刚才那户人家是失踪了吗?”回去的车上,小警察看着开着车子一脸肃穆的中年警察问道,“一个月之前失踪的是他女朋友吧,真是怪事。”
“恐怕不是个小案子,咱们先回警局备案,”中年警察沉声说道:“另外我考考你,你说那串铃铛和风铃各有多少个?”
“哈,就知道师父你会考我,”小警察一脸得意:“海豚风铃和铃铛一样,都是49个,说起来也是奇怪,哪有人挂这么多风铃和铃铛?”
中年警察颔首,“不错,是很奇怪,这次案子的关键的恐怕就在它们身上,回去调集人手,这次会有一场恶战要打。”
小警察点了点头,摸了摸帽子上的警徽,一脸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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