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那天我和简诡在黄泉酒吧喝酒,简诡是一个特殊的异数画家,当他感受到灵体存在的时候,他的右手就会有强烈的创作冲动,并画出一些诡异得连他自己都看不懂的画作。
据我所知,像简诡这样的异数还有两个人,一个叫白璞,她在感受到灵体时,会创作一些诡异得无人能听懂的乐谱,而另一个叫医生,他能将这些灵体雕刻出来。我与白璞有过一面之缘,而医生从未见过。
喝酒时,简诡突然问了我一句话:“你感觉到了吗?”
我摸不着头绪:“感觉到什么?”
简诡咬着牙,并甩了甩自己的右手:“那种东西呀,我感觉到了,而且是很强烈的……”
天啊,简诡的右手在这里有了感觉?这不就表示有“那种东西”在这问酒吧里?
我紧张地转头环顾四周,但简诡却说:“不,感觉不是从这间酒吧里传来的。”
他站起来,开始往门口走去,外面的街道,原本是车水马龙,但现在,行人们都停下了脚步,抬头仰望着天空。路上的车辆都停驶了,车内的人都下了车,跟行人一起看着天空。
天空中有数百道发着绿色光芒的物体,正从夜晚的天空中掠过,看起来就像流星雨。
虽然我从没亲眼见过流星雨,但我知道那绝对不是流星雨。因为那些绿色的物体不光只在天空中掠过而已,而是看起来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那些物体不光光只是经过天空,而是朝着地面掉落。当大家终于了解这点时,那些绿色的发光物体,或者可以说那是燃烧着绿色火焰的陨石,已经开始展开对这座城市的攻击。
第一颗陨石迅速地降落在我们的邻近地带,大概离我们四条街外
我可以听到那里的人们发出喊叫声,接着……没有声音了。没有陨石落地时该发出的撞击声,也没有任何爆炸声,而是一片安静,连原本那一区人们的喊叫声也消失了。但天空中的陨石仍在掉落着。
路上的人们开始慌乱,原本下车看热闹的人们开始重回车辆,准备逃命,行人开始奔跑。
简诡喃喃自语:“天啊,他们来了……刚刚掉下来的,不只是陨石而已,那些东西带给我很强烈的感觉……”
这时的天空中已经没有任何东西,那些绿色的陨石已经消失,或者说它们已经全落地了。如果是陨石,这座城市早毁灭了,而现在,整座城市却感觉不出来有半点毁坏,那些物体似乎没有降落到我们这一带。
路上的多数行人跟我们一样,脸上满是疑惑的表情,刚刚那些物体到底是什么,当它们落地时又发生了什么事?
简诡拿出手机,打给另一个异数艺术家白璞,“喂,你还好吧!嗯嗯,你也感觉到了吗?你确定你那边没有事情?好……好好……”只简短地说了几句话后,简诡便挂上了电话,对我说:“她那边没事,但她跟我一样感觉到了,那些陨石……带给我们很强烈的创作欲望。”
“你说刚刚从天空中掉下来的并不是陨石,而是鬼魂一样的东西。”我一说完,简诡跟我都突然瞪大了眼睛,豁然开朗。
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呢?那这个城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跟简诡一起走回酒吧,而里面的服务员小希已经打开了电视,正专心看着电视新闻。
新闻中播出了一个民众在楼顶上拍下那些绿色陨石掉落在城市上的画面,那些绿色陨石像雨滴一样洒落在城市里,但当它们落到地面的那一瞬间,那些绿色的光芒突然减弱,然后消失。
画面上带给人的感觉,那些东西根本不是陨石,但那是什么呢'没人说得上来。
而且我还有一个问题未解,当第一颗陨石掉落在周遭地区时,那地区突然变得安静无声,原本还有人们的喊叫声,却在陨石落地后突然间消失了,当那些东西落地时,在降落范围内的人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诡,那些掉下来的东西该不会真的是鬼魂吧?”我说。
简诡伸展了一下右手,认真地说:“很有可能,当那些东西掉下来时,我的感觉真的很强,我几乎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右手,要不是你帮我压着,我可能已经画出一堆可怕的东西了
”
我回想起刚刚的场景,仍感觉惊魂未定,当时简诡的确像是完全着魔一样。“所以说,那些东西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鬼魂,然后消逝在我们的城市里?”
“我不确定,”简诡说道“但我敢肯定,那些发着绿色光芒的玩意,是不属于地球、也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异物’。”
开始变化的城市
我独自一人骑摩托车来到昨晚受到撞击的街道上,这里街景依旧,没有任何异常,
但在我心中仍有一个问题,当不明物体降落时,在降落区内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突然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一个可怕的设想浮现在我脑海里,假如说,那些物体其实是某种“灵体”,而这些灵体在降落时进入了地面上的人体内也就是说,在降落区域内的人都被“鬼上身”了!
一只手突然从背后搭上我的肩膀。我转头一看,原来是简诡。他脸神忧愁,递给我一本画册,“现在整座城市都在变化。现在我走在城市里,随时随地都有那种感觉这是我今天早上到这里后,所画的街景。”
画册中画的都是城市中的街景,但却多加了一些“元素”。画中城市的天空,涂满了红色,而在建筑物与行人中,穿插着许多没有固定形状跟颜色的物体。它们有的像一滩积水躺在地上,有的却又像云一样飘在空中,干奇百怪。
“我无法画出这些物体的真面目,我只确定,这些东西是在昨晚的事件发生后出现在城市里的。”简诡解释道。
“那为什么在你的画中,天空是红的?”我问道。
简诡没有回答我,而是提出一个问题“我问你,当人体受到外来病毒入侵时,会发生什么事,感冒、发烧、肚子痛都有可能,我们的身体会因为病毒的八侵而发生各种变化。”
我领悟道:“这些异物就像是侵入的病毒,而我们的城市也会因此有所变化。”
简诡昂起了头,“你感觉到了吗’已经开始产生变化了。”他指了指鼻子,示意我用闻的。
我似乎闻到了一种味道。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我指着画册上那些没有固定颜色形状的不明物体,“这些到底是什么?是灵魂?或是……”
“现在猜都没有用,我只知道那是原本不存在于地球上,昨晚才跟着不明物体坠落的异物。”简诡将画册收了起来,“时间会告诉我们,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当我跟简诡走进黄泉就吧时,白璞已经到了。我们刚坐下,白璞先丢了一个问题“医生呢?”
简诡苦笑着摇摇头:“他电话老是不接,没办法。”
简诡将他的画册给白璞看。白璞瞄了那几张画一眼,伸手进提包内也拿出了几张纸放到桌上。那是好几张用一种风格独特且优雅的笔迹所写成的乐谱。不用说,这些乐谱应该是白璞感应到那些异物后所写出来的曲子。
白璞:“我演奏过这些曲子,但毫无异议,演奏出来的曲调非常古怪,感受不到任何情绪,像是……”
“像是外星人写的曲子一样,人类听不懂,是这个意思吗?”我接口说。
“嗯,大概就是这样。”白璞说“总之,我可以感觉到那些异物,并谱写出曲子,但我无法解读这些益子所耍表达的意思。”
“或许创作最直接的医生,应该会有答案吧,他的作品总有超强的爆发力。”
“但也得等他肯自己现身才行吧。”白璞说。
就在这时,跟我们很熟的酒吧服务员小希突然插进了我们的对话,她直接说:“嗯,当那些异物掉到地上的时候,我有一个朋友刚好就在那个街道上呢。她说当时,有一股能量冲击到街道上的人,本来还有人在尖叫,包括她自己,但这股力量却从每个人的嘴巴里灌了进去,就像有一股风疯狂地吹进喉咙里一样,根本发不出声音。”
有某种力量从喉咙里灌进去?难道这就是“上身”?
“那你那个朋友,有哪里怪怪的吗?”我问。
“没有耶,她只是很兴奋地跟我说:‘当事情发生时我在现场耶!太幸运了!’其他没有什么怪怪的地方。”
我皱眉,说不定,那股力量只是潜伏在那些人的体内而已。而当那些力量发作起来,就大事不好了。
于是我们跟小希相约一会儿她下班了去找她的那个朋友,我们想亲自去确认,被那股力量“上身”的人是否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可是白璞却有其他的事情先走了。
终于等到小希下班后,我们三人一起走出黄泉酒吧的门口。
这时,我跟简诡都发觉了一件事。城市确实在改变——血腥味又变重了,好像有场腥风血雨要发生了。
当我们打开小希公寓的门时,我们都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小希的朋友小猫正在吃一大盘血淋淋的生肉,看她的表情好像很享受的样子。
小希惊呼:“天啊,你怎么在吃生肉?”
小猫盯着盘子里的肉,好像想从这些肉中得到答案一样,“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突然觉得生肉可能会比做熟的好吃。”
我们提到那天晚上,小猫开始兴奋了起来:“那天从天上掉下来的那些东西,好像一阵风一样,直接从地面上吹散开来,有些直接吹进了我的嘴巴里,好不舒服。”
小猫开始源源不绝地说着那天晚上的事情,而旁边的简诡,已经开始快速地作画。
小猫接着说道:“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就很想尝一尝生肉的味道,但直到今天晚上才真的行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有这种想法?”
小猫说完就又低下头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满嘴的鲜血看得我们直反胃。这时简诡的画已经完成了,于是我们三个人赶紧离开了。
小希还是无法接受自己朋友吃生肉的事实,但我们要求她随时向我们报告最新情况,于是让她先回去。看来,那些直接受到异物撞击的人正开始改变,吃生肉就是第步吧,我想。
走到楼下后,简诡将他在楼上完成的画作给我看。简诡画的是小猫正在吃肉的画面,但纸上,呈现的是另一幅画面。原本在盘子上的生肉,被画成了一道香喷喷的佳肴。而小猫的模样在画上不变,惟一变的是她的手,画中她的手掌张开在盘子上方,手指有常人的两倍长,像十根爪子。最奇怪的是小猫在画中的表情,她咧开嘴,用狰狞且带着满足笑意的脸孔看着眼前的佳肴。
我大概能看懂这幅画想表达的意思
在小猫的眼中,那些生肉不但不恶心,而且还是高级料理。从她的表情跟伸长的手指来分析,她似乎迫不及待想吃更多的这类料理。也许被异物所“入侵”的人,第一个症状,是爱上吃生肉。
我回到家时,有个女人在等我。她穿着全黑的连身长裙、黑色高跟鞋还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而且很漂亮。在晚上,有这种女人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常人都会怀疑她是人还是鬼。
怎么说呢,除了衣服的颜色相反以外,她感觉就像跟白璞一样,但魅力比白璞更大,而就目视来看,她的年纪应该也比白璞大一点
她问我的第一句话是:“你是摊吗?”
我说:“嗯,我是。”
“我找你很久了。”女人用她黑亮亮的瞳孔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接着使劲握住我的手,然后根本不给我反应的时间转身走开,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这女人是谁?我不认识她,但她知道我是谁。这不是好事。
异物入境
第二天,小希打电话给我说她很害怕,于是我决定去她家里找她。
出了门,我能感觉到,血腥味更重了。我低头凝视着我的右手,我的右手在抽搐,我竟然感觉到,城市里那些异物的存在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右手似乎拥有自己的意识,它想挣脱我的身体,它想创作。但我压抑着我的右手,我不想让我的右手去创作,或者说,我害怕。我害怕我的右手会创作出怎样的作品,我甚至还无法接受,自己已经变成了异数家的一员。
为什么经过了一个晚上,我就拥有了这种能力?那个女人,那个穿着全身黑,握住我的手的神秘女人……是她搞的鬼吗?
我走进小希家,电视机前的桌上仍摆放着那个盘子,但盘子上已经没有肉,却残留下一滩血迹。盘子上的血腥臭味不客气地冲进我鼻子里,昨天小猫吃完后,没有收拾吧……
小希带我走进厨房,并说:“今天我起床的时候,小猫已经出去了,但我发现冰箱里多了很多东西……”
小希将冰箱的门打开来给我看,我一看见冰箱内的东西,顿时觉得有点头晕。几袋便利商店的购物袋堆在里面,原本是白色的购物袋表面却淡淡地渗着鲜血般的红色。一打开封口,血糊糊的一团东西,看起来是某种肉,或某种内脏。
“小猫说那是她的晚餐,要我不要乱动。我很害怕,假如小猫的症状是一种病,如果继续恶化下去的话会怎么样?”小希看着我,似乎期望我能有一个确切的解答。
但我只能回答:“我不知道。”我目前所知道的是,小猫的症状百分百是那些异物所引起的,但后续?我无法猜测。假设,接下来我要说的,都只是假设。
那天晚上,那些异物坠落到地球上时,有部分侵入了当时在降落范围内的人们,而这些人,会开始出现嗜吃生肉的症状,就像小猫这样。而且从小希家冰箱里堆积的那些肉来看,他们对于生肉的需求量似乎会越来越大。而其他的异物,则散布在城市内,也就是简诡画中那些不规则形状的物体,他们潜伏在城市里,准备伺机而动。但那些潜藏的异物会有什么动作,目前还不知道,但也只是迟早的事情……接下来的问题,是我的右手。
回到我自己的家,我抓起笔放任我的右手在纸上创作。我知道,一直压抑着这种感觉是没有用的。不管我多害怕我的右手会创作出什么东西,到最后仍必须让他去创作,而且我必须习惯这种感觉。我们无法再想创作什么就创作什么,而是凭着手的感觉去创作。我必须面对这个事实,我已经跟简诡他们一样成为异数了。不到一分钟,右手已经在纸上完成了一篇作品。不是小说,也不是散文,有点像一首怪怪的诗。
“剖开来,放到桌上放到手上放到嘴里。割下来,切下来,放到桌上放到手上放到嘴里。有心脏有肝脏有肺脏有脾脏有肾脏有肠有胃有骨头有肉,放到手里放到嘴里。咀嚼咬碎,咀嚼咬碎吞下。”
如果这串文字是那些异物要传达给我们的,那么我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噬肉的渴望。简诡的一句话突然插进我脑中:“我问你,当人体受到外来病毒入侵时,会发生什么事?感冒、发烧、肚子痛都有可能,我们的身体会因为病毒的入侵而发生各种变化。”
而现在,我完全懂了这句话的意思。有些病毒入侵人体后,会侵袭细胞,然后再造成细胞互噬……而地球上,我们这些生物就是细胞,道路就是血管,异物就是入侵的病毒。而被病毒入侵的细胞,会开始噬吃其他细胞
晚间新闻证明了我的推论是正确的,多名被异物入侵的人因为开始有嗜吃生肉的情况而被家人送入医院,目前已知有五十多起这样的病例。专家将他们称之为“噬肉症”患者。
坐在黄泉酒吧里面,我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简诡的电话,可是都无人接听,简诡有很多手机号码,但我打的这一个号码,却是他二十四小时都会接听的一个,他曾跟我说过:“要是打这个电话号码还找不到我,那就代表我挂了。”
我决定去他家找他,走出黄泉酒吧的门口,有个男人手里把玩着一个木雕正站在门边,像是在等人。我绕过他身边,往街道另一边走。而那个男人则双手抱胸,继续站在原地,果然是在等人吧!先不管他。
我找到简诡的住处时,屋内暗沉沉的,看起来没人在家,我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简诡失踪了!
而当我回到黄泉酒吧时,却看到了另一个让我出乎意料的人——白璞,她似乎正准备离开,因为她差点撞上进门的我。
她说她在这里见了一个朋友,但我却没看到白璞的身后或身边有其他人。我告诉她简诡失踪了,出乎我的意料,她对这个消息的反应非常冷淡,“或许他是去忙其他的重要事情了吧。”
我不太接受这样的说法,就算简诡另外有事要忙,也该跟我说一下吧?但我还有个问题要问她,很重要的问题。
“我的右手,现在能用文字的方式创造出那些东西,我现在跟你们一样,能感觉到潜伏在城市中的那些异物,或是其他东西……总归来说,我也变成异数了。”
“……”白璞低下了头,沉默。
“你知道她,对吧?”我问道“白璞小姐,你是不是认识那个给我这种能力的女人?那个全身穿着黑衣、漂亮的女人……可以告诉我她是谁吗,为什么她要来找我?为什么要给我这种能力?”
“听着!”已经踏出店门的白璞猛一个转头,瞪着我,眼神里充满着杀意的仇恨眼神,只听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我只能告诉你,那个女人是我这辈子最恨的人。”说完,白璞转过了头,消失在店门口。
我一个人沮丧地坐到座位上,现在简诡失踪,照白璞的反应来看,她可能也不想再跟我说话了……现在谁还可以帮我,等等,应该还有一个人,那个第三个异数家。但我只听简诡说过,他是个雕刻家,但他的性别、姓名、电话,我都不知道。
等一下……雕刻家?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在店门口把玩木雕的男人,难道是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白璞来这里跟那第三个异数家见面会谈,而我却刚好错过了。
酒吧中的电视新闻在不断播报着“噬肉症患者”的情况,各新闻台似乎只想宣传给民众:请将患者送到定点的澄平医院统一管理。政府正在想办法管制目前的情况,这点大家都知道。另外一点大家都知道的是,之所以会选出一家医院统一管理患者,那是因为若情况超出掌握,政府势必会全面封闭医院,并做出一些事情
我的右手也没闲着,它仍然在告诉我,它能感觉到其他潜伏在城市中的异物,它想创作。或许,那些潜伏在城市中的异物,也在入侵着其他人体。
小希下班后,只有我一个人陪她回家。简诡的电话还是拨不通。
当我们回到小希家,打开房门的时候,我们都被眼睛的景象吓傻了。小猫就站在房间的正中央,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她全身是血,脸、手以及原本应该是纯白的衣服上,都沾染了鲜血,客厅的桌上则有大滩的鲜血,跟零碎的小肉块。
站在我眼前的不是人,而是一个凄厉的女鬼。可是这个女鬼并没有向我们扑来,而是放声大叫大哭:
“你们说这正常吗?我想吃肉、想吃生肉,我一回家……一回家就想把冰箱里的肉都吃光了!但是我觉得还不够!你们说这正常吗?我也不想这样,我跟你们一样,觉得那些生肉很恶心,但就是很想吃,而且很好吃……”
小猫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动作也开始激烈起来,她全身发抖、两手紧紧抓住膝盖,力道像是要把肉给抓下来一样。我和小希只好找来两束很长的尼龙绳,同心协力把小猫绑在椅子上,她这才安静了下来。
我坐到沙发上,从口袋中拿出了便条纸跟笔,很快便条纸上便留下了异物表达噬肉渴望的句子。
“剖开来,放到桌上放到手上放到嘴里。割下来,切下来,放到桌上放到手上放到嘴里。有心脏有肝脏有肺脏有脾脏有肾脏有肠有胃有骨头有肉,放到手里放到嘴里。咀嚼咬碎,咀嚼咬碎吞下。”
我把这一页撕了下来,揉掉。崭新的一页,会写上什么?我也不知道。右手开始强烈抽动着,小猫体内的异物正在驱使着我的右手写作。等一下,再等一下,我在心里对着右手说。
“你……”我对着小猫说话,但我真正的说话对象并不是小猫,而是侵入她体内的异物,“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你们的目的,但今天晚上,我要找出真相。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右手的感觉突然在瞬间强大了数倍,这次我完全无法控制,这不光只是“抽搐”,而是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带动着我的右手写作。是小猫体内的异物,他正在发出讯息响应我的问题,而我的右手感觉到了。我必须非常用力,才能操纵我几近失控的右手。
“剥离的皮肤不断剥离。抽烈的肌肉不断抽烈,飞溅的鲜血不断飞溅,咀嚼不断咀嚼,咬碎不断咬碎。最后剩下骨头。我们是饱了?还是想继续咀嚼?这里可以让我们吃饱吗?”
很明显的,那些异物侵入人体的目的,就是为了噬肉。但,小猫体内的异物想告诉我的就只有这些吗?
我的手似乎没有继续写下一句的意思,那种感觉虽然仍是那么强烈,但我的右手似乎在跟我说:“写这些就够了。”够了才怪,光是这些句子还无法解决我的疑问,我决定从小猫身上寻找突破。
这时的小猫正抡起双手想挣脱绳子,并大吼着要吃肉,我对她说,“我知道你不是自己想去吃那些东西的,现在有个异物躲在你的体内,逼迫着你吃肉。小猫,听着,你自己并不想这么做,是你体内的东西逼迫你这么做的懂吗!冷静一点!去控制你体内的东西!”
大约过了两分钟后,小猫终于冷静下来,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天啊,是我体内的东西不是我……我不想吃啊……”
“你要懂得控制你体内的东西,好吗?”
“我知道……我会尽力……”小猫看起来已经筋疲力尽。
我们现在只能绑住她,以此来控制她噬肉的欲望,但当她挣脱时,噬肉的欲望可能已经达到顶峰,我不敢想象她会做出什么事来满足她的欲望。她现在还能稍微自我控制,但她整个人完全被异物所支配,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如果其他被异物侵入的人都失去控制,那整座城市也都将完全失控。不得不说,确实需要将所有患者统一管制,那小猫呢,也要把她送过去吗?小猫本人绝对不会同意的,那小希的意见呢々
出于朋友的私心,小希希望再观察两天,如果两天后小猫恢复了正常,那就没有必要送医院了。我尊重小希的想法,但我担心只要一天,事情就将完全失去控制了。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匆忙拿起来看来电号码。未显示来电号码,小心为妙。
接起电话来,对方竟然是简诡,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现在竟然就在那个统一收治患者的澄平医院里面。
简诡说话的声音非常小,我必须仔细听才听得到他说什么“下午我要找你的时候,被噬肉症的患者给袭击了,直接咬了我一块肉下来,我猜他可能完全被异物给支配了,反正就是一直狂咬人,除了我以外还有好多人也遭殃了……后来警察来了,患者直接被带到医院去,还说我们有可能会被感染,要强制把我们也带过去隔离……阿摊你听好,你我都知道这种病的传染途径不是咬痕,而是那些异物,所以别担心我,但是其他潜伏在城市里的异物还会继续侵入人体
你要小心。”
“我知道。”我因为紧张而吞下一口唾液。
“另外,离那些被异物入侵的患者远一点,比如小猫,如果可以的话也把她送来医院。在医院这里,到处都能听到患者想吃肉的哀嚎声,还有他们跟院方人员争吵打架的声音……现在噬肉症的患者全跟精神病患一样被固定在床上,因为如果放他们自由的话,他们一定会为了鲜肉不择手段……”接着简诡就挂掉了电话。
第二天醒来后,小猫仍在椅子上,而且看起来非常稳定。她告诉我有个男人站在对面的街角,朝我们这里看了一夜。
我马上提高了警觉,转头,看向窗外,一个男人站在街角。当我一看到他的面孔时,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我没想到,竟然是他——昨天跟白璞见面的那个男人他冲我挥了挥手,好像在叫我下楼。
原来他就是另一异数——医生。昨天他看到了我跟白璞在黄泉酒吧门口的谈话,而白璞最后瞪了我一眼,留下一句咬牙切齿的话后离开了,因此他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于是在疑心作祟下,他跟踪我来到这里,甚至在外面等了一个晚上。
他约我去隔壁街的早餐行买早餐。我们边走边聊。
医生说:“白璞告诉我,简诡的画跟她自己的曲子都无法将那些异物表达出来,所以想请我通过雕刻来看看那些异物到底是什么东西。”说到这里,医生耸了耸肩膀:“但很遗憾,在当天晚上,我其实就已经感觉到那些异物,并开始展开创作了。结果那些雕出来的作品,完全没有规则可循。我听白璞说,在简诡画中的异物,是没有特定形状跟颜色的,而我雕刻后的作品也是一样,这是我第一次无法理解我的作品。”
这时候我们已经走过了一条街,过了转角。我有另一个问题想问他:“那个,关于异数的能力,关于那个穿黑衣服的女人……”
“你遇到她了?”医生扬了扬眉毛,语气开始谨慎起来:“那么,你的能力是被赋予的,而不是降临到你身上的。”
“呃?”
“异数的能力分两种,一种是天生便降临到自己身上,另一种则是他人赋予的……而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够赋予他人这种能力。”
“你指的就是我遇到的那个女人吗?”我瞪大眼睛。
“是的,但我没遇见过她,我只在以前听白璞说过关于这个女人的事而已。我跟简诡的能力都是天生的,但白璞的能力,似乎是被‘她’所赋予的。”
这时,医生突然无预警地停下了脚步,脸上全是戒备与谨慎之情,“有人在跟踪我们,而且是针对你。”医生的头往后撇了一下,“在今天凌晨三点多的时候,除了我以外,有两个人也出现了,并躲在你们公寓楼下,我本来以为他们在等别人,但没想到他们竟然跟我一起待到了早上,我不禁开始怀疑,那两个人是不是有其他意图?不然怎么可能躲那么久?直到我约你买早餐,走了这么远才确认,他们在跟踪你。”
听医生这样说,我的心不禁一寒,甚至有想马上回头看的冲动,但我忍住了。“所以说那两个人现在在我们后面了?”
“他们现在正站在电线杆后假装聊天,跟踪的技巧实在有点差劲。”医生接着用更严谨的语气说:“而且,虽然他们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但我已经可以感觉到了,那两个人的体内,有异物
是的,我也感觉到了,就在身后,有着两股感觉,这种感觉正抽动着我右手,正在让我的右手有创作的欲望这代表,有两个噬肉症的患者在跟踪我々
“他们为什么要跟踪我呢?”
“可能,你在昨天晚上做了什么事情吧?”医生说。
在昨晚,我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试着与小猫体内的异物沟通。莫非……有个危险的想法突然在我脑中萌芽,如果真的如我想的那样的话。
一想到这里,我猛然回头,果然看到了那两个站在电线杆后面假装聊天的人,我能感觉到,在他们的身上,异物的能量很强大他们的全身,可能都已经遭到异物支配了吧。
“喂!”我转身朝他们大喊,并向他们快步走了过去。而他们则像要逃离我一样,马上也转身走开,但他们却是快步跑走,就好像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一样,没必要再跟着我了。因为他们的任务只是支开我而已。
真该死!为什么我之前没有假设到,如果这些在患者体内的异物可以互相沟通的话该怎么办?我昨天试着跟小猫体内的异物沟通,而这个举动可能已经传达给其他异物了,其他异物接收到这个讯息后,便觉得:“有一个人类可以跟我们沟通必须将同类救出来,不能让讯息给人类知道。”于是,那些异物便控制患者的身体该死,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等我快速跑回公寓,我绝望地看到,房间的门是半敞开的。椅子上,小猫已经不在了,只有断掉的绳索散落在上面
小希的房门也已经被人强行破坏打开了。房间里不见小希的身影。只有床上,粉红色床单上格外醒目的一小滩血迹
就在我绝望的时候,我的耳边突然闪过一个细小的声音,刚刚从床底下,传出了微弱的呻吟声。
我马上将遮住床底的床单掀开,一看到床底下的人,我又惊又喜。小希就躺在下面,但状况看起来不是很好,她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似乎受了伤。我跟医生合力把她拉出来并抬到床上,小希身上的睡衣整个左半边都被鲜血给染红了,在她的左手臂上有一个很大的噬咬伤口,还不断流着血。
“我建议把她送到我家,做进一步检查。我的车停在黄泉路附近,我开过来接你们吧,以免惹人怀疑。”医生说。
坐上医生的车以后,车内温暖的环境让我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点,但一看到怀中昏迷不醒的小希,心情又沉重了起来。
医生回头问我:“你感觉到了吗?”
“什么?”
医生说:“难道你没有发现这个女孩,身上有着什么吗?”
不会吧。但有些事情,就是会。现在,我的右手已经开始轻微地抽搐。
文字的力量
医生的家简直就像个迷你医院,到家之后,他马上帮小希打了点滴,也妥善地把她身上的伤口都包扎起来,现在小希的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但却一直没有醒过来。
我甩了甩右手,从上车后到现在,我的右手都一直在抽动着。“她体内的异物,该怎么办?他们可以互相沟通,其他的异物迟早会找上我们。”
“这我哪知道?”医生说:“或许,你可以再试着跟那些异物沟通看看,问问他们的目的,问问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我试过了,他们就只是想吃肉!”我有点激动。
医生放轻语调,安抚我道
“别慌,难道你没发现现在你是惟一一个可以跟他们沟通的异数吗?你想想,在简诡的画中,那些异物只是些不规则物体。在白璞写出的曲子中,演奏出来的乐曲全是没有意义的。而我的雕刻,刻出来的作品也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不规则物体……目前只有你的文字能够跟那些异物沟通,你没发现吗?”
听医生这样说,我愣住了。我之前怎么都没发现呢?目前每个异数家的作品里,只有我写出来的文字能够被看懂,这代表了什么意思?
“凡事会发生都有他的意义存在,我相信那个女人会将这能力赋予你并不是偶然。”医生说:“或许她知道,凭简诡、白璞跟我三个人无法对抗异物,必须找到另一个人选,并赋予他能力。”
“所以……就是我吗?”对于医生的说法,虽然我有点半信半疑,但他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如果文字是对抗异物的方法,那到底该怎么使用,目前我还不知道,但我相信迟早会知道。
我是被手臂上的疼痛给惊醒的。小希的嘴就咬在我的手臂上,似乎要咬下一块肉来。我赶紧挣开他,并和医生一起拿绳子把小希给固定在床上。
小希抓狂般地扭动身子,张大着满是鲜血的嘴巴,大吼着:“肉!我要吃肉!”
最后医生把一块布塞进了她的嘴里,才暂时阻绝了她的吼叫声。
“我们把你嘴巴里的布拿开,但你不能大吼大叫,懂吗?我想知道小猫在哪?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又是怎么受伤的?”等医生帮我包扎完毕以后,我对小希说。她点点头。
经过小希的述说,我这才知道当我离开后,她们发生了什么事。我下楼后,小希便从她房间走出来,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个不认识的男人正在帮小猫松绑,她自觉地正想大喊“小偷”时,男人的拳头已经挥了过来。接着,小希便昏了过去,但仍有轻微的意识。她能感觉到那个男人啃咬着自己,接着小猫跟那个男人发生了争吵,小猫赢了,并把小希藏到了床底下。
“那现在你的头跟手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真的好想吃肉啊,很奇怪耶,明明自己跟自己说不要想吃肉不要想吃肉,可是心里好像有另一种更大的声音在说。‘快找肉吃吧’,为什么会这样……”
“都是异物搞的鬼。”医生拧着眉头,“那些异物似乎把人类当成寄居体来用,而他们的主要食物便是肉类,特别是生肉,真是诡异。如果我推断正确的话,异物入侵人体后,应该会有几个改变程序。从开始噬肉,一直到全身都被异物所支配……就跟那些跟踪者,还有帮小猫松绑的人一样,他们应该都完全被异物所支配了。”
“那么我也会完全被那些东西给控制住吗?我可不要!”小希说道。
“阿摊,难道你不想试试看用文字的力量把异物赶出小希体内吗?”医生突然说道。
“赶出去?”
“这次别光想着跟异物沟通,而要想着把异物赶出人类的身体。”医生每一字每一句都说得铿锵有声:“每件事会发生都有他的意义,那个女人会给你这能力,就是为了要让你对抗那些异物。”
对抗……这个用词对我来说未免太不切实际了。我开始回想起遇见那个黑衣女人时的情况,当时她看到我说的话。“我找你很久了。”没错,一切看起来就像她花了许多时间才找到我,并准备将这能力赋予给我。说不定医生说的是真的,我能够用这能力将异物赶出小希的身体。我决定试一试。
我举起右手臂,转了几圈热身一下,然后轻咳了几声,正经八百地说:“在小希体内的东西啊,报上名来!”
小希的身子突然哆嗦一下,然后开始剧烈颤抖,就像有一道电流瞬间从她脚底蹿上去一样,她的脸孔突然扭曲成一团,看起来十分痛苦。
我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束手无策,但我知道这是小希体内的异物在作祟,小希的身体往上弓起,我大叫:“放过她吧!你到底想怎样?”
我喊话的对象是小希体内的异物,而“他”似乎也听到了。
小希的身体重新在床上躺平,她缓缓地转过头,睁大着眼珠瞪着我。这眼珠确实是小希的,但这眼神
“你是小希吗?”我屏住呼吸。
我感觉到右手开始有反应,“他”开始传递讯息出来了。我右手持笔,开始自动在纸上留下一串字迹,这次不是难懂的诗词,而是简单易懂的句子。
“你自己知道怎么称呼我们,你称呼我们异物。”
我感觉到我全身开始因为兴奋而颤抖,现在那些异物决定与我们直接沟通了,这的确是个大突破。
“你们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我继续问道。
“你知道吗?你在你的认知上犯了一个错误。”
“错误?”
右手继续在写字,“你以为我们是突然来到地球上的异物?”
“你们突然从天而降,搞乱我们的世界,难道不该这样称呼你们吗?”
“你认为我们是不该存在的异物,但事实上你们人类才是异物,谁该消失,自己想一想。”
看着这一句话,我的脑袋开始运转思考这句话的意义。当我终于理解这句话的意义时,另一个异物理论也跟着在我脑中被拟出来。而我的右手没有再感觉到异物传出来的讯息,小希体内的异物似乎觉得跟我说这些就够了。
医生站到我的旁边看着纸上那些异物传达给我的讯息,他一下就明白了那些句子的意思,说道:“你能试着将他从你朋友体内赶出来吗?”
“没办法,主控权在它手上……”我的右手现在虽然仍能感觉到异物,但异物已经没有再传递讯息过来,右手似乎也没有继续写字的意思。
我跟医生走到他家的客厅里,开始一段沉重的讨论,讨论的内容关于刚刚异物传达给我的讯息。而我跟医生的意见完全一致。
如果异物传达给我的讯息是正确的,在这个世界的定理中,我们人类才是不属于这里的异物的话。那么这些从天而降的“异物”,很可能是为了将我们人类从地上铲除而来到的。他们入侵人体,让人噬肉,人吃人。
另外一点,还流窜在外的噬肉症患者应该正在集合,他们体内的异物能够相互联络,救出被困的同伙,小猫就是一个例子。
医生所提出的推论比我的还要可怕,但也更现实:“这群患者集合在一起,目的没有其他,就是为了搞到鲜肉。老实说吧,他们可能会集体屠杀无辜的其他人,把肉吃光光。而且我们不能保证那些异物不会再度从天而降,说不定其他国家在未来几天也会发生异物降落的情况,那么噬肉症的患者人数会再度增加,自己想想到时会是怎样的情况吧……”
“现在只能靠你了。”医生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紧皱着眉头,“我不懂,为什么你对我的能力这么有信心,”
“很简单,”医生说,“文字带给人的视觉冲击也许比不上绘画或雕刻,但许多文字累积起来,足以影响一个人的思想,杀伤力远远超过前两者,所以不管在什么时代,对政府而言作家都是十分危险的人物。我举个例子给你看,这是我在网络上看到的
”
医生从旁边拿了一张便条纸,又从他胸前的口袋拿出了笔。只见他在纸上写下了一串几十个字——“亮月亮月亮月亮月……”。
“现在,你看着这些字,并一个个把它们念出来。”医生如此指示。
我照着做了,嘴巴快速地念着:“亮月亮月亮月……”
还没念完,医生突然出声:“好,停。我问你,后羿射的是什么?”
这是陷阱题,我可不会上当。我直接回答:“月亮啊。”
医生的脸上露出了诡笑:“后羿不是射日吗?怎么变成射月亮了?”
“啊……”我张大了嘴巴,脑袋瞬间停摆了一下。对啊,应该是后羿射日啊,怎么……原来我还是上了当。
“这就是文字的力量,累积起来就能够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医生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特别是小说,在众多文字作品中,最有杀伤力的非小说莫属,比起那些表达直接、内容又硬邦邦的论文或报告,一本好的小说,能让读者完全融入情节中,更能将你想表达的思想灌输到读者的大脑,让读者跟随着小说中的人物、对话、动作,一个情节一个情节慢慢被文章中的思想所感染。你写了这么多年的小说,应该也深有同感吧。”
这时,我口袋里的手机又响起来了,没有显示来电号码。是简诡
简诡告诉我们医院里面的患者越来越多了,而我也将我们的情况告诉了简诡,当他得知我们打算用我的能力改变这一切时,他说,“听好,我没剩下多少时间跟你通话,我用我的经验跟你说如何运用自己的能力,我之前试过一次,你也可以试试看。我们异数的手,并非只是感觉到‘那些东西’再创作出来这么简单而已,我们的手拥有自己的意识,你要懂得与你的能力沟通,信任你的能力,信任你的手,让他帮助你,懂吗?”
“呃……”
“好吧,我当你听懂了,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说……”我能听到简诡在电话那头用凝重的语气说:“我在这里能够感觉到医院里的每一个异物,我甚至能感觉到他们之间在沟通、在商量着如何运用入侵的人体逃出医院,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我确实感觉到了。但更重要的是,也就是为什么我现在要打电话给你的原因,在今天,有一股特别强大的能量进入了医院里……”
“特别强大?”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异物,也有可能是某个怨念特别强大的亡灵,也有可能……”简诡的下句话还没说完,电话突然喀的一声,被切断了。
我把简诡的谈话内容告诉医生,医生说道“我想我大概知道简诡要说什么,也许这就跟异形电影一样,这些异物也有一个母体,这个母体在那天晚上入侵了某个人体,而这个患者直到今天才被送到澄平医院。”
“所以说……”
“所以说,最乐观的想法是,只要解决了这个母体,其他的异物也会跟着被消灭。”医生加重语气:“但注意,这是最乐观的情况,而不代表实际情况。”
“嗯,我知道……”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回忆着简诡刚刚所说的“信任自己的能力”的那一番话。现在的首要目标,仍然是要先找出把异物赶出患者体内的方法,但我找得到吗?或许光凭我是找不到的,但如果我的手肯帮助我的话
“我想请你帮我。”像个疯子一样,我坐在小希的床边,对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语。
“我觉得,一个人如果丧失了想改变世界的冲动,那么活着就没有意义了。在你来到我的右手之前,我只是个普通的小说家,但你来了以后,我一不,我们可以变成改变世界的小说家,因此,我想请你帮我。”
我盯着右手,等它做出回应。三秒后,右手抽搐了一下。我笑了一下,轻轻说了声“谢谢”后,拿起了纸笔。抱着百分百信任的心情,我让右手在纸上自由创作。我知道它不会让我失望。
当小希醒来时,我跟医生站在她的床边,“怎么了吗?看你们的样子,好像……”
“我们要着把你体内的东西赶出来,”医生直接开口:“接下来你什么事都不要做,只要躺在床上就好了,可以吗?”
小希的嘴唇紧紧地闭了起来,然后坚强地点了一下头。
“很好,”医生转向我,“给她看吧。”
“嗯。”我的手上正握着几张纸,那正是可以将异物赶出小希体内的“武器”。我说道“小希,等一下我有一些东西给你看,你只要负责把它看完就好了,懂吗?”
小希再次点了一下头。
“很好。”我把那几张纸拿到小希面前,从第一张开始给小希看。
一开始似乎很顺利,小希的眼睛一个接一个地浏览着那些文字,但看了几行后,她突然猛地偏过了头,眼神从纸上移开来。
“我想去继续看但好像有其他东西在控制我的头,我转不过去……”小希说道。
是她体内的异物在搞鬼,它不想让小希去看这些文字,这代表了我们的计划有效!
一知道这点后,医生马上往前用双手钳住小希的头,可是小希扭头的力量更大,异物完全操控了小希的头部,不让她去看这些文字。
我把纸放到桌上,和医生一起抬起小希的头,并用力抓着,让她的视线停留在桌面的纸上。这是一副很诡异的画面,两个男人暴力地抓住一个女孩子的头,强迫她去看一张纸,不知情的人看起来,可能会以为我们在玩什么变态游戏吧。
每当小希看完一张纸,她就会点一下头,而我则会空出一只手去换页小希看得很辛苦,她紧咬着牙齿,脖子上异物的怪力与我跟医生的力量造成了一种难熬的痛苦。
当终于翻到最后一页时,我们三人都已经筋疲力尽,但我能感觉到异物的能量也削弱了不少。当小希的眼睛终于看到最后一个字时,一股力量突然从小希的体内冲出,我跟医生只感觉到手一麻,然后双手皆被震离了小希的头部。
小希的嘴巴忽地张开,一道绿色的光雾从她的嘴巴里冲了出来,然后冲撞到天花板上,化成许多灰白色的粉末,缓缓落在我们三个人的身上。
在这一瞬间,我感觉到小希身上的异物消失了。
“成功了?”
“干的好,我们真的找到消灭异物的方法了。”医生大笑几声,开始动手解开把小希固定在床上的绳子。
而我则把那几张作品折了起来,如果没事的话,我希望不要看到里面的内容,甚至连我都不知道作品的内容到底写了什么。在右手完成创作后,我连内容都没看,马上就去找医生了。如果这作品能够消灭异物,那么人类看了以后会有什么反应,那我可不太敢想象。如果我右手完成的作品是一篇小说,那么他可能是全世界最恐怖的小说了吧但也是对付这些异物最有效的武器。
但该如何运用这个武器呢?我们的动作必须要快,如果这些异物真的可以互相沟通,那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发现有一个同类消失了,代表有人找到消灭他们的方法了。
接下来的我们必须进行一场赌博,简诡说,在今天有一个力量非常强大的异物被送进了澄平医院,如果那就是异物的母体,那么只要消灭它,其他的异物也会跟着消失?这是最乐观的想法,我们只要进入医院,把这篇作品拿给被母体侵入的患者看就好了。
但如果这计划不可行,那么我们就真的完了。
最后的决战
医生找到了他在澄平医院工作的学弟瑞杰,听瑞杰说,医院里面的患者越来越多,这些患者只要看见肉就会咬下去,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束手无策的医生们只好每天冒着被咬的危险给每一个患者注射麻醉剂,以此来稳定病人。而医院外面也聚集了大量民众抗议政府将患者封闭起来。
当踏进医院的第一步,我就感觉到了。“他”在这里,我不知道“他”离我有多远,但现在我的右手已经严重抽搐,活像羊痫风发作。我强制把右手控制住,并一边看着医生,他也正甩着自己的右手,看来他也感觉到了。那个“母体”就在这里,而且力量很强大。
“目前一二楼是安全区,患者都集中在三楼以上了。”瑞杰一边说,一边丢给我们两件医院的制服让我们穿上。
“那些遭到患者咬伤,有感染嫌疑的人在哪里々”
“都在二楼的病房里。”
二楼……至少现在知道了简诡的位置。
接着瑞杰对医生说:“学长,我已经联络了以前的同学,他们等一下会在一楼的办公室集合,他们一听学长你说有治好患者的方法就马上答应跟你见面了,并完全听从你的指示。”
“辛苦了。”医生对着瑞杰一笑,这一笑像是给了他一股强心剂,瑞杰将身子挺起来,说道:“我先带你们到办公室等吧,离集合时间还有三十分钟左右。”
在其他人来集合之前,我有另外一件事要办。我问瑞杰:“请问那间你们约好要集合的办公室在哪?”
“就在急诊室旁边,怎么了吗?”
“我必须去二楼一趟,找一个人,晚点我就回来。”我一边说眼神一边瞄向医生,医生懂我的意思,他知道我要去找简诡。
我走楼梯来到二楼,在这里,那些楼上传来的’惨叫声更大了,我甚至能听到那些患者在喊些什么。
“混蛋!我要咬碎你”
“别再把那东西注射到我体内!否则我咬烂你的头!”
“放开我!让我吃肉!”
诸如此类……
二楼的情况比较安定一点,但还是有几个看起来属于特殊组织的人驻守在这里,他们穿着一套我没见过的制服,荷枪实弹。我认不出他们是警方还是军方的人。
我在第六间病房找到了简诡,他的右肩膀被一层绷带紧紧裹着,当他看到我时,很明显吓了一大跳,但当他看到我身上的服装后,马上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你找到方法了?”简诡压低声音问我。
我点点头并走到他的床边,问:“你能离开这里帮我跟医生吗?”
“可能没办法,门口的警卫不知道是哪个单位的,24小时轮值病房里每一个人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抱歉,这次得靠你跟医生两个人努力了。”简诡沮丧地说,“我的右肩受伤了,整条右手甚至没办法动。”
“放心交给我们吧。”我拍拍简诡肩膀上的绷带,简诡唉呀了一声。
与会的人加上我跟医生总共有六个人,我和医生抓紧时间将我们知道的关于“异物”的情况告诉他们,他们虽然也有很多疑问,但看得出来,他们对医生相当信任。
我们将与会的六个人分成两组,一组三个人,分别由我和医生带队,因为没有人知道母体到底长什么样,只有我和医生能在众多的患者中感受到哪个人才是母体。
医生对所有人说:“记住,各组保持联络,如果你们那一组有发生状况,就打电话通知。我们的动作要赶快,不然外面那群抗议的人迟早会冲进来。”
“那些民众?”
“不,在外面的不只是民众那么简单……”医生看了一下窗外,没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行动吧。”
我们两组人分开行动,一组人从三楼往上找,另一组人则从最高楼往下找,我是三楼往上找的那一组。
那些患者所在的楼层,确实犹如炼狱一般到处都是鲜血和凄厉的叫声,当然还有荷枪实弹的警卫人员。
我尽量不去注意各楼层的惨况,而是专心去搜寻那股强大的异物能量,那个母体。每当我往上一楼,那股能量就更大,我知道他在上面,而且我们快找到他了。
当我们上到五楼搜寻时,突然传来警卫所传来的声音:“四五六楼的人员,马上到七楼支援,马上!”与此同时,医生也打来电话让我们马上赶到七楼。
我们三人跟在警卫的后面,快步冲上七楼。当我的脚踏上七楼地板的那一刹那,我就知道了,他在这里。
然后,我看到一个穿着绿色服装的护理人员飞过我眼前,重重摔落在地板上。我惊呆了,因为那个人竟然是医生,医生摔落在地后,顾不得疼痛,对着我大喊:“小心后面”
我转过头,看到许多警卫正合力围着一个患者,而当我看到那个患者的时候,我的右手又是一阵强烈的抽搐,右手正在告诉我,他就在我眼前。
他是一个小男孩,大概十一二岁左右
但他的表现实在不像一个男孩,五六个警卫仍无法制服他。只见他灵敏地在警卫间穿梭,一手把这个警卫扔到墙壁上,然后跳到另一个警卫的背上,从脖子上咬了一大块肉下来。
我看着倒在地上的医生,问“天啊,发生了什么事?”
“他知道,”医生狠狠地说:“那该死的母体知道我们要来找他,所以决定展开反击,难道你没听到吗?”
竖耳聆听,我马上知道医生在说什么,全医院的病患,此时正一起尖叫、嘶吼着。
而且这声音不光来自于医院内,还有外面那群被异物支配来抗议的民众。
我转过头看向窗外,然后倒吸了一口气,外面的民众已经跟警方全面冲突,警方的镇暴小组几乎压制不住他们,眼见就要被攻陷了。
到时,民众会闯入医院,释放病患,到时……到时就完了。
“不知道……”医生试着用手撑地起来,但似乎没有办法。”这样下去在把作品给他看之前,我们都会死光。”
“他朝这里过来了!”瑞杰突然大喊。
我看向战场,的确,那个男孩解决完了警卫,正朝着我们这里冲刺。我跟他的眼神在瞬间对上了,我也从他的眼神中知道了异物母体想跟我说什么,他认得我,他知道我用作品消灭了其中一个异物,而现在他要干掉我。
事情发生得太快,男孩在瞬间已经冲到我面前,攀上我的上半身,然后他的血盆大口已经在我面前张开。在意识到我的头将要被他咬掉时,我快速地举起手抓住那男孩的头,在他咬下我的头前把他挡下来。
他的力量很大,那根本不是一个小男孩该有的力量,我感觉到双手瞬间发麻,差点松开来。但我也知道只要我的手一松,我就会跟这个世界说拜拜。
“口袋里的纸。”突然有个声音对我说。
口袋里的那篇小说那是惟一可以制止他的东西,但现在要叫这个小男孩乖乖看完那篇小说,根本不可能。
我微微转头,望向身后,后面一串阶梯,如果从后面摔下去……如果这样做
“妈的,去你的。”我不管了。
我将身体往后一倒,攀在我上半身的男孩跟着我摔落,我们两人一起跌落楼梯。
我能感觉到身体随着阶梯的棱角在冲撞着,但我没有心情去顾虑疼痛,我必须做另一件事。
在旋转中,我将手伸进口袋,拿出那一叠作品。这样做对吗?我不知道。在我从阶梯上摔落地板,昏过去之前,我所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我一边摔落一边抓着那男孩的头,然后把那叠纸塞到他的嘴巴里,一张也不留。
去欣赏一件艺术品,不如让艺术品进入你体内。
尾声
事后人们问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能没几个人知道真相。
当我和医生、简诡在黄泉酒吧喝酒时,医生告诉我,当我跟男孩摔到地面时,异物们离开了。一股绿色的光雾射出患者的嘴巴,撞击到天花板,变成许多灰白色的粉末
就跟小希的情况一样,但这次是发生在所有患者身上。
而当时在医院外面,那些在外面试图闯进医院里的民众,他们嘴里的绿色光雾却直接冲上了天空,没有化成粉末掉下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也懒得知道,至少那些异物离开了。
我问起小猫的情况,小希告诉我她现在一直在家休息,并且坚持素食。
简诡问我:“阿摊,那你的右手……”
“嗯,自由了。”我将右手握紧,又松开来:“从我醒来后,右手上的能力似乎就消失了,现在我的右手已经感觉不到有那种想去创作圣东西的欲望了……”
医生继续慢慢唱着可乐:“看来,你的使命已经达成了吧。”
我说:“嗯,那女人会给我这项能力,就是为了让我对抗异物,现在成功了,所以能力就被她收走了,是这样吗?”
“合理的解释是这样的。”医生说。
我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那个名字:“那白璞呢?为什么她的能力还留在,身上?难道那个黑衣女人给白璞的任务,白璞还没达成?”
“应该是吧……”医生又敲了一下杯子,“那个黑衣女人到底想做什么,没人知道,毕竟我根本没见过她。”
简诡突然插话道:“说到白璞,她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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