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先生,这种情况我建议您最好还是去医院精神科做详细检查,”洛梅抿了抿唇,轻轻放下手中的水杯。
“而且预约的时候您在电话里说是抑郁症,可以疏导,但幻觉......准确说不属心理咨询的范畴,还会耽误您的治疗。抱歉。”
梅堂心理咨询室里,躺椅上靠坐着一个男人,像是有什么东西困扰着他一样,他扶着脑袋焦躁又执着地挺起身再躺下去。额角的汗珠隐约可见,折腾累了,却无法安静下来。
“不,”男人痛苦地抱住脑袋,“我在医院检查过了,我只有抑郁症没有其他精神类疾病。那些幻觉还在不断加重,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没有其他精神疾病?洛梅有些诧异,但看着男人绝望的样子她只能先去安抚。“您先别激动,能和我说说那些幻觉都是什么样的吗?”
那人抬头看向她,眼神里猛然燃起的希望的光亮让洛梅感觉有些沉重。
“它们很乱很乱,但又好像特别真实。很多时候,我甚至感觉自己的脑袋是一个崩坏的放映机,但是画面很乱。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有点像电视剧很日常的画面,几个频道搅和在一块播......”
对面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洛梅静静地听着,心头莫名升起一股不安,眉头越蹙越紧。她看见了。
男人的形容很准确,那种画面就像是闪着雪花的老电视机,挣扎着播映杂乱无章的日常。时空交错,这边两根洗净的茄子下了锅,一旁就是工厂复杂的机器运作。
洛梅忽地张大眼睛,她终于知道那股不安感是从何而来了,男人看见的所谓“幻觉”和自己读心时的画面有九成相似,都是第一人称的视角,都不是自己经历过的事......
唯一不同的,如果说她读心时像是在看影像记录,那么男人就是在看一张坏掉的碟片,错乱卡顿。因为画面太杂而且没有丝毫连贯性可言,男人根本没有意识到那些画面可能是有逻辑有情节的。就连看了这么多年的洛梅一时间也没能将自己眼中的画面和这个联系起来。
男人停止了描述,洛梅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屋子里安静得有些过分。
洛梅有一种直觉,这个男人和自己也许是同一种人。
“医生,”男人开口,“你说我这种情况还会持续多久。”
洛梅回神有些无奈,她尚且算不得医生,“你的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接触,你还是去医院详细检查一下,注意休息......”
“我有一个病友,”男人打断她的话,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和我出现了类似的情况,我前天联系他,”
洛梅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
“他死了。”
2
警局办公室里,唐译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眉心。
面前的卷宗上是两天前的一起报案,一个中年男人在家中割腕自杀,身边的人以及病历资料都能证明此人患有多年的抑郁症,现场调查取证也证实他确实为自杀。
然而报警人死者的妻子却坚信丈夫李石是被人投毒害死的,据她所说,丈夫早年抑郁症有些严重,曾在T市人民医院精神科住院过一段时间。但即使是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丈夫也没有产生过幻觉,况且他出院后精神状态一直还不错。
可是最近几年丈夫却忽然开始出现幻觉,从最开始的模模糊糊,到今年忽然加重,丈夫时常分不清幻觉和现实,夫妻两人都被折磨得精神衰弱。李石出事后,她首先便是怀疑丈夫被人下了某种致幻的慢性毒药,不堪折磨才自杀。
报案后她向警方提出做尸检,结果显示死者只是某几项指标略有些高,体内并没有毒性物质,所以不能认定是投毒他杀。卷宗上的记录到这里就结束了,按理说这个案子也该就此了结。
“唐队,这个案子目前看来确实没什么好查的了。”对面的许墨远耸肩,“我去死者曾住的医院调出了以往的资料,李石只住院两周,病历上也确实没有关于幻觉这一症状的记录。”
唐译合上卷宗。幻觉,抑郁。虽然不想承认自己的心思最近总往那个人飘,但他还是无法抑制地想到了洛梅。
办公室的门就这样被推开,唐译看见了自己刚刚想到的人。
“李石自杀的案子在你这边吧?”
“最近伤口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话音一落两人都愣怔一下。洛梅关门的动作顿了顿,唐译修长的手指扣了扣桌边,许墨远揉了揉眼睛。
“伤口好得差不多了。”
“李石的案子在我这。”
“......”
“......”
确实是有点巧。洛梅撇嘴,唐译抿唇笑。许墨远瞬间感觉自己有点发亮,赶忙溜出去还好心的帮忙带上了门。
“坐吧。”唐译示意她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多谢唐队关心。”洛梅也没客气,直接坐下来,“李石自杀的事......”
“资料都在这里了,”唐译把桌上的卷宗递给洛梅,“你先看看。”
洛梅翻阅着手里的资料,神情严肃,唐译就在对面静静看着她。资料不算多,很快就看完了,洛梅合上手中的本子放回桌上。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唐译问。
“从资料上看没什么奇怪的,可以直接结案的程度,”洛梅的眼神没有从卷宗上面移开,“你觉得呢?”
“我不这么认为,”唐译继续盯着面前瓷白的小脸,“不然洛小姐怎么会亲自登门打听这件事。”
“别想套我话。”洛梅翻了个白眼,作势要起身离开。
“这就生气了?”唐译有点想笑,“这样的人,不止李石一个吧。”
3
唐译的话成功地让洛梅坐回了椅子。
“你怎么知道?”她蹙眉,资料里并没有提及其他人。
“猜的。”唐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靠着椅背好整以暇地看向她。
“......”
“好了,走也没走成,现在可以说说为什么来找我了吗?”
“昨天我那里来个患者,一样的情况。前期抑郁症,现在出现严重幻觉。”洛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客观平稳,“我希望通过你们警方查出两人共同的经历。”
“好,”唐译又敲了下桌面,“你觉得这种症状有可能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我不确定,”洛梅用手臂撑着座椅扶手起身,“不排除毒素的情况。人就在外面,你可以去问问他。”
警局大厅,刘毅韦不安地来回踱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跟着那女人来到警察局的决定是不是正确。但是一想到当时一同的病友李石已经死了,他的内心就极度恐惧。
当年那件事情要是说了,未必能救命却一定会被抓,但若是不说,还有谁能救自己呢?杂乱的幻觉再次浮现,刘毅韦崩溃地抱头蹲下,满脸痛苦。
当幻觉潮水般退去的时候,刘毅韦已经被唐译扶到椅子上坐下,洛梅也在一旁关切地看着他。
“方便和我们讲一下从抑郁症到出现幻觉的过程吗?有任何可疑的事件希望你详细说,我们会尽力帮助你。”唐译开口。
刘毅韦抬头看向两人,神色有几分犹豫,显然是有些事情不知要不要说。
“你想隐瞒的事情也许恰恰就是事情的关键,”洛梅看出他的想法,抢先说道,“希望你能够知无不言。”
刘毅韦狠狠闭上眼睛,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他现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如果现在不说,以后大概就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二十多年前,那时我抑郁症很严重,觉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就爬到阳台想往下跳。”
“我妹妹把我拉了回来,我也意识到自己出了问题,在市人民医院就诊后住了院。”
“我和李石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他是我的邻床,一样的重度抑郁,一样的自杀未遂。”
“我们很快就成了好哥们,从一开始互相抱怨人生无望,到后来给彼此加油打气,那段时间我们简直就是彼此生命的另一半,是精神支柱。谁能想到他居然自杀......”
刘毅韦掩面,声音也变了调,唐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种事情他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对方。
“我们的精神状态渐渐有了好转,可是各项检查的结果却表明我们还是不能出院。”
“一天晚上,很晚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他把我叫醒告诉我有人找他试药。”
唐译和洛梅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惊讶。两人没有说话,又将目光分开。
“我当时迷迷瞪瞪的也没听清,他又说,这药能让我们尽快通过出院评估,还有一笔丰厚的钱。”
4
“我一下子就精神了,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告诉我那个人所在的制药公司研究小组研发出一种新的抗抑郁药,研究开发和临床前试验都非常成功,临床试验审批也下来了,现在正在进行Ⅰ期临床和Ⅱ期临床试验之间的过渡。”
“他们在招募志愿者,由于不是正式的临床试验,所以这件事不会公开进行,公司也会给我们一笔不菲的钱。唯一的要求就是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亲人和主治医生也不行。”
洛梅扶额,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没文化真可怕?这种鬼话居然也有人相信。Ⅰ期临床试验是健康志愿者的试验,Ⅱ期是相关病人的试验,这两个之间哪来的过渡。况且严格保密还酬劳不菲,他们难道不曾怀疑这种行为违法吗?
一旁的唐译显然也被雷得不轻,也不知该作何评论了。
“一万块钱啊,况且李大哥说的话我肯定信,就这样我们每天傍晚的时候都会服用几片药,大概吃了三四天吧,再做检查的时候我们两个就都可以出院了。”
“出院以后那个人就再也没联系过我们,应该是觉得我们痊愈了吧,我们自己也觉得治好了,再没有过轻生的念头。”
“警官,我想说的大概就是这件事了,”刘毅韦抬头,“我不确定这件事和我们的症状有没有关系,因为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唐译看着他,“你还记得当初找你们试药的人吗?”
“我不知道,因为一直是李大哥在联系他。”
“私招试药人是违法行为,你先回去等我们消息,我们会尽快调查的。”唐译起身。
“你的身体状况还是尽早去医院做一个全面检查,”洛梅说,“药物对身体的影响不都是立竿见影的,你这样子有可能很危险。”
送走了刘毅韦,洛梅垂眸看着脚尖,没有说话。
“在想什么?”感觉到她情绪不太对劲,唐译问了一句。
“没什么,”洛梅答,刚才的窥伺让她有点头晕,“我看见了他偷偷服药的画面,他的话应该是真的。”
“嗯,看来要往深查这件事了。”
“不是抑郁症,是那种药。让他们变成这样的,是那种药。”
5
唐译召开刑侦支队会议,全队对此案全力侦查。二十几年前的线索已经很难去找,大家只能分头去查,抽丝剥茧。
通过医院的人员信息系统,大家最终找到一位曾在精神科住院部工作的护士王苗。王苗早已经不在原单位工作,许墨远和虞小安几经波折在一家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找到了她。
虞小安给王苗看了李石和刘毅韦的照片,简单地介绍了当年的情况。出乎意料地,王苗对这两个人还有印象。
“这人我记得啊,”王苗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精神病科的患者虽然没有严格限制但一般是不让随意外出的,这人有好几个下午鬼鬼祟祟总想往外跑。”
虞小安诧异地把照片翻转过来看了看,“姐你指错了吧,应该是另外那张照片上人总想出去见人......”
“哎呦,我怎么可能记错的,”王苗一脸肯定,“就是我指的那个人,我还看见过几次和他见面的那个人呢。”
许墨远和虞小安屏气凝神地看着王苗,王苗抬头看清了许墨远的脸。
四目相对时,空气好像有些安静。
“见面的那个人,”王苗咽了下口水,“和这个小伙子很像。”
“......”
警局办公室里,几个人都沉默了。
“咳,我这运气也太差了吧,”许墨远想缓解一下这诡异的尴尬,“就这么被嫌疑人碰瓷了长相,哈哈。”
“你这哪是碰瓷,人家都说了,你和那个人很像,超像,非常像。”虞小安靠在墙边嚼着零食,毫不客气地拆台。
“......”
又是一阵沉默。
“你家里人有没有从事制药方面工作的?”唐译开口。
“哈?制药?没有啊。”许墨远有点莫名其妙。
“或者是化学方面。”洛梅轻轻说,她父亲洛戚是做化研方面工作的,她知道从事这个方向的人也可以做到。
“不是你们什么意思啊,这么严肃......”许墨远忽然就说不下去了,他看了看唐译洛梅,又看了看捧着零食像只松鼠一样的虞小安,“我爸,之前在化研所工作。”
6
许墨远家。
几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许墨远的父亲许放正招呼着唐译和洛梅喝茶吃水果。因为涉及到案情问题,唐译并没有让许墨远一同过来。
“许叔太客气了,不用这么麻烦的。”唐译率先开口,拿出了刘毅韦的照片,“我们这次过来主要是想问一下您认不认识这个人。”
肉眼可见地,许放愣了一下。唐译看在眼里,心蓦地沉了一下。
“不认识。”
“许叔,”洛梅看向许放,语气平缓,“你认识他,你还帮他治疗过。”
她没再探查,最近几次不知为什么总是头晕,洛梅不自觉地减少了使用能力的频次。
“你为什么这样说?”许放眯眼看向洛梅,最开始的惊慌之后他已经迅速冷静下来,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他不可能留下什么纰漏。这个小姑娘不过是诓他罢了。
“因为,有人指认了你。”洛梅平静地对上许放的视线,不卑不亢,“抗抑郁药,和一万块钱。”
“......”许放闭上了眼睛,没再说话。
洛梅缓缓叹了口气,她确实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许放做下的事从他见到照片愣神的那一刻起就无法洗白。
“小姑娘,”洛梅迈出门槛时许放叫住了她,“郑晚秋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母亲。”洛梅没有表现出惊讶,从得知许墨远的父亲在化研所工作过的时候她就想到许放可能会认识妈妈,说不定,还认识她爸爸。
“怪不得......”许放了然地点了点头,刚刚就感觉这张脸有些熟悉。她的样子和当年那个灵气漂亮的女人实在是像。“你母亲她还好吗?”
不知为什么,洛梅感觉许放这句问话很没有底气。
“她已经不在了。”身旁的唐译轻轻握住她的手,却被她抽回了手指。
洛梅以为唐译不知道,其实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她的母亲被害,也知道案子一直没破,上次在病房洛梅的反应让他猜测杀害她母亲的凶手很可能也正是自己想找的人。
他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郑晚秋案子的资料他翻了无数遍,那时的老街区没有监控,又是在家中被害无目击者。他看见了洛梅当年的供词,只说有一个戴帽子的男人,在别人看来近乎荒诞的说法根本无法作为证据。
“她死了?”许放表现得极为惊讶,“她怎么死的?”
洛梅直觉他的反应有问题,转身看向许放的眼睛。头晕,但是勉强能看见。画面有点不稳定,这是从前很少出现的情况,她好像看见了母亲穿着白色的实验衣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实验仪器,似乎是忽然有点晕,她用小臂扶了扶脑袋。然后缓缓蹲下。
“病死的。”她没有讲实情,她想知道许放反常的原因。
她总会知道的。
7
审讯室里,刘毅韦紧张地坐在椅子上。连日来越来越离谱的幻觉折磨着他,让他濒临崩溃,这个时候警局居然也传唤他,难道他们查出了什么?
不会的,李石已经死了,警察不可能查出来的。他自我安慰着,心神定了些。
“你上次描述的不准确,”唐译冷冷地说,“和那人联系的不是李石,是你吧。”
刘毅韦猛地抬头张大眼睛,“怎么可能......”他磕磕绊绊,“我上次说的很清楚了,事情就是那样的。”
“人民医院曾经的护工指认出你才是那个不安分的人。”唐译没再看他,手指节轻轻扣着桌面。“其实查出这件事并不困难,想掩藏这件事也没你想的那么容易。说说吧,为什么骗我们。”
对面的人脸上一阵错愕,最终放弃抵抗般地垮下了肩。
他认识李石,很早就认识了。上次他说两人是在住院时相识,那是李石以为的。
李石的妻子曾经是刘毅韦的女朋友。两人分手,她和一个抑郁症患者结了婚,刘毅韦也患有抑郁症,他想不通,也过不去。
分手之后他视奸着李石夫妻的生活,偏执又隐蔽,再没交往过女朋友,没结过婚。
得知李石的病越来越严重需要住院治疗,刘毅韦也去了,大概命运眷顾,李石居然和他邻床而且不认识他。
最初他只是固执地想了解这个男人,可是当有人鬼鬼祟祟地问他愿不愿意试药的时候,他忽然有了一个邪恶的想法。他和李石一起试药,他自己不吃,把药偷偷藏起来。
李石同意了,一万块钱两人平分,每到晚上吃药的时候刘毅韦就把药藏进手心假装吃下去。第二天再把药放进李石的水杯......
“那你为什么会发病?”许墨远皱眉。按他说的,他应该没有吃过药才对,又怎么会出现幻觉。
“因为李石也把自己的药放进了刘毅韦的水杯。”唐译开口,看向刘毅韦,“你自己一定也猜到了吧。”
中年男子自杀,他妻子非说是被人害死,他邻床病友有大嫌疑
刘毅韦还固执地认为李石的妻子从来没向他提起过自己。但李石已经死去,他从前认不认识刘毅韦,知不知道刘毅韦和妻子的关系,又为什么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去和刘毅韦交心,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刘毅韦也活不长久了,这个答案在生命面前也显得不那么重要。
玻璃后面的虞小安一脸震惊,试药可怕,比药品更可怕的是人心。两个病人,一个心怀不轨欲图谋害,一个拿了钱又不想以身犯险,这样的结局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8
“你说曾经吃过那种药的人出事了?”许放吃惊。
“是,”唐译说,“出现严重幻觉,一个自杀,另一个怕是也要不好。”
“难道那个药真的......”许放眉头紧皱,有些慌乱地自语,“怎么可能,明明他们身体指标和精神状态都正常,......”
“那个药的来历是怎么回事?”
“洛家那个小姑娘呢?”许放看向面前的男人,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我要和她说。”
洛梅走进审讯室的时候,许放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洛梅莫名感到一阵心慌,联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她总觉得许放要说的对她也许不是好事。
“许叔叔,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您就直说吧。”
“你有没有出现过幻觉?”
洛梅看着许放的眼睛,然后,画面开始晃动。她用手敲了敲脑袋,身边的唐译担忧地看向她。
她什么都没看到,这不应该。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洛梅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她确实什么都没看到。
“你今年多大了?”毫不相关的问题。
“25。”
许放沉默,似乎是在计算什么。半晌抬头,看向对面的眼神有几分复杂凝重。
“那种药是你父亲主导研发的,很多资料数据细节我并不清楚。但我在你母亲的水杯里检测出了药物成分。”许放抛下一枚炸弹,“而且那时候她已经怀孕了。”
他话没说透,她却听懂了。仔细想想这也没什么奇怪,自己读心总不可能是什么超能力。
洛梅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审讯室的,要不是唐译稳稳扶住她的肩膀,她大概没力气支撑自己走路。在走廊里迎面遇上虞小安一脸担心地问她怎么了,洛梅也只是说自己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车里,唐译宽大的手掌轻轻覆上她的,他没有握紧,她也没有躲。车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细小的雨丝斜织在车窗玻璃上。
“我送你回家,你先休息几天,这段时间就先别工作了。”唐译开口,车里的气氛有点沉重。
“唐译,我感觉不太好。”
“你别多想,”唐译心里也很不安,但此刻焦虑无济于事,“你不会有事的,毕竟已经这么多年了。”
“你晚上还有事吗?”洛梅向后靠着,闭上眼睛,“陪陪我好不好。”
9
唐译合上雨伞,小心地拿到另一侧以免把水蹭到身边人衣服上。楼道里有点黑,洛梅却固执地没有跺脚去开声控灯。
黑灯瞎火最适合做坏事。洛梅知道,唐译的手臂就在离她腰侧十公分的地方虚护着自己,只要她想,后退半步就可以躲进他怀里,再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可是她没有。她明白她的事只能由她来扛,唐译替不了。
电梯门打开,两人沉默地走进去。
“抱歉,我家没有男式拖鞋......租的房子,我自己在这住。”洛梅解释。
她到底还是在鞋柜里翻出了一双一次性拖鞋,记不得是什么时候虞小安过来时塞给她的,不过总算是缓解了男人杵在门口的尴尬。
“喝酒么?”没等到唐译的回答,洛梅自顾自地从冰箱拿了两罐啤酒,“我酒品不好,你包涵一下。”
“......”
知道自己酒品不好还喝,拉他来善后的?唐译没有动面前的啤酒,眸色深深地看洛梅皱着鼻子一口一口把易拉罐喝空,又伸手去拿他的那罐。
她是典型的沾酒就醉,平时也不敢喝,冰箱里仅存的这两罐啤酒还是上次虞小安工作调回的时候两个人没喝完剩下的。
“别喝了。”洛梅的手被按住,下面是冰冷的餐桌玻璃面,上面是男人温热的手掌。她的脸颊有点烧,今天的酒上头有点快啊,她想。
“放开。让你来陪我喝酒,不是让你管着我的。”手用力向前挣,却挣不脱唐译的压制。
“听话,别喝了。你喝醉了我没法办。”
感受到手下的人停止了挣扎,唐译慢慢松开了手,白皙的手背上泛起红印,让他下意识地想去揉揉。
“你走吧。”洛梅有些不稳地站起身,“不陪我喝酒也不陪我说话。”
她晃晃悠悠地让唐译看着心惊,果然,洛梅脚下一绊就要往前面栽,唐译跨步过去想抱住她,可惜晚了一步只能勉强把自己垫在洛梅身下。
“要不......唐队今晚别走了。”怀里的人用脸蹭了蹭他胸前的衣服,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不知是不是刚才摔的时候磕到了头,唐译感觉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刚才让他走的人是谁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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