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阻交通，惊政府，讨薪路漫漫
一个多月过去了，刘老板仍旧是关机。还有半个月，就到九月一号了。三包小老板不再是电话催，几乎天天跟在陈信贵身后要钱。孩子们眼看就要开学了，学费生活费拖不起啊!
陈信贵从父母和姐姐那，再也筹不到钱了。朋友能借的都借过了，他实在没办法再筹钱了。 这天早上，他收拾几件换洗的单衣，卷起单人草席，准备到劳动局打铺，不解决问题，绝不会来。计划去超市买一箱方便面，渴了就喝饮水机里的水。劳动得不到报酬，不找你劳动局，还找那个单位?
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吧，恰在这时手机响了，一接居然是刘老板打来的。相约今天上午九点在王总办公室见。他说这么多天没有露面，是经朋友介绍在外地接了个大工程。已经开工了，他才有精力有时间，来收拾这里的烂摊子。这里的工价太低了，他干不赚钱还折本。到现在已经亏了好几万了，再干下去，卖老婆，也只有一个。
刘老板、刘二和陈信贵来到，王总办公室。王总拿出合同书，说公司按照进度给的钱还是多的。按进度，你刘老板已经多拿几万块了，你小陈没有多拿，但是公司和你没有直接利益关系，你只能叫刘老板要。你刘老板只要继续干，干到什么程度拿到什么程度，活干完一次性全部结清，绝对不会拖欠一分钱。
刘老板哭丧着脸，为难地说：“我不是不想干，而是实在干不下去。已经亏了五六万了，再干下去卖房子卖老婆也不够啊!去年上半年定的合同，下半年年底才开工，工人工资又涨了，今年春天又涨了，下半年还要涨，就像你进的原材料，春天和年底都不是一样的价格。你们干工程先有预算，后有决算，预算和最后的竣工决算，大多数相差甚远。
我们是朋友，我也不想多赚你的钱，你按工人实际做的工，发下去吧?就当我白给你，打了大半年的工。以后有了赚钱的活，别忘记了我这个朋友。”
王总怎能听从手下打工人的摆布?把手一指，你管理不善，亏了本，于我公司有什么关系!工地同时开工七家，没有一家喊亏本，为什么独独你刘老板一家喊亏本?你想干就继续干下去，不想干就拉倒!现在要钱，一分钱都没有。干好活后，少你一分钱我，打我的牙齿凑数。不服就去法院打官司，我王某人奉陪到底。
“王总啊，我的活，老早就干完了。”陈信贵掏出玉溪香烟，一人撒一支，低声下气地说，“今天刘老板也在这里，把我剩下的工钱，结清吧?”
“小陈啊，你的工钱早就结给了刘老板。你要钱，只有找刘老板要。按合同办事，公司和你没有直接关系。你是和刘老板签订了合同，并没有和我公司直接签订。你不相信，可以问问其他懂行的人?”
“王总，我并没有拿小陈的钱!”刘老板争辩道，“我拿的是，我工程的钱。今天，我们三人对面，把小陈的工钱结清吧?”
“刘老板，你好几栋工程按进度，都没完成，我怎能结给你十万块?”王总据理力争道，“那天，你说你遇到麻烦事，急着要钱。但按合同办事，你拿不到那么多钱!你说，小陈的工程不是干好了，你把他的结给我吧?”
“我是拿了点，可是他差我一万五。我拿的是这个钱，别的并没有拿。”刘老板狡辩道，“工人们回家割麦子砍油菜籽，怎能回家不带点钱?辛辛苦苦忙了几个月，我拿的是这个钱。”
王总和刘老板相互推诿，陈信贵也不知道，工钱到底在那个人身边。
刘老板和陈信贵来到法院，打官司要讲究证据，双方签订的合同就是铁证。工作人员说，按合同办事，你刘老板一点便宜赚不到。还是双方共同协商解决，实在解决不了，法院再帮你们公断。要不你们去劳动局试试看，他们就是专门管理，拖欠工人和农民工，工资的国家单位。他们在解决这类问题上，经验比较丰富，应该不难解决。
劳动局领导一个电话，把王总叫来。王总指着合同书，刘老板摊开记工本，双方据理力争，各说各的理。一时间，劳动局也不好解决。劳动局建议他俩协商解决，实在协商不来，就去法院打官司。法院和劳动局相互推诿，根本就解决不了实际问题。眼看九月一号快到了，农民工的儿女，上学费拖不起啊!
刘老板、刘二、陈信贵和三个三包小老板，在一起商议怎样解决工资问题。最后，一致同意，走正常程序，很难短时间解决问题。唯有，铤而走险，创造条件……
八月二十六日九点整，刘老板雇来四辆小面包车，载来二十多人，高举标语：“向黑心老板讨血汗债，求人民政府主公道，送留守儿童入学。”
分别将市政府门前的东西南北大马路，全封闭。一时间，车辆阻停像长龙一样，延伸向远方。马路旁看热闹的人群越聚越多，警察也及时地赶来维持治安，和疏散行人。
陈信贵也请来八名朋友，又加上三名三包小老板，一起加入封闭道路的行列。
陈信贵玩手机，突然看到本市论坛上，发的热点新闻，居然就是他们在阻塞交通……
终于，市政府主持日常工作的常务副市长露面了。他答应一定会给农民工们，一个比较满意的答复。要走法律程序，阻交通不能解决问题。先放车通行吧，请农民工们派代表，到市政府来。坐下来，心平气和地，一道协商寻找最佳解决办法?
不到十分钟，小轿车一辆接一辆地开进市政府大院。有公安局、物价局、城建局和劳动局等多家单位的一把手，齐聚市政府，共同协商寻求解决问题的最佳办法。刘老板、刘二和陈信贵，也参加了会议。
这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在市有关领导面前，王总像老鼠见猫一样，低眉顺眼，服服帖帖。
王总在会议上低声下气，点头哈腰，答应明天上午八点，无论如何筹集部分款，在劳动局领导面前，发放部分工资。公司在困难，也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筹集资金，确保每一名留守儿童，都能按时入学。
至于工程怎么结算，难!刘老板的两栋四个单元的六层商品房，有的盖三层多点有的盖四层多点，一盘散沙，按合同怎样折算?所以，既不能按合同办事，也不能听从刘老板狮子大开口，说多少是多少，而是相互有所兼顾。经多家领导的直接干预，和多次磋商，最终选择出，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把每个农民工的工资单列表交上来，还要附上身份证或身份证复印件，并附上每个人的联系电话，便于有关人员核查落实，少一样都作废。刘老板和陈信贵，按带班待遇每月四千发放，手机费每月报销一百元。这样一来，刘老板和陈信贵由小老板变成直接给王总打工，给他赚钱。但不这样，王总不妥协，农民工的工资不兑现啊!不亏本，不赚钱，他刘老板好过;但他陈信贵就惨了，不赚钱，他拿什么去填补那，购买二手合同的四万块?不赚钱，他陈信贵，不是倒贴请外人打突击的车旅费和生活费吗?
陈信贵当时脸都气白了，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他是二包小老板，没有话语权呀!就这样认命了?
第二天八点，刘老板和陈信贵如愿在劳动局领导面前，领到部分工资，并交上农民工的每月工分报表。负责接待人员说，剩下的，一礼拜后再来结清。 陈信贵转手把钱还给了三包小老板，也给部分困难的手下人，邮去部分工资，解了燃眉之急。
一礼拜后，接待人员又说，刘老板的工分报表有问题，他留下的几个电话号码，我们联系了，不是打不通，就是出入很大。多数还没有留下电话，留下身份证，这怎么行呢?
要如实报上来，就像小陈，他留下的几个号码，我们电话核实过，没有一点出入。但也存在同样的问题，就是多数没有留下电话号码和身份证。你们把这个拿回去，再认真地重新抄一份真实的报表来。没有真实的报表，我们怎么能和你们结帐?
陈信贵走上前，拿回了工分报表，陪着笑脸说：“领导啊!我不是有意给您添麻烦。实在是没有办法呀!您想一想，就一晚时间，和几十人一个个的联系，天南地北的，不在一处，我怎么能拿到每一个人的身份证?
我回去后，一定认认真真地给您办好，绝不会麻烦领导第二次了!领导啊!我还有一个小问题，要麻烦您……”
说着，从口袋里拿出刘老板和公司签订的合同复印件。说自己受王总的诱惑，为了多拿奖金，赶进度，从外面工地请人打突击，倒贴很多车旅费和生活费。
他刘老板主体没结束，不好按合同结账。我干的那栋楼全部完工了，他王总也不按合同和我算账，反而按民工的工分和我结账。我一分钱不赚，还要倒贴很多车旅费和生活费，他王总一分钱奖金不给，天地良心说不过去啊!
说着说着，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他带着哭腔道：“领导啊，我们当农民工苦啊!我在学校读书时，老师就曾告诉我，做人一定要讲诚信。人无信不立啊!想不到，堂堂公司老总，居然和农民工毛头小伙子，耍起了无奈!
领导啊，您一定要主持公道，帮我讨回公道啊。”说到伤心处，忍不住，放声大哭。刘老板劝了一会儿才停止。
“小陈，你放心，你的遭遇我很同情。说句良心话，像你这个年龄，生在富贵人家，正是读书上进的时候。可是，你小小年纪，就承受着生活重压，不容易啊!你放心，我不会偏向任何人的!但我也不会听信你一面之词，果真如此，我会为你讨个说法的。”
接待人员一个电话打来了王总，指着桌上的合同问：“这是怎么回事?”
王总一看，承认确实有这么回事。但他说，那只是摆设，是潜规则，是糊弄上面来人检查的。在我们公司，从来没有兑现过。既没有罚任何班组一分钱，也从来不奖励任何班组一分钱。公司从来都是一视同仁，他陈信贵自然也不例外。
陈信贵气冲冲地大声说：“那你为什么在砌地基和底层时，亲自两次诱导我说，‘提前一天竣工，奖励五百，提前两天，奖励一千，依次内推……’你堂堂大公司的老总，怎能不讲诚信?你怎能出尔反尔，欺负我农民工小青年。”
接待人员板着面孔，严肃地问道：“王总，你是公司的法人代表，你平时说的话要付法律责任。你曾说过吗?”
王总跨前一步，指着陈信贵的鼻子吼道：“你小子，不要血口喷人!你胆敢在劳动局领导面前，败坏我的名誉，当心我法院告你‘诽谤罪’!
我吐口吐沫，都够你小子吃几年，我怎么会食言?!你想拿奖金，行啊!快在劳动局领导面前，拿出有力证据，证明我曾经说过的呀?”
难道黑纸白字的合同，也算不得证据?那是几个月前的事了，当时，在场能听到的都是王总的手下，谁敢冒打破饭碗的风险出面，为他这个小小的二包小老板作证?难道奖金就这样白白地泡汤了?
六、石破天惊，空手套狼
经过多次奔波，刘老板和陈信贵，终于在过年前，结清了拖欠的工资。
陈信贵领了工钱，亲自邮寄或送到每一个工人手里。于第二天傍晚，赶回家。吃过晚饭，来不及和父母唠叨，倒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的手脚动弹不得。灯光下，老爸阴沉着脸，睁着怒目，正在床边系绳结。
“信贵，你要如实告诉你爸，当心他在气头上，打断你的腿，我们养活你一辈子……这，这二十万是从哪里弄来的?”老妈眼里含着泪，苦口婆心恳求儿子说实话。
原来，老妈准备在儿子的包里，翻检脏衣服，明天早晨洗一洗。却意外地翻捡出，一大堆整捆整捆的人民币。她仔细数了三遍，确信是二十万!
她认为是假钱，她在电视上看过贩卖假币是犯法的。难道儿子在外面包工程亏了本，贩起了假钞?她当即告诉丈夫，丈夫常年卖猪肉，天天和人民币打交道，手一摸，就知道全是真币。
儿子怎么能，赚了这么多?!他每隔几天就电话联系兄弟，儿子在外面的一举一动，他在家了如指掌。他问过多个懂行的人，都说像他儿子那样干工程，不亏本就是幸事，怎么能一下赚了这么多?
是贩毒，还是抢劫他人?来路不明的钱，他一定要弄清楚。他老两口就这一个宝贝儿子，他们不想白白为公安局抚养这么大!
“爸妈，那些钱不是我一个人的!”陈信贵惊恐地看着父母说，“三个姐姐每人三万，我还差二叔一万元工钱呢。我年头忙到年尾，心都操碎了，挣十万，你还嫌多啊?!不信，你把我的手机拿来，我拔通了大姐、二姐和三姐的电话，你自己问问看……”
老爸狐疑地递上手机，儿子逐一地拔通了姐姐们的电话。老爸问明了实情，叫她们明天来吃饭，顺便把钱拿回去，信贵回家了。
老爸的脸终于多云转晴，露出难得的一丝笑容，一边解绳子，一边说：“你二叔把你说得一无是处，你怎能赚到这么多钱，快说给我听。”
陈信贵本可以把钱，存在信用社发的卡上。但想到父母这么大年纪，还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打算给他们一个惊喜，没想到连日来，劳心劳力，倒在床上小眯一下，竟不知不觉睡着了，惹父母又一次担惊受怕。
其实，去年有一次，陈信贵在刘老板那看过类似合同。他问刘老板，是否真罚款或奖励。刘老板说，从来没有过。现在是法制社会，怎能不按合同办事?
陈信贵当时就想，利用合同，“套”开发商老板一笔奖金。可是，他一个毛头小孩，哪个开发商大老板会和他签定承包合同?他和刘二混得好，由他出面帮忙，高价买了刘老板的二手合同。本打算干好活，树立好品牌，以后好当老板。哪料到刘老板嫖女人，谎说干工程亏本，闹起民工潮，他的美梦落空了。
陈信贵曽问过，几个清包工老板，像他的两个单元，管理好能净赚十万块左右。可按民工的实际工分发放，他陈信贵不但不赚一分钱，，还要倒贴购买二手合同的四万块!谁会甘心呢?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陈信贵虽谈不上熟读三国，但至少懂得三国在用“计”智服人。自然也懂得羊毛出在羊身上。陈信贵干好工程不按合同结账，反而按民工的实际工分结算，从表面上看，他王总赚了大便宜。实际上，陈信贵也没吃多大亏……
这就叫因祸得福!劳动局的领导，要求重新誊写一分工资表时，陈信贵急中生智，想出了讨回工钱的绝妙方法。他手下只有八人，后来又请人打突击，又多出了十五六人。和刘老板、赵老板相互换工，又冒出十几个人的名单，还有三个三包小老板，每人十来个。总数达到六七十人，每个人的名下多报两三个工，王总能知道吗?
他把自己的难处，事先都告诉每一个民工，听的人都愤愤不平。然后说，我在你的工分上，谎报了二三个工，劳动局的人，打电话来核查，你就报我告诉你的数。这样一来，谁会怀疑呢?这不偷偷地，“讨”回了几万快!
好在陈信贵贪心不大，所以造的假几乎天衣无缝。他相信举案抬头有神灵，他只是讨回了本该自己赚的那一部分。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光明正大赚的钱，他不给，偷偷摸摸“套”他的钱，他心甘情愿!
再说陈信贵早就下好了套，专等王总一步步往里钻。可叹的是，他王总还蒙在鼓里呢!那天，发放完工分报表钱，王总又从提包里，拿出几摞钱放在桌面上，用挖苦嘲讽的语气说：“小老弟，我奖金带来了，你可带来了证据……”
“王总啊，您真是讲诚信的模范。”陈信贵满脸堆笑地说，掏出手机，摁了几下，放到桌面上，“各位领导都来看一看，这个人是不是王总……”
这时，手机里传出王总的说话声：“提前竣工一天，奖励五百，提前两天奖励一千……王总，您自己来看一看，上面还记录着，您那月那日那时说的话。”
听到声音，王总的脸立马红到耳根，羞愧地低下头，接待人员问一句点一下头，居然不说一句话。他做梦也想不到，曾闯过了多少大风大浪都没事，今天居然在这小小的阴沟里翻了船!
“王总，我主体封顶提前三十一天，提前三十三天竣工的，您不会记错吧?要不要我打开手机，让您和各位领导，看看是那月那日那时拍的照片?”
“不就是三万二千吗?点给你就是了。”王总打开手机里的计算器，点了几下，无奈地说。
这次讨薪，陈信贵他们成了本市的网红。可惜的是，阻交通的视频，在本市论坛只存了二十几分钟，就被市政府的出面，封杀了。
据说，点击率达到上万人!陈信贵，干活又快又好的新闻，在开发商老板身边传开了。连他王总被陈信贵“砍”了一刀，还多次打电话，叫他再去他工地，收拾刘老板扔下的烂摊子。
他婉言谢绝了，后来经朋友介绍，直接从另一个大老板那签订了厂房清包合同。他知道二叔不愿在他身边干，就没有再请他，而是完全用外地人。他干的活又快又漂亮，大老板看了很高兴，多次带他下饭店，还去过他家吃过两次饭呢!
这个老板给钱爽快，活又多，陈信贵交好运了!
从此以后，陈信贵名正言顺地当上了，不干活，只管人的小老板，而且越干越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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