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家门被抄,我怕连累夫君自请下堂,没几天他满面春光成驸马

大千世界 212 0

  1

  第一眼看见小青,我还以为他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

  他着着一席青衣站在春风苑的阁楼上,腰间松垮垮系着的罗带,难掩那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他半倚着栏杆,时不时向下看着,美目流盼,勾人心魄。

  而我正坐在春风苑对面的茶摊上,点了最便宜的一碗茶水解着口渴。

  我端着茶水,百无聊赖地四处看着热闹,不过是一瞬间眼神的交汇,他随即便转身离开了阁楼,我还以为他是被我丑陋的面容吓到了。

  却不想他竟摇晃着他那水蛇腰径直跑到我跟前,对着我热泪盈眶地喊了声,

  “姐姐,我是小青啊!”

  我正低头喝着茶,被他吓得一时愣住,口中的茶水顺着喉咙咽了下去,连茶叶渣子都没来得及吐掉。

  呦呵,合着是个脑子不大正常的,真是白白浪费了他那张我见尤怜的小模样。

  我知道他唱的是哪一出,不就白蛇传么,这话本我看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索性耐着性子回了他,

  “小青姑娘,我可不是你的白娘娘。”

  这下倒是换他愣住了,一副看着傻子的模样,

  “姐姐,你不认得我就算了,怎的脑子还坏了,我可是个男人啊!”

  男人?我赶忙抬头细细瞧了瞧,虽是面如凝脂,色若桃花的娇俏模样,可那喉结还有平坦的胸膛,嘿,还真是个男人。

  我过意不去急忙赔罪,

  “对不住,对不住,怪我眼拙。”

  刚离得稍远了些,我还以为是哪家的俏皮千金,女扮男装去春风苑凑着热闹,毕竟这种事我以前也没少做过。

  他倒是不介意,反而一脸关切地看着我,

  “姐姐,你这脸是怎么了?”

  我突然觉得他这人不止脑子不正常,还很不知礼数,大街上随便扯过个人叫就姐姐,还问这样伤人的问题,戳人痛处。

  我没好气地用手把他从我眼前扒开一段距离,起身离开,

  “关你何事?”

  我往前走开,却发现他一直一步一趋的跟在我身后。我停下脚步,他跌跌撞撞的与我撞了个满怀,揉了揉额头委屈巴巴的唤了我声“姐姐”,

  我好言相劝,“我真的不是你姐姐,别再跟着我了。”他却还是一脸坚信的模样。

  我懒得与他再做过多的纠缠,加快了脚步,发现他还在身后跟着,就时不时吼他一吼,“别跟着我!”

  眼看着到了屋前,我急忙打开小院的大门,不顾他险些撞在门上,嘭的一声把他关到了门外。

  回屋歇了会,我躺在床上不知为何有些心神不宁,鬼使神差地起身跑到院里,悄悄打开大门,不想他竟还守在门口。

  他抱着双膝坐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把自己缩成一团,见门开了,他抬起头眼睛蓦地亮了起来,欢喜地喊了声,“姐姐!”

  他倒是个不记仇的。

  我瞧着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顿时心生怜惜,算了算了,管他是骗子还是疯子,我这副模样又穷得叮当响,不过贱命一条,也不怕被人拿了去。

  索性拉他起来,“进来吧。”

  他像个小尾巴一样一直跟着我,我在院里替人浣洗衣物,赚点辛苦钱勉强维持着生计,他就在旁边歪头看着。

  “你叫什么来着,小…青?”

  “对对对,小青!”

  我有些无奈,放下手里的衣服看着他,

  “不是名字里有个白字的,就是你姐姐,我娘就只生了我一个。”

  当年爹娘一直恩爱有佳,爹爹从不曾纳妾,娘身体不大好,爹爹心疼她,所以也就只生了我一个,也是娇贵的放在手心里捧着的,可如今……

  “姐姐,你不记得倒也正常,毕竟你已经投胎转世。”

  “你是不是话本看太多了?”我白了他一眼,“你家在哪,等会我送你回去。”

  “姐姐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他倒是说的好听,但我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你现在住在何处?”

  “我才闭关出来,今儿是头一天来这,我听人说这里的曼妙美人都在那春风苑,我就去那寻你,没想到还真就找着了。”

  他手舞足蹈说的高兴,见我脸色不好,急忙把嘴闭上。

  曼妙,美人?

  我看着水盆里隐隐约约的倒影,右脸颊上一道蜈蚣般长长的刀疤看起来十分骇人。难为他去春风苑那环肥燕瘦的烟花之地寻我,还真是抬举我了。

  我苦笑了声,胡乱把倒影打散,把衣物从水盆里捞出来,晾到杆子上,水从衣服上一滴滴落下,留下嗒嗒的声响。有钱人家的真丝衣物是不敢用力去拧的,若是拧坏了,怕是一个月的工钱都赔不起。

  小青跟在我身后,“姐姐,这样晾晒何时能干?”他伸手就要去碰那些衣服,我以为他要帮我拧干,吓得急忙拦着他,

  “别!”

  不想他只是手轻轻一挥,眨眼间的功夫,那些湿落落的衣服竟都干透了。

  “你……”

  我吓了一跳,一时没回过神愣在原地,“你是妖怪么?”

  他撇了撇嘴,“姐姐你又忘了,我是青蛇啊,当年我们一同在青城山上修炼结为姐弟,本过得潇洒快活,你却为那区区凡人,甘愿来这人世间受尽苦楚。”

  苏青看着我满眼怜惜,随即又恶狠狠的嘟囔道,

  “若不是怕姐姐难过,我宁愿叫那凡人魂飞魄散,也好过姐姐世世惦念!”

  我不知他嘴里那些没由来的话究竟是何意,只是瞧着他那认真的模样,竟觉着多个体己的弟弟也是不错的。

  我如今孤身一人落得寂寞,至于妖怪,我也是不怕的,我常看话本上那些灵怪的故事,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小青待他姐姐这般情真意切,管他是人是妖断也不会害我的,索性叫他留了下来。

  2

  昨日,被小青搅和的,都没能看上许之山一眼。我早早起身,睁开眼的一霎却猛地看见一条通体翠绿的青蛇正盘着身子窝在枕边,手一抖直接把它给扔了下去。

  小青现出人形,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哼唧着揉着屁股,“姐姐,摔死我了……”

  瞧他衣衫不整,我急忙拉过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你怎么进来了!”

  这家伙昨夜就想进屋与我共眠,我虽是个早已名声散尽的弃妇,可好歹也是个女子,收留他已是仁至义尽,又怎能容他这般放肆。便在草棚给他搭了个小窝,虽简陋了些,但勉强也能住人,况且他一个山野间修炼的妖,哪里睡不得?

  不想他竟一脸委屈巴巴地盯着我,“姐姐,我热……”

  “你一蛇妖,矫情什么!”

  “我们蛇向来是贪凉怕热的,那草房实在燥热的很,还是姐姐的房间凉爽些!”

  小青笑嘻嘻的凑上来,我伸手盖住他巴掌大的脸,扇到一边去,

  “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

  不成想他倒是委屈上了,“姐姐,你我在山上修炼时,可是在同一蛇洞里住了数百年,有何不妥?”

  我说不过他,想来妖物的脑子里也没什么男女之别羞耻之心,白了他一眼索性作罢,就当他只是条蛇随他去吧。

  我给主家送完浣洗的衣物,得空就躲在了许府对面的胡同里,盯盯地看着许府气派的大门,可是站的久了,眼睛花了,腰也酸了,也没能等来一点动静。小青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顺着我目光所向瞧了瞧,神秘兮兮地悄声问我,“姐姐,你看什么呢?”

  我没心思理他,每日这时许之山早该下朝回来了,我怕不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事,这才耽搁了,隐隐有些担忧。

  不多时,远处传来马车驶过的声响,车子在许府门前停了下来,那不是许府的马车,看样子倒像是宫里的。

  许之山一身朝服走了下来,他脚步轻快,脸上带着难掩的喜色。与他同车而下的一人频频向他作揖,连连道喜,“许大人,恭喜恭喜啊!”

  “多谢李公公亲自送我回府。”

  许之山说着从怀里掏出个鼓鼓的荷包塞到这李公公手上,“日后还要劳烦李公公多多照顾。”

  “呦,许大人客气了。待你和公主……”

  因离得稍远,他们的对话我听得是一知半解,只隐隐约约听见什么公主。

  回到家正当我满心狐疑,整夜辗转反侧猜测着二人的对话究竟是何意时,还不容我再多想,几日后,全城就传遍了许之山要迎娶公主的消息。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脑子嗡地一下,像是要炸开。耳边还一直回荡着临走前,他对我说的那句话。

  “素素,等我迎你回来。”

  不会的,他不会的!

  他亲口说过会迎我回去,要八抬大轿再娶我一次,如今不过月余,他怎么可能会去娶一个什么公主?

  家门被抄,我怕连累夫君自请下堂,没几天他满面春光成驸马

  我焦躁得坐立不安,想要去许府问个明白。可见外面大亮的天光,还是耐着性子,等到了夜幕降临。

  小青本磨了我好一会想要跟来,我怕之山误会,没有许他。

  许府的大门上已经贴上了喜字,我抬头盯着两边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一阵眩晕。

  我像个不可见人的贼人,瞧了瞧四下无人,便轻车熟路的绕到许府后门,轻叩门扉。

  没一会,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从门缝中探出头来。见敲门的是我,她急忙把我拉了进去。

  “少夫人……”

  她唤了声少夫人,意识到不对赶紧改了口,悄声问我,“白姑娘,你怎么这会儿来了……”

  夜已深了,可许府却还是灯火通明。下人们奔走忙碌着,四处张灯结彩,布置得一片喜庆。

  傻子都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可我还是指着眼前的场景,明知故问。

  “李婶,府里这是在干什么”

  “是少爷,明儿就要成亲了。”

  虽然心里早知道结果,可我还是不甘心。

  “不可能!我要亲自去问问他!”

  我径直就要往里面走,李婶赶忙伸出胳膊拦我,“白姑娘,少爷特意嘱咐过,不能放你进来。我给你开了门,已经坏了规矩了。”

  “他,他叫你不要放我进来?”我一脸错愕,想不明白许之山为何要这样对我。

  “李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求你放我进去,我想听之山亲口跟我解释。”我声音止不住颤抖带着难听的哭腔,伸手紧紧拉住李婶的胳膊,“我离开许府时,他说等替爹爹平反,就迎我回去,你也听见了对不对?对不对?”

  李婶看着我的神色里多了一丝同情,“这世上的男人大多负心,哪句话能当得了真?”

  她轻轻叹了口气,把后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你走吧,就算进去了,他也不会见你的。”

  我站在门后的阴影里,整个人被黑暗包裹,眼前明亮的灯火越发觉着刺眼。

  我顾不上什么颜面,推开李婶就闯了进去。

  “许之山!许之山你出来!”

  意料之中的,我并没有见到许之山。

  许是他早就和府里打好了招呼,我还未等进入正院,就被几个下人团团拦住,毫不留情地给轰了出来。

  3

  我独自一人失魂落魄的,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游荡了许久,回到家时,已近三更。小青还没睡,正盘腿坐在床榻上等我回来,手上还拿着个硕大的鸡腿,津津有味地啃着。

  见我满脸泪痕,他把鸡腿往地上一扔,伸过手来给我抹去眼泪。油腻腻的鸡油呼了我一脸,别说,还挺香。

  我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想想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进食了。小青坐在一旁看着我偷笑,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看不出我现在真的很难过吗?”

  他也不知从哪又变出个鸡腿来,递到我跟前,“姐姐,吃饱了就不难过了。”

  许之山就从没这样说过。

  我自幼脾胃不和,许之山顾着我的身子,向来不让我吃这些油腻的东西,就连清粥小菜也只是吃个八分饱。

  以前觉着他细心体贴,现在就只觉活得憋屈。我大口撕扯着鸡肉,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了下来,流进嘴里,尽是咸咸的味道。

  “小青,你知道吗,许之山明个就要成亲了。”我嘴里嚼着东西,带着抽抽嗒嗒的啜泣声,口齿不清地向他哭诉,“他说叫我等他,等他替爹爹平反,就迎我回去,他怎么就要娶别人了。”

  我满腹的委屈无处诉说,自顾自的一直絮叨着。小青没有搭话,只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我的背。

  我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半梦半醒间恍惚听见,小青在我耳边轻叹,“若早知你此世这样难过,当初说什么都要拦住你……”

  这一觉我睡了许久,醒来时竟已近黄昏了。

  我也顾不得梳洗打扮,急匆匆地跑出门去。

  迎亲的花轿已经接到了许府门口,震耳的爆竹声中许之山一身大红喜服,牵着新娘的手,眉欢眼笑。

  我躲在凑着热闹的人群里,仿佛看见了当初的自己。

  脑海中,他与我成亲的那日,也是这般欢喜。

  他轻轻掀起我的红盖头,眼里尽是柔情。

  他说此生只娶我一人,一人定要伴一生。

  眼前满眼喜庆的红色,像一把血色的利刃,直直插进我的胸口,摧毁了我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

  我像疯了一样推开拥挤的人群,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许之山!”

  “许之山!你说过会等我回去!”

  “你为什么娶了别人!”

  我被人潮挤倒,重重地摔在许之山跟前。刚刚还喧闹着的人群顿时禁了声,奏着的喜乐也停了下来。

  “相公,这是谁呀?”

  “许是来讨喜的疯子,给了喜钱打发了就是了。”

  在他眼里,我竟只是个毫不相干,疯子?

  我趴在地上,疼得直不起身子,抬眼看见许之山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里满是鄙夷。

  他摆了摆手,旁边的仆人随即扔来一个不小的钱袋,“拿了快走,可别误了我家少爷成亲的吉时。”

  旁的人全都在指指点点,看着笑话。

  我像个无助的小丑,想逃又逃不掉。本是满心的质问,可如今我倒是像个罪人,落到嘴边,只剩无言的啜泣。

  直到小青的出现。

  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余晖落在他青色的袍子上,像是镶上了一层金边。我觉着他不像是妖,而是从天儿降的神仙。

  他把我拦腰抱起,紧紧揽在怀里。

  他说“素素,我们回家。”

  这是他与我相识这些时日来,第一次没有叫我姐姐。

  我把头埋在他宽厚的胸膛,他身上好闻的竹叶味道,让我莫名的安心。不知为何,我与小青明明初识,却像是相处了千余年,熟悉而又温暖。

  我没有回家,而是换了男装拉着小青来到了春风苑。

  我与小青相遇于此,与许之山亦是如此。

  不过是富家小姐女扮男装闲逛青楼,遇见被友人硬拖去喝花酒的穷苦书生,这种老生常谈的无趣戏码,我自己讲出来都觉着寒酸。

  我仰头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醉醺醺地拍着桌子大笑,“小青,你知道当时许之山有多好笑!他被围在身边的姑娘吓得脸色通红,又遇见我,还以为我是有断袖之癖的臭流氓。”

  “可出了春风苑,他还是挡在我身前,为我拦住了受惊的马车……”

  我笑着笑着,却忍不住哭了出来,“我不顾爹娘反对嫁给他,他借着爹爹朝中势力一路高升。后来爹爹被歹人陷害入狱,家产被抄,我怕牵连于他,早早叫他写了和离书。没多久爹爹病死狱中,娘亲也悲痛而亡。”

  “我怕我罪臣之女的身份让他落人口实,我不敢去找他,只远远躲在角落里小心地瞧着。”

  “他叫我等他,他说会替爹爹翻案,会八抬大轿再娶我一次。可竟全都是骗人的鬼话……”

  小青坐在对面满眼心疼地看着我,他夺下我手中的酒杯,把我拉了出去。

  夜风吹得头疼,我伏在小青背上,在他耳边哼哼唧唧说着些酒话。他也不嫌烦,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我搭着,也不知是不是我满身的酒气熏到了他,他的耳根子眼见着发红,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突兀。

  4

  许是酒后受了风寒,那夜之后,我便高烧了好几日。

  这几日我昏昏沉沉,脑海里常常闪过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有青城山,有白蛇,有许仙。还有一席青衣的小青,委屈巴巴的变为女身,一声声唤着“姐姐”。他们似是与我有关,可我又找不到与他们的关联。

  小青日夜守在身边照顾着我,我笑他傻,“你不是妖吗,岂不是挥挥手,就治得好我?”

  他换了盆清水,用毛巾轻轻擦拭着我的额头,“你现在是凡人啊,我怕我法术里的阴气伤到你。”

  不知从何时起,他不再像我初初见到他时那般嬉皮笑脸。小青细心地帮我整理着头发,温热的呼吸扑在我的脸上,我的脸色微微发烫,轻咳了声,侧过头去看他。

  “小青,你怎么不叫我姐姐了?”

  他在一旁笑得好看,“叫了你那么久的姐姐,早就腻了。”

  他突然一把抱住我,俯身附在我耳边,“素素,素素,素素……”

  “素素,我喜欢你……”

  我蓦地愣住,心跳得厉害,整个身子僵直着不敢动弹。我承认,我动了心,竟这样喜欢上了这个相识不久的小妖怪。

  “小青,其实我早知道许之山和公主有不轨之情。那封和离书,是比起一纸休书,我留给自己最后的体面。”

  “我想,我早就不爱许之山了,我日日盯着他,盼着他迎我回去,不过是对他那句话的执念。我一直不敢承认,我只是沉溺于自我感动中不能自拔。”

  我紧紧抱住小青,“小青,谢谢你,把我从深渊里拉了出来……”

  小青的身体微微颤动,似是不敢相信,

  “你真的,就这样放下了?”

  我指着自己脸上触目惊心的疤痕,“我离府的前一夜,有歹人来刺杀许之山,这便是那时留下的。当初马蹄下的那一命,我早就不欠他了……”

  后来听闻许之山那亲成得着实不大消停,不是新娘崴了脚,就是新郎折了腰,看着一脸狡黠的小青,我知道,那定是他的杰作。

  自那后,我与小青便常常窝在一处。我浣洗衣物,他就在一旁瞧着,得空给我捏捏肩揉揉腿。他像个黏人的孩子,巴不得时时跟着我。我毫不厌倦,反而乐得自在,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以为我与小青,也会像白蛇与许仙的故事那般,纵使人妖殊途,却也能相伴相守,至死不渝。

  直到一把利剑刺入我的胸口,那是许之山派来的人。

  因为我无意间得知爹爹被害的真相,把证据送去了爹爹生前挚友的手中。

  一生清廉的爹爹仅仅因挡住了许之山一党的财路,便被陷害狱中。离府前夜刺杀许之山的人,其实,也是他派来杀我的。

  此生,我于许之山,早已不想再有任何牵连。马蹄下他救我的这一命,他想要,拿去便是了。他前世今生的因果报应,也与我无关。

  只是,对不起,小青,我不能再陪伴你左右了。

  我的意识渐渐涣散,恍惚间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还有熟悉的竹叶味道。

  那些原本零零散散的片段,在我的眼前一点点重合。

  “小青,我要去报恩。我已经找到他了,他叫许仙。”

  “小青,你化作女身来帮我吧。”

  “小青,我爱许仙,我要嫁他为妻。”

  “小青,我不甘心,我要来世再寻他一回。”

  我看见自己一声声唤着小青,他一次次甜甜地叫我姐姐。却没看见,他常常躲在我的身后,一脸的失望与落寞。

  我的魂魄飘荡在小青身后,他还呆呆地抱着我的尸身,悲痛欲绝。他周身渐起黑色的薄雾,想是定起了杀心。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小青,我们走吧……”

  他抬头的一瞬间,眼睛蓦地亮了起来,挂着泪珠的脸上是止不住欢喜。

  “姐姐!”

  5

  我叫白素贞,本是一条修行千年的白蛇。

  像话本里讲的那般,我与许仙相遇于断桥,一见钟情,嫁他为妻。盗灵芝救许仙,与法海斗法,水漫金山,全都是真的。

  只是我与许仙,并无子嗣。

  没有什么仕林救母,也没有什么孝感动天。

  我被许仙和法海合计,压在雷峰塔之下。

  我用我千年的灵力向观音祈求,一为钱塘百姓赎罪,二求能与许仙再续一世情缘。

  前生,他嗔我,恼我,皆因我是妖。

  那来世,我便以人的身份,伴他身边。

  可没想到,今世我做了人,他还是不爱我。

  小青说的对,他不是许仙,早就不是了。

  许仙已经死了,就算还在,他也只会怕我怕得全身发抖,然后叫那秃头老和尚收了我。

  他说,我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爱他。前世是为了报恩,今生更多的只是不甘,我的纠缠也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瞧瞧,这个小了我近千年的毛头小子,说得多有道理。

  但这些种种,都不重要了。

  因为我找到我真正爱的人了,哦不,是妖。

  我盘着身子,窝在小青怀里。他身上凉凉的,有好闻的竹叶味道。

  我把头从他的脖领处探了出来,吐着的信子,弄得他耳朵痒痒。他伸手把我又塞了回去,“素素,别闹。”

  前面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还讲着白蛇与许仙的故事,小青不高兴地撇了撇嘴,“改明儿我也写个白蛇与青蛇,叫全天下的白胡子老头讲个够!”

  我笑着在他怀里拱了拱,悄咪咪地说了声,“小青,我爱你。”

  我仰头从他领口的缝隙,见他笑得嘴角快咧到了耳根。

  我曾用两世的时间,痴迷于本就不属于我的情感。忽略小青的那些时日,往后的千年万年,愿有我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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