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候，秦川之地有个女孩叫霍小瑛，正是二八妙龄，是个美人。
霍小瑛父亲是个老实人，有一回，他发现自己家的田被邻家人张三多耕去一尺宽，于是就和那家人据理力争。起初双方争得面红耳赤，后来找公证人挖当初用于分地界的石碑，挖开以后，那家果然多耕去一尺宽。
本来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不料隔壁张三家有钱有势，报复心强。张三一直记恨在心，后来找个托儿诬陷霍父，霍父被抓后，张三又贿赂官员，在狱中拷打霍父，霍父被活活被打死。
尸体送到家后，霍小瑛母亲王氏大哭，一边哭一边说：可怜我们家也没个男儿，谁还能为他爹复仇呢？实在太冤枉了啊，尸骨就这样含恨被埋啊！霍小瑛哭着说：孩儿不孝，现在年纪也小，不能像赵娥那样复仇。如果谁能杀了仇人，我愿意终身侍奉他。
王氏听了后，点点头。霍父埋葬后，王氏每天就用霍小瑛的话，去西山祷告众神。她们不知道，她们每天祷告的话，被山中一头猛虎听到了。
张三去县城给县令祝寿，从西山经过，忽然山中一头猛虎窜出来，咬死了张三。霍小瑛母女看到仇人已死，大喜回家。不料晚上那头猛虎却跟着她们，到了家中。母女二人起初害怕，但是看老虎并没有恶意，逐渐放下心来。
王氏大着胆子问老虎：白天是你杀了张三吗？老虎居然能听懂，点了点头。王氏又说：感谢你为我丈夫报仇，我们母女对你感恩戴德，只是不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老虎忽然怒了，看了看霍小瑛，拍了拍自己的嘴。
王氏明白了，说：你觉得我们食言了是不是？可是，你家在山中，人畜不同，我把女儿嫁给你，你们怎么能成为伉俪（夫妻的尊称）呢？更何况，我已经老了，还指望有个女婿照顾我呢！你能为我夫君报仇，怎么不为我考虑一下呢？希望你不要带走我女儿，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老虎听懂了，垂头丧气走了，它一步九回头，依依不舍。
霍小瑛忽然上前一步，慷慨激昂地说：君子且留步，妾有一言，希望君子能听我肺腑。妾之前确实有过誓言，谁能为我父亲报仇，我就侍奉他，我不敢昧心。但是，如果要和您同床共寝，恐怕不太可能，如果君子愿意，我愿意打扫房间，与君子终身厮守，有夫妇之名，不知道可不可以？
老虎听了很高兴，连连点头，欣然转身回来。
于是，霍小瑛领着老虎到了自己房间中，在她床铺旁边，铺了一个大大的窝，让老虎睡在那里。从那天起，她和老虎食则同桌，居则同屋。幸亏霍家附近没邻居，所以没人知道她家有老虎。
每天，霍小瑛早晨起来梳妆打扮，老虎就会在一边偷偷看她；晚上，霍小瑛卸妆睡觉，老虎就趴在一边看着她，等她睡着了自己才睡，唯恐自己的呼噜声吵到霍小瑛。有时候，家中食物缺乏，老虎晚上就会去山中捕猎，打来野兔、獐子等。有时候，霍小瑛生了病，老虎就显得急躁、担忧，在屋中来回盘旋；等霍小瑛病好了，老虎就欢呼跳跃，在屋中开心地鼓掌。
霍小瑛对此习以为常，不过王氏经常责怪霍小瑛，说她不该找个老虎做夫君，害得自己无人养老。王氏对老虎也不礼貌，后来更是呵斥老虎，说着不好听的话。
一天晚上，老虎被王氏喝骂之后，直接离开了，几天都没回来。
王氏很高兴，准备给女儿挑个女婿，霍小瑛说：背德不祥，负恩非福，女儿既然已经许配给老虎，怎么还能再嫁人呢？坚决不肯，并因此绝食，三日后死去。
霍小瑛尸体就在堂前，母亲伤心地哭着，邻居们也都来看了，帮忙做点事情。
晚上，众人正在伤心，只听一声虎吼，老虎来了。众人害怕，纷纷离开，只见老虎看着霍小瑛尸体，忽然也哭了，泪如雨下。胆子大的人，发现王氏不怕，也慢慢靠近，最后大家都跟着老虎落泪。
霍小瑛下葬了，就埋在西山，她家祖坟就在那里。
经常走西山的人发现，那头老虎每天都要去霍小瑛的分期巡视三次，早中晚各一次。到了时令节日，老虎则衔着山果野花来祭奠。三年来，每一天都这样，不管风吹雨打，不管日晒雨淋，老虎从不间断。
除了看望霍小瑛，老虎还经常去霍小瑛家中，给霍小瑛母亲送去野兔、鹿肉或者其他，王氏得老虎的帮助，算是安度晚年了。
几年之后，王氏在懊悔中去世，邻居无人知晓。
老虎在山中，在给王氏送食物时，看到王氏死了，它流下眼泪，然后衔着王氏的尸体，到了西山霍家祖坟处。老虎放下王氏尸体后，双爪刨土，刨出来一个大坑，把王氏埋在了霍父、霍小瑛身边。
据霍家附近的人说，偶尔还能看到老虎去霍小瑛的房间，晚上去，早晨离开。有时候，老虎会落泪；有时候老虎还在屋里盘旋，有时候它又似乎很开心，低声吼叫，拍着手掌……
没几个月，屋中没人，房子倒了，老虎不再来了。
作者评价：
一般痴情者没有傲骨，傲骨都被痴情消磨了。老虎很痴情，所以对霍小瑛很好，面对王氏的责骂也能忍，这是它的痴情；但是，时间久了，它看到王氏对它如此刻薄，食言还忘恩，掉头就走，说明它还有傲骨，它的傲骨没有被消磨殆尽。
这头老虎能同时有痴情和傲骨，实属难得。
老虎能替旁人着想，王氏那番话，让老虎觉得自己确实不对，所以它才伤心离去。它没有凭借暴力霸占霍小瑛，后面也能考虑霍小瑛的感受，实在比很多丈夫都用心。
更难得的是，明明是王氏忘恩在前，食言在后，老虎却没有因此怨恨她；而且，老虎即便被刻薄对待，也没有在霍小瑛死后嫉恨、离开或者报复王氏，它反而继续帮助王氏，像个好女婿一样，给她提供食物，常常去看望她。
可以说，老虎不是女婿，但胜似女婿；老虎不是人，但比很多人还有情有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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