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文化广场献上一组父亲的故事(仲利民 残荷听雨 刘云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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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故事

   2003年06月14日 03:28 深圳商报

  父亲的两次落泪

  ◎仲利民\文

  不能让母亲吃上好的父亲哭了

  父亲是一位坚强而又有点倔强的人,再大的苦难都不能让他折腰。他在众人面前是一位刚强而沉稳的男子,而惟有我了解他内心柔软的一面,因为我见过他两次泪流满面的情景。

  第一次,是父亲在奶奶面前流了泪。那时候,我们还小,奶奶已有七十多岁了,大叔要求奶奶由他家和我家轮流抚养,父亲没说啥就同意了。那时大叔在村里做干部,家境富足,我们家则很贫穷,家里的买油盐的钱都是用鸡蛋去换的。

  但是,每次轮到奶奶到我家来生活的那月,父亲就让母亲把鸡蛋积起来煮给奶奶吃,而不再拿去卖。有一次,我看到奶奶把煮熟的鸡蛋拨去壳,露出白嫩嫩的蛋白来,我就用馋馋的目光盯住奶奶的手里的鸡蛋再也转不过去。奶奶见到我的样子,就轻声地唤我,“伢子,你过来。”我就怯怯地朝里屋望一眼,见父亲忙事去了,便偷偷地倚在奶奶的身边,和奶奶一起分享那人间至美的食物。说真的,已有很长时间没吃过如此美味的东西了,雪白细腻的鸡蛋白在口中嚼来嚼去都舍不得咽下去。就在我闭目细细地品尝美味的时刻,一记响亮的耳光把我惊醒,脸上火辣辣地痛。不知何时,父亲已来到我身边,看到父亲怒不可遏的样子,我忘了痛,怯怯地站在一边不言语。奶奶见到父亲发怒的样子,也生气了。“他还是个孩子,你舍得那么下狠心去打他?”“妈,我是,我是怕他把你那份吃了啊!”父亲在奶奶面前依然是一个孩子似的,“我们最大的能力就只能让你吃这个了。”“我知道,”奶奶说,“这个鸡蛋在你们家就是最好的东西,你们一家把最好的东西省下来让我吃。在你哥家我也吃这个,但在他家那却是最普通的东西。”奶奶说完,把我搂入怀里,我见到父亲立在那儿,泪水就流了下来,“妈,我没有能力让你吃上更好的东西。”奶奶笑着对父亲说:“娃儿,你是让我吃到了世间最美的东西,儿女最大的孝心。好吃的不是食物,是关爱和真情。”听完奶奶的话,父亲已是泪流满面。后来,奶奶是在父亲的怀中幸福地走了的。

  我弃学打工父亲又哭了

  父亲流的第二次泪水是在我弃学外出打工时。我和二弟同时进入县中学读书,成绩都很优秀。后来,父亲承受不起越来越多的学费,想让二弟退学让我继续读书。我知道后说什么也不同意,二弟比我小,要不念让我不念吧。我可以出去打工挣钱了。当做出决定了以后,父亲看着我竟默默地流下了泪水。我知道那是父亲无奈与疼爱的泪水。

  送我上车时,父亲悄悄地塞给我20块零钱,我没接。我知道家里有这20块钱就可以过一个月日子了。而我外出时已经与厂里说好了由他们免费供应食宿。父亲见我不接他递过来的钱,怔怔地愣在那儿,而后去车站对面买了几只苹果,回来塞进了我装行李的蛇皮口袋里,后又转过身去轻轻地擦去了脸上滚淌的泪水。

  在外摸爬滚打生活的几年,我也过得渐渐地好起来,二弟也上了满意的大学。后来,每当我们无意中提到我为了生活辍学的时候,父亲就会自责起来。我就会安慰父亲,我现在也不比上过大学的人差,父亲才会好过一些。

  父亲是一位刚强的人,他不喜欢求人。他的两次泪水,一次是为不能让长辈吃上好的食物,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没能尽力满足尽孝之心而生的愧疚;一次是为了不能创造出更好地环境给孩子而生的伤感。父亲的泪水是为了不能给别人带来幸福而流,他从没想过自己,父亲的两次泪水让我看到了父亲的伟大与无私。

  苦难的父亲

  ◎残荷听雨\文

  童年失去母爱和父爱

  父亲是个平凡的男人。母亲说父亲是为承受苦难而生的。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但,遗憾的是这种苦难伴随了他的一生。

  父亲出生于30年代北方城市的一个商贾人家。大富之家主仆并计多达百余口人,父亲的出生并未给这个大家庭带来任何的喜悦。这要归于祖父在家里的地位。

  谈及父亲不得不提及我传奇的祖父。祖父是这个大家庭里的四子。自幼博学多才,诗画琴律皆通,还做得一手好木工活,

  雕龙刻凤,栩栩如生。至今家中仍有一木柜,出于祖父之手,父亲多年不肯舍弃。祖父才华横溢,尽日醉于书山画海,然而这并未引得曾祖父的青睐,反倒因他对商贾与生俱来的厌恶被家人痛斥为不务正业,纨绔浪当。曾祖父

  为让祖父收心,在他20岁的时候娶进

  了我祖母,一个乡下没落的小地主的女儿。祖父在掀开祖母火红的盖头后,开始了他

  夜夜醉酒,宿宿烟花的醉生梦死的生活。父亲两周岁的时候,祖父吞鸦片自尽。他的一生是悲哀,是解脱,无人能懂。

  祖父在父亲的记忆里是一片空白,但祖父留给那个大富之家的阴霾,却造就了父亲苦难的童年。克夫的祖母带着幼小的

  父亲,在众人的排斥下苟活于家庭的一隅。父亲像极了故去的祖父,而这一特征时时会让祖母想起那个使她成为不幸女人的罪魁祸首,于是,父亲在失去了父爱的同时也失去了母爱。父亲四岁时,祖母改嫁,父亲回到母亲的家乡,一个偏僻的农村,寄居在曾外祖父家中。没落的曾外祖父家,有着老迈的曾外祖父和双目失明的曾外祖母,他们和父亲一起过着寂寞而贫困的生活,但那是父亲孩提时代最美好的时光,因为他初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血浓于水。

  至今父亲对姐姐的孩子格外地亲近,我想大概和他的童年有着不可割裂的联系。

  中年丧妻

  父亲继承了祖父刚烈的个性,18岁的时候,父亲通过考试成为了一名锻造工人,并在不久之后,成为一个拥有万人大厂的技术副厂长。在一次技术事故中,父亲替一位前途无量的年轻车间主任,那是父亲最爱的徒弟,承担了全部责任,父亲从一名干部再一次成为一名农民,精减下放到他儿时眷恋的故乡,那个曾外祖母埋骨的地方。

  听母亲讲父亲的故事总是充满了苍凉,而听父亲讲自已的故事,总是充满了乐趣。这就是父亲和母亲的区别。父亲似乎对自已的苦难并没有刻骨的记忆,而他儿时跨着小筐拾煤糊的情景、他领着失明的曾外祖母上山采野菜,以及他无数次从曾祖母家中逃跑,无数次招鞭打仍屡教不改的故事,讲起来却津津乐道,总是能让我想起三毛流浪记,痴笑不止。这也是我从小喜欢父亲的原因。

  父亲的生活一直很贫苦,这和他生不逢时有关。那样的年代,无数的中国人都无时无刻地与贫穷为伴。而母亲的病痛带给全家特别是父亲的负担是我幼小的心灵所不能承受和想象的。儿时的记忆里,最深刻的是父亲踩着三轮车,车上躺着病危的母亲,无数回母亲竭尽全力说“他爸你停下来,我有话和你说,不说怕来不及了。”但父亲都无动于衷,车子依然固执地向前行,每次看见父亲这样的表情,我都紧紧握着母亲的手,因为我一直相信父亲,父亲说母亲可以活过来,就一定能够活过来。母亲故去的时候,父亲仅仅50岁。母亲留给父亲的是暗夜里压抑的悲痛和两个正在学业中跋涉

  的孩子以及一个破碎贫困的家。但那时,我没有看见过父亲的眼泪,而总是看见他对我微笑。

  父亲真正开心地笑了

  我读高中的时候,父亲为了一个薪水颇高的工作,每天上下班要骑4个小时的路程。那是这个市区里最北到最南端的距离。父亲坚持每周会来学校看我,每次都带着我爱吃的水果和满足的笑,临走会塞给我一叠可以和这个校园里领导的子女过上相同生活水准的钱,然后拍拍我的头说“好好学要有出息”。这样的时候,我总像个顽皮的孩子,拉着父亲的手一起看年级成绩的排行榜,看我的名字高高的在红纸的上方,看黑板报上我的作文获得了全国高中生作文二等奖。此时,父亲会绽放最舒心的笑容,而我的快乐就是看着父亲快乐。父亲一直不知道,我之所以不考中师而考高中,就是想让他有一天看见我读大学,看见我劳苦的父亲真正开心地笑。

  高考结束的那天,我从考场出来,远远地看见父亲坐在一棵柳树下,他似乎睡着了,眼睛疲惫地闭着,微张的嘴角有一滴口水欲滴还休。第一次看见父亲如此疲备的神情,那是我坚强的父亲吗?是那个我以为他什么都扛得住的铮铮铁骨的男人吗?

  父亲是个“大先生”

  ◎刘云程\文

  人家都叫父亲“大先生”

  一座高约2尺的荒冢,父亲睡在荒冢里边,我站在荒冢外边。父无言,我无言,唯荒草抖瑟。

  我和父亲的最后告别是在1956年初秋的一个夜晚。此前我在家门口的一所小学教书,因高考得中,第二天就要去省城合肥上学。合肥连着我家有一条高速公路,只需坐两个小时汽车。但那时却认为是很远的地方,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不知是高兴还是忧伤。父亲始终低垂着头,间或看我一眼,那眼神也是莫名,像是深不可测的清潭,寒气逼人。现在想来,他大概预感到,从此我和他再也

  不能见面了。父亲是信奉耕读传家的。他读过几年私塾,粗通文墨,在村子里也算是个文化人了。

  因排行老大,人家都叫他“大先生”。村子里有什么公共事务,大家都公推他出面,喜事、丧事,他也是有请必到。但他主要时间还是务农,家有十几亩地,他从不雇长工,都是自己耕作。遇到抢收抢种,他一人忙不过来,就请村里人帮助。村里人也乐于帮我们家干活,因为忙了一天以后,晚上必定大吃一餐,有鱼有肉有酒。记得有一天晚上,大家兴起,就相约“干锅”。所谓“干锅”,就是把锅里饭吃光。这是最让主人丢面子的事,母亲赶忙再煮了一锅,大家又说不吃了,不吃了,笑着鼓腹而去。

  我家座落在长江边,离当时有“小上海”之称的汤沟镇仅两里地。南京大屠杀以后,日本鬼子便占领了汤沟镇。镇中间有一条长河,河北边叫大街,河南边叫小街,街与街之间有一座浮桥相连。所谓浮桥,就是用铁锚定住几条木船做桥墩,上面铺上跳板。这原是为了方便行人和通航而设计的,平时桥上走人,上下游船积得多了,看桥的就将跳板拉开,吆喝一声———“开桥罗!”船只便迤逶而过。那情景是很有风味的。日本鬼子占领以后,据点设在大街,早上8点到小街街口设岗,盘查过往行人。到了下午5点,岗便撤了,浮桥上的跳板也被拉掉,长河便成了大街的防护河。

  乱世英雄起四方。浮桥上的跳板撤了以后,小街便成了“自由世界”,一会儿来了新四军,一会儿来了国民党,一会儿又来了土匪、大刀会。因此居住在小街上的人,每家都备了几面旗,谁来了就打出拥护谁的旗号。那情景看起来好像中国人没有骨气,其实仔细想想,是很叫人心酸的。处在夹缝,老百姓生存不易呀!

  父亲除了务农以外,农闲时还在河南小街开了个小粮行。他的小粮行里不仅没有备什么旗,那时他才30出头,就过早地蓄起了胡子。这胡子一直蓄了8年,到抗日战争胜利后才剃掉。记得剃胡子那天,家里还杀了猪,给邻居们一家送去一串肉。

  父亲对子女要求很严

  父亲的人生转折点是1946年。那时蒋介石想当总统,搞了一次伪选举,父亲被乡民们选

  为“县人大代表”。一向不愿从政的父亲,这回不知怎么很乐意地接受

  了,还坐着轿子去县城开了一次会。土改时期,就是这顶“县人大代表”的帽子压得父亲惶惶不可终日。

  但父亲的人缘极好,在我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跟别人红过脸。不仅自己,他对子女的要求也极严。有一次我跟邻居的孩子吵架,分明是我

  有理,父亲却将我罚跪在烈日下。直到邻里孩子的父母前来讨保,他才让我回到屋里。

  这一夜我做梦都在抽咽。父亲知道我很委屈,第二天就带我去汤沟镇。路上父亲给我讲了“六尺巷”的故事。“六尺巷”座落在我们县城桐城。桐城不仅出过后来被称之为“桐城派”的方、戴、刘、姚,还出过张英父子两代宰相。有一次张英家人要建房,为着地基地和邻居发生争执。张英家人就给张英写信,希望张英能出面干涉。张英却回了一首诗:“一纸家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长城千古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家人接诗后,把地基退让了3尺。邻居受了感动,也把地基退让了3尺。这就形成了“六尺巷”。讲完故事后,父亲告诫我说,我们家比起张英家如何?做人一要忍,二要让,你小时候不知忍让,长大了还能有什么出息?

  父亲因人缘极好大难不死

  正因为父亲的人缘极好,所以土改工作队一进村,就不断有农会会员上我家拍胸脯,“大先生,你放心,不会有事,我们会保你的。”但风声越来越紧,随着运动不断深入,大会小会不断召开,便再也没人敢上我家了。

  一天深夜,外面下着大雨,突然有人乒乒乓乓地急促敲门。父亲将门打开,进来是一位农会会员,他神情紧张地说:“大先生,你出去避一避吧,明天就要枪毙xxx了。”说完转身就走。这就使我们家乱成了一团,母亲赶紧收拾衣物,催促父亲上路。但是天还没亮,父亲又返回了。母亲问:“你为什么不走?”父亲说:“我不是xxx,xxx为富不仁,枪毙是罪有应得……再说我就是死,也不愿死在外面。”问题出在我家三婶娘身上。三婶娘嗜赌,在家里开了个半明半暗小赌场,曾多次受到父亲严厉批评。后来她欠了一屁股赌债,人家要拆她的房,她就哭着上我们家借钱,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父亲不给,她就把仅有的3亩地卖给另外一家地主。在旧社会,自己亲兄弟把祖传的产业卖给人家,被视为很丢面子的事。父亲无奈,只得用高价把那3亩地赎回来,但没有交还给三婶娘。从此三婶娘就和我们家结下了不解之仇。土改时期,三婶娘己是一贫如洗,被定为贫农。那天雨夜一名农会会员上我们家要父亲走,就是农会在商讨枪毙xxx的会议上,三婶娘义愤填膺地提出,第二个该枪毙的就是我父亲。但是不久,三婶娘便被开除出农会,定为破产地主。事后得知,那是农会为了保护父亲,剥夺了三婶娘的发言权。

  父亲终难逃“三年自然灾害”

  父亲平安地度过了土改,主动交出地契和房契,土改工作队说他是开明地主,连批斗也没有批一次。1960年,父亲死于“三年自然灾害”。那时我和姐姐、弟弟都在外地工作,为和父亲划清界限,没有回家奔丧。是村里人安葬父亲的,村里人骂我和姐姐、弟弟,是一群不孝的子女。

  一座高约2尺的荒冢,父亲睡在荒冢里边,我站在荒冢外边。父无言,我无言,唯荒草抖瑟。

  编者的话:

  相信大部分人对5月的第2个星期天———“母亲节”已熟记于心,但很少有人知道6月的第3个星期天,也就是明天,是“父亲节”。在伟大的母爱的光环下,我们往往忽视了父爱的博大。

  父亲的群像给我们的印象是刚毅、少言、无私、有远见、不拘小节、顾全大局……,他们承受着来自社会和家庭的重负,像一棵大树为家遮风挡雨,用智慧与勤劳搏击长空,给家带来安逸和曙光。他们总是

  保持微笑,他们从来不哭。在父亲节即将到来之际,我停下匆匆的脚步,对父亲说声“感谢您一路为我导航!”谨此代表所有同仁祝天下的父亲“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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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仲利民 残荷听雨 刘云程

标签: 雨后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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