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郎织女(同名民间故事改编)

大千世界 231 0

  牛郎织女

  根据同名民间故事改编中篇小说

  2017涂沐作品

  楔子

  这个故事里的牛郎,并不是一个职业代称,牛郎也不是谁的姓名;而是一个古代男性农夫的外号。当然了,他的名字和出身,全国各地都有各种不同的传说和考据;但是总得来说,他之所以被叫作牛郎,是他身边有一条耕牛,这条牛主要是他的劳动工具,其次是他的好朋友,他和这条牛形影不离,以至于这条牛是他生存方式的主要特征,所以他就被借代性地被叫作“牛郎”。

  织女虽然是一位天上的仙女,但是在这个传说故事的各种版本里,她的地位其实也没有高到哪里去。这位仙女或许能够考证出姓名来历,但千百年来,她一直就被叫作“织女”——就是纺织姑娘的意思,她的工作,就是她的名字。且在历代这个传说故事的进化与演变中,她的简历其实也一直在变化;越古老的说法中,她的出身就越高;她从天帝的女儿到王母娘娘的孙女到再到普通纺织女工的这个过程,几乎是与古代历史中女性的地位一起节奏和弦,一路走低的。

  所以,牛郎织女,用现代的话翻译一下,就是:“放牛哥与织布姐”。

  潜台词当然就是“爱情故事”。

  这个中国家喻户晓的神话,最后的结局普遍指向是:男女主人公化为天上最闪亮的星。这个说法并不夸张,牛郎星是天鹰座里最明亮的恒星,织女星是天琴座里最明亮的恒星——据说这俩颗星都是人类肉眼观测宇宙时,能看到排名前几的闪亮的星。然而更著名的是,这对爱侣星体能并称在一起,是因为他们被隔绝在银河两畔、互相眺望;只有每年七夕的时候,可以相会一次。

  然而牛郎织女的神话故事,其实比较简单;用现代朋友圈体概况一下,差不多就是三段这种轶闻:

  社会:家产纠纷弟弟净身出户创业,一年后兄嫂看到这个后悔了。

  科学:老牛临死前开口说话,揭示山村夜晚惊天秘密。

  女性:公务员离岗旷工,嫁入农村生育二胎!领导却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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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满足你。

  故事开始之前,我们先来复习一下古代诗词。

  如果您觉得,我要引用“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什么的,那些浪漫言辞来粉饰这个爱情故事,那就大错特错了。劳动人民的生活哪里有那么多的诗情画意啊,其实他们和我们一样,更多的还是眼前的苟且:

  缲丝织帛犹努力,变缉撩机苦难织。

  东家头白双女儿,为解挑纹嫁不得。

  檐前袅袅游丝上,上有蜘蛛巧来往。

  羡他虫豸解缘天,能向虚空织罗网。

  ——唐代元稹《织妇词》,部分。

  话说震旦中华,辟世以来;应运开天,人杰物博,山川平顺绘千秋盛景;率土之滨,圣德不竭,文统武治筑万民同梦。

  再说中原壤内,金提河口三十里外,鲁山朝阳之地,自有一李庄。庄内皆是勤耕恳作忠孝良民,凭祖产长田,世代恩养。庄南山梁郊坡外,户有李大李小兄弟,父母早故。李大掌持家业,新妇何氏入门三月,夫妻和顺,家计兴旺。李家兄弟二人壮年力盛,家中田地耕种无忧,频有闲余。何一日,何氏劝说李大:“咱家了活也弄了完,要不中,你往舅家瞧瞧,有要啥干了,你干干?”

  时值晌午,阳光猛炽;李大捆了南墙晒的散柴,背了一身;转对媳妇喝道:“饭来?”

  何氏蹙眉,嗔道:“你不过是去官道口上卖柴,落黑前就回,还带什么干粮?”

  李大拉扯下脸,嚷嚷:“我兄弟的饭,我给他捎过去。栓牢还在田头上,咱俩吃过了,他不还没吃嘛?”

  何氏笑道:“官道在西,田头在东,你背着柴火,可还要绕一回?你便走你的,我这就把饭和汤给他送过去。”

  “那你利索点。要是柴火卖的快,我路上去舅家坐。”李大吩咐一番,抓起篱头上一片瓜叶子,遮头盖脸,径自出门。

  丈夫前脚出门,何氏后脚回屋;下了灶台。入夏时节,虽是旧米不接新粮,但时节循环,山水养人,乡村田园正值鸡走鱼肥、蔬果丰美之时。户有劳力,不乏吃食。李家兄弟前几日把过冬剩下的腐柴烧了精炭,集上换回十斤粗筱面。今日里,何氏筛了些许精粉,切碾水芹、口蘑做素臊,蘸得香油,蒸了一锅软糯糯、香喷喷的菜卷子。何氏掸水手上,把笼屉内尚温的卷子齐齐夹出,切了六份,粗纱布裹了;又把菜板案台上留剩的散碎卤鸭肠、粉丸子裹进鲜菜叶里;一并塞进柳条篮内;而后她擦洗冲扫一番,把灶台收拾得干净妥贴;再把一瓢风凉过的熟豆汤,饮了;入内屋里披了件浆白麻巾,提上一篮饭食;顶着太阳,下地去寻小叔。

  李家的田地离家宅整齐一里路;何氏娘家里兄弟少,自幼也要春种秋割,所以不曾裹脚;这一里乡路不爬山过河,何氏却摇摇摆摆走了半个时辰,方来到自家田头;一打眼便见到家中老牛,神清气闲地在草皮上摇尾打蝇。芒种已过,耕牛无需下地,只是前日里雨水淋淋,杂草吞肥,农家必需躬身下垄、除芜赶虫,一秧一苗地从天道轮回中抢粮夺食。

  何氏把篮子挂在柳梢,掀起裙角,踩泥进地,低头俯面,巡查一番;然后才扯起嗓子,对着不远处佝在地里顶着斗笠的一团黑泥球喊道:“栓牢兄弟,莫做了,嫂子与你送饭来。”

  黑泥溅水而起,仰起一粗壮后生,转头回道:“嫂子,这晒;你可回。”

  何氏默而无话,又在地里东看西瞥,逡巡片刻,来到田边小菜圃,撅了一条青乳瓜,袖子擦擦,欣然啃嚼,扬长而去。田里的人瞅见嫂子在林间山路中飘摇不见了踪影,才丢下铲刀,拽起草筐;直奔黄牛树下。上了旱地,他先从篮子里掏出一个葫芦,咕咚咕咚对着嘴灌下凉水,然后解下风吹雨打烂了半边的草斗笠,挂在老牛的角上;而后蹲在树荫下,掏出篮内的饭箪子,捧在嘴边,用一长一短的竹筷,拨开麦秸罩帘,露出小半斤黑溜溜的荠菜根干蒸饭。去年陈米这时节吃起来有点硬,咸菜也是缸底渣泛着腥味;但这黑人儿时年十六,正是五行山压不住、东海龙填不饱的年纪;爹娘早殁,被哥哥拉扯大的半大农娃,只要有的吃,不管不顾分不出香辣,过嘴进肚,便得满意。

  一旁的老牛见主人吃得香,也歪着斗笠,低头在地上衔起几叶杂草,吞吞吐吐地嚼。

  潮来浪打千沙尽,风卷残云满天晴;顷刻间这牛郎李小,便把满满一箪子咸饭,吃得干干净净,举过头顶,也再抖不出一粒米。黄皮老牛“哞”了一声,眨巴着眼睛,慢悠悠地来到树下,仰头望望那饭篮子,低头,用大鼻子蹭了蹭牛郎的腿。

  “知道了,知道了,你莫烦,让我先躺会!”

  牛郎把葫芦里的凉水全部灌进肚,拿下老牛角上的斗笠,把饭箪子和葫芦左右挂在老牛角上。他自己斗笠遮脸,就在树根下草窝里一躺,闭目养起神来。老牛默默地盯了一会牛郎,见他纹丝不动;把葫芦箪子权当首饰,顶在脸上,转身围着树饶了一圈,回身把偌大的牛腚靠着牛郎的身子,“哞——哞——”两声,哗啦啦甩出三下六坨、镜明瓦亮的屎球。

  牛郎窝在草坑里,冷哼一声;转了个身,把斗笠捂紧了些,脊梁对着牛屎,禅心不动。

  老牛不烦不闹,又等了一会;抖了一下尾巴,扬起头,自己静静悄悄地朝着田垄外小山道去了,这牛乃黄健牛,角短,双角又都被牛郎挂了碍事的物件,挡住了视线,走得倔强,却步伐不快。那牛郎似是算好了老牛的心思,硬是等老牛自己扬蹄上坡,才懒散散地爬起来,不紧不慢地跟上。一人一牛沿着山道走了小两里地,下了河滩,老牛摇头晃脑地趴进清水里,眯眼自得。牛郎在河边折了一大簇芦苇条,来到老牛身边,扬起河水,对着老牛身上上的泥痂屎片就擦洗起来;他边洗边嘟囔:“你就得意吧,等我把你这身老皮擦干洗净,我就给你扒了,过冬也有皮褂褂穿。”

  老黄牛浸头舔水,甚是惬意。

  牛郎给老牛洗了半边身子,自己也脱下麻衣;却见手上衣衫,背襟上裂了一个豁口;这牛郎却美滋滋地说:“唉,可不比过往,现在我有嫂子给缝!”说罢他尽除了布裤兜裆,精赤赤条条地下了河,拽着老牛来到水深齐腰、水流湍急处。牛郎芦条划浪,对着老牛勤搓细洗,挠枯毛、挖虫疖、清水磨皮,苇叶擦身,服侍得几番周道;那老牛自知爽利,欢叫连连。

  偌大一头黄牛周身洗得毛光皮滑,止不得一个时辰;牛郎伺候完老牛,自己随便搓臂挖背将就一番;老牛望天,但见日泊山棱、云霞嫣色;便乖乖踏水上岸。牛郎穿得衣衫,一人一牛沿路而回,路上老牛哞声低沉,牛郎却拍着牛背说:“你年岁大了,驮我耗力,何苦逞强。再者说,被人看见,闲说我是顽皮小儿;哪里还有媒婆来上门说亲。”

  老牛知他推辞,便也不邀;悠悠然吹风晒毛走得温顺。这牛郎自幼与家里黄牛同生共长,唇齿相依,早就情深义笃,心意互通;这黄牛无绳无铃可便随牛郎同出共入,从无顽怠,即便是犁车驾身,牛郎也从不使鞭套刺,喝呼打骂。这一人一牛之情之景,也是周遭山乡村舍里,街知巷闻的一桩善举佳话。

  牛郎也并无归家之意,引着老牛回了自家地头,任凭老牛在田边结草,他却从柳树下草坑里取出镰刀,绕着田边披荆斩棘、挥割砍伐。夏时灌树杂枝风吹雨长,几日不梳理便会侵占田基,收拾下的硬干条枝,挑得天晴得晒,可做柴烧;花花叶叶,沤在沟渠,亦可还肥入土。宋时和尚作诗曰: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农家儿女听得且笑;殊不知:十垄良田七条捐,筚路蓝缕背朝天;好时节里无闲事,肚里填。

  这牛郎在地里忙作,不知不觉间就眼不见光、目不着色;他把最后一垛杂草铺实,抬头一望,太阳在西山坳里只剩一层红皮,灿灿繁星已经踞了大半个天;小李庄炊烟缭乱,富户家的灯火已经通亮。牛郎唤了老牛,披星返家;山路上,半天里,刮来簌簌晚风,上有彩云追月,下有松涛如筝;牛郎对着老牛哑着嗓子道:“这树枝儿响,喳喳的,听着可像,是俺娘在织布呢。”

  说完了,这牛郎的黑脸膛上拖而挂下,几滴豆大的眼泪。

  老牛用脑袋顶了一下牛郎,发出哞哞的叫声。

  “——啥?”牛郎好像听到了老牛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手背蹭掉眼泪,倒擦在老牛的脸上,讥笑道:“仙女我也见过,庙会上,唱戏的扮的,描红画粉的。咋说?仙女还要干活织布嘛?”

  老牛哞声徐徐,声柔力沉;牛郎禁不住抬头望向天间。

  只见燕青苍穹上,天边撩起丝丝云线,缠住皎白月牙,明明暗暗,煞是好看。

  “蒙我!就算仙女比娘还勤快,嘿嘿,她一天得织多少布,能挂天上飘着遮月亮?你这老牛,吃撑了!你肚里这能编,吃那么多草,也不见你拉根草绳出来!”

  老牛噗嗤吐了口气,似是在讥笑牛郎没见过世面;低头闷声闷气继续低哞。

  牛郎听得大惊,叫嚷起来:“啥?九万个……仙女?我的老天爷,那王母娘娘得囤多少粮,才能养得起这多闺女?”牛郎赶牛,一唱一答,在暮色中渐行而去。

  炊火温婉,诱人归家;月漪涓涓,前宿何处?

  世间桑陌,捭阖田舍;一裘夜色,荡然同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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