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他从火车上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车站边的路灯照着雨点一颗颗的砸下来,泛出白森森的光。
他并没有带雨伞,雨点将他单薄的衣服全部打湿了,紧紧的贴在身上,水滴顺着衣角往下淌,滴成了一股线。
应该找个地方先躲一下。
今天做火车的人看来并不怎么多,每个都是行色匆匆的样子,只需数十秒,他们就会完全消失在视野之外。顺着火车站出来就是公路了,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让他感到一些生起,路边金碧辉煌的宾馆映出许多人影,花枝招展的样子。
他看了两眼,叹了一口气,挥手招停了一量出租车。
“去哪?”出租车司机语气生硬的问。
这个出租车司机头发乱蓬蓬的,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看来是刚刚才起来接车的。
“去……那个……广场!”他这才想起自己没想好去哪,不过还好,哪个城市没有广场呢?
司机没有说什么,一脚油门,车动了起来,轧在湿漉漉的路面上,响起一阵轻微的声响。
一、
他看着出租车离去,有些难以适从。
现在该去哪里呢?
雨没有停下的迹象,不过变得细碎起来,软绵绵的在空中飘荡。他将头转了半圈,看到四处都是黑沉沉的,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反而变成了一种灰色,不过这种灰色好象是实心的一样,根本看不清远处的景象。
他点起一根烟,将提包随意的放在脚下的水洼之中。随着烟雾袅袅的升起,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象幻灯镜片一样在眼前闪过。
六月四号,他接到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是小华打来的,他还是象以前那样调皮,声音更加尖了:“小伙子!你老大我要求你在九号的时候来这里陪我看球!”
他笑了:“工作忙得很,没时间啊。还是上QQ吧,边看边聊!”
“我操!你小子最没意思了!好不容易我老婆回娘家了,咱哥两一起好好喝点嘛!边喝边看!”小华不等他反驳,帮他决定了下来,“就这么说好了哦!不来老子砍死你!”
他还想说什么,但是小华已经将电话挂断了。
合上电话,想起小华这个活宝,不由得笑了一下。小华以前是一个小偷,专门在大学城外面的一条街上游荡,拣那些唧唧喳喳的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下手,偷点零用钱什么的,偷不了就明抢,抢不过就跑路,很滥的一个人。有一次偷东西的时候踢到了铁板,遇到一个看起来文文静静却是练过防身术的小姑娘,被打得鬼哭狼嚎。他又是好笑又是有点可怜,上去说了几句好话,算是救下了这小子,不过没想到的是这小子还粘上自己了,说是没有钱看医生,死皮赖脸的要向他‘借’点钱,那天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也许是心情好得太过分的缘故,也就陪他去看了医生,垫付了医药费。
不过他对小华印象最深的却是这小子一边呲牙咧嘴的看着医生上药,一边还声情并茂的学周星星:“我怎么可能想得到……一个小孩子能有这么多的口水?”
乐得他差点没呛死。
从这次事情之后,小华把自己当成了最好的朋友,偷盗的习惯也收敛了不少,听说后来还找了个修车的工作,改邪归正了。
毕业出来之后有两年都没见到这家伙了,由于离得太远的缘故,小华结婚的时候自己也没去,到是有点愧疚。所以那天接到小华的电话之后,他考虑了一会,便请了假,千里迢迢的来到自己读书的省城。
顺着小华留下的地址找了去,敲开了门。
屋子里一大帮人,一股混杂着烟酒味的嘈杂声浪迎面而来,呛得他一趔趄。
开门的是一个身材已经开始臃肿的女人,她用一种询问的眼神看着他,手放在门把手上,没有拿下来。
“咳,这里是小华家吧?请问小华在吗?”他处于礼貌,没有用手将鼻子捂住,心里面早已将小华这个混蛋骂了一千遍,这厮还好意思说自己老婆回了娘家!看这阵势,不仅他老婆在,连他家里七姑八姨都在。
开门的女人打量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哽咽着说:“进来吧。”
面无表情?哽咽?
他又仔细的想了一想,没错,当时那个女人就是这样的。
虽说有点怪异,但当时的他没有来得及想许多,顺着那女人侧开的身子,进了门。屋子里面的人都停止了讲话和打麻将,友好的冲着他笑。他有些不自在起来,也堆起笑容,胡乱点了点头,算是向满屋子的人打了招呼。
想来想去,还是只有刚才开门的那个女人可以问一下,于是他转过头来,问那个女人:“请问,小华在哪里?”
那个女人支了支下巴,指了一下旁边的墙:“他死了。”
他回过头,眼前的一屡烟雾散去,他看到了小华的遗像端端正正的挂在墙上。
二、
他在小华的那些亲戚热情的邀请下,勉为其难的坐下来打麻将,正对着他的后脑的那张遗像总是让他心不在焉,面前这些人抽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烟,闻起来感觉晕晕的,他想:妈的,大麻也不过如此吧?
随手打下一张牌,对面的一个大叔很和气的对他说:“你放炮了。”
他一点也记不得那个大叔翻开牌给他看了没有,不过这也无所谓了。更离谱的是,他连怎么上的火车都不知道,甚至为什么要买到这个城市的票也不知道,记忆莫名其妙的被抽空了一段,这好象是一个很大的困惑,让他觉得很难受。
这个城市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城,不是交通要道也没有什么风景名胜,甚至在他还在这个省的省城读书的时候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城市。
一阵灼热从手指上传来,烟火已经燃尽。他猛然惊醒过来,看到有一个女人在向他招手。
这个女人穿着浅红色的衣服,脸上的妆很明丽,他笑了起来,摸了摸兜里的两张100元钞票,向她走了过去。
那个女人对他笑了笑:“住旅社啊?”
他点点头,那个女人便转过身,在他前面带路。
没有多说一句话。
旅社并不远,只是有点绕,从广场出来,转了几个弯就到了。他特意回过头,发现自己怎么也找不到是从那条路走来的了,一切还是笼罩在雨丝编织成的迷雾之中。
面前的是一栋四层的楼房,在门外有一个灯箱,写着:朋友旅店。
他拉开玻璃门,站在了灯光底下。那个带他来的那个女人已经站在柜台里面了,正在翻找钥匙,脸上不苟言笑的表情让他有些失望。
“想住什么规格的房间?”那个女人问,随即介绍到,“我们这里有标准间、双人间,都带卫生间、闭路电视……”
“不用了,最便宜的多少?”他身上只有两百块了,要省点用。
“最便宜的25一晚上。”那个女人很干脆的回答他。
“那好吧,带我上去。”
三、
楼上的空气很好,一股湿润扑面而来,好象使在小华家吸进肺里的那些烟雾都呼了出来。他深深的吸着气,对着什么也看不见的夜空。
小华怎么死的?那个女人哽咽着告诉我,被人砍死的。不过,她说这话的时候,嘴角上翘,甚至有些俏皮的表情呢。小华是不是被他们杀死了?哎,那真惨。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这些内幕我没有兴趣去发掘,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嘛。
他有些落寞的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以前那个喜欢多管闲事的自己,喜欢什么事情都强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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