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起始于上世纪70年代的湘中农村,全书三十多万字,描写了主人公方文轩从七到三十七岁的人生历程;童年,高中生活,银行工作,国企经历,江浙打拼......整整三十年。从情窦初开的少年,意气风发的青年,为爱拼搏,为理想奋斗的经历。期间,有文娜、邱容、周雪、宋丽君、菊红等美丽善良的女子与他相恋,由此演绎出人间男女情爱过程中的美好与苦涩并存、快乐与悲怆同在,理想与现实的困惑,创业的艰辛。等等。
旭日阳刚红了,不是他们的歌唱的有多好,《春天里》几年前就有,汪峰唱的也很好,但唱出来的感觉不一样,因为脸上的沧桑写着王旭他们经历着。所以我们感动,而真正感动的还是源自网络的那段视频。三分钟改变两人命运。我不赞同农民工这个提法,这个词是带有歧视成份的,就像旧社会称呼艺人为戏子一样,其根本原因就一点,就是投入高强度劳动,获得很低的回报和大多数人一样,他们真实,来自底层,且都在努力追求着幸福。为理想漂泊的一族。但并不一定都是农民。
我想方文轩的故事就是这样的。
方文轩的故事就是这个时代的故事,就是这个时代的缩影。
写给那些像本文主人公一样生活、并感受着生活的人们。
--题记
第一章 高中生活
(一)
方文轩一直有个梦想,十年寒窗的梦想。
这梦想在上小学五年级时就在他脑子里发酵,隔壁邻居家的庞革新考上了大学,在仲夏的某个傍晚,天边挂着一轮落日的火烧红,村里袅烟四起,庞家杀猪又宰羊,吆喝上了邻里街坊,在自家院子里喝了个天晕地暗。村长都亲自来了,而且不是一个人来的,屁股后面跟着村里的电影队。到了晚上,村长在队长的陪同下来到队上的晒谷场,听到广播的乡亲们早就在那里耐不可待了,黑压压的几百号人,在放电影时村长拿着电影机上的扩音器红着脖子发话了,“乡亲们,早上的广播我想大家都听到了,我也没别的可说,这是咱们村里出的第一个状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不容易呀。。。以后谁家再出个状元来,我就把电影队带到哪里,光荣啊,面子啊。。。现在刚分田到户,我们做长辈的可不能只盯着自己家那一亩三分地,小肚鸡肠,眼睛只盯着自己眉毛前,怕家里少了劳力,少了份子,真到了那步,我亲自来帮衬。。。”
有村长,有电影,还有村长赋予的特殊权利,在电影放到一半时植入广告,让老庞家发发言,那架式让十岁的方文轩羡慕得一踏糊涂,从此受了莫大的刺激,又好似受了真理的指引。毛 说,真理就代表着方向,前进的方向。那时的大学生--天之骄子,绝对是最真实而神圣不带一丝调侃意味的信仰名词。含金量相当高,给力。不比现在,遇上个卖注水猪肉的,他都可以说自己是大学毕业,满大街都是。好似现在的美金,挺不起来。虽然后来村里小姑娘小伙子们在“庞真理”的熏陶指引,母鸡下蛋般断断续续又出了几个大学生,但都不如这次给方文轩留下的记忆深刻,好似少女的第一次,总是难忘。
榜样的力量总是无穷的。考上大学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要走街串巷昭告一番。好像读了大学就是换了一个人生境界,不管你读得怎样。可能也正是因为那份“走街串巷的荣光”引诱着方文轩,加上村长的许佑,方文轩心里对自己说到了那一天我也要好好风光一回, 从小学到高中,方文轩一直保持着骄傲的状态,为此进行着纯粹的奋斗。既然这是跳出农门唯一的方式,以方文轩公鸡般地心态,考上大学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方文轩上高三了,暑假刚过了一半,就开始提前补课,空气紧张得有点象1927年的上海,在开学典礼上,齐校长谆谆教导,“宁乡大屋石家湾,三排九栋一百间”,“洞庭水,天下水,岳阳楼,忧患楼,齐二公,炭子冲,花明楼,读书楼”,我们学校是个有着历史底蕴和优良传统的学校,省重点中学,每年的升学率非常高,在全县仅次于一中。并举例去年三百二十名考生,有十五名考生录取,继续且连续十年稳居全县第二的升学率。台下自然是报以热烈的掌声,方文轩跟着鼓着鼓着,等回过神来,吓了一大跳,校长说的是同系统排名,是他的政绩,并不是说的升学率。方文轩略算了下,6%的录取率不到。自己在班上一直是在3.4.5名内游离,不稳定,没有拿过一次第一。虽然按班主任范老师的话说,班上前几名整体综合素质其实都差不了多少,都很不错。关键在于临场发挥。但也不象章永红那样,连续三次都是班上第一名,有两次还是全校第一,在同一寝室他睡的墙壁上,那大大小小“三好学生”的奖状都快帖不下了,恨不得用奖状铺床垫。他的自负显而易见,大有“谁与争锋,舍我其谁”之势。吓得众生俯首。
方文轩这一算,吓出了一身冷汗,以前一直拿着范老师的话当安慰,现在感觉有点象一付狗皮膏药,渐渐感觉自己力不从心,N年前就寄托出去的梦想更是鼓胀像怀胎十月的女人的肚子,很快就要呼之欲出。却时刻面临胎死腹中的危险。只怪校长说话避重就轻,事后又想,也不能全怪校长,校长每界大会无一例外都是千篇一律的说词,只怪自己当初怎么就没多长过心眼,早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校会彻底打掉了方文轩的自信心,以他目前的成绩来说,结局似乎没有太大的悬念。自己的前途已成定律,等到开会后回到寝室,也无心整理卫生,躺在床上发呆。章永红说方文轩你怎么神经兮兮的,有点哲学家的味道。文轩懒得搭理。事实上他也确实在思考一个关于哲学的课题。命运。他想想个透彻,幻想对未来的渴望象个裸体的少女出水芙蓉般展现在自己眼前。这在他以往的经历里是没有的。从没考虑太多别的事情,读书成了正常的生活方式,而理所当然地认为考上大学也是顺理成章的事。道理是显而易见的,好比队上的人们辛苦了一年收获粮食。自己辛苦还不只一年。再说,孺子可教,一直是优秀学生的行列,家里的奖状不比印刷厂的样本清单少。菜单列出来了,等于就有了菜谱,但好似有多年掌勺经验的大师傅突然做出不拿手菜,有“匡瓢”的可能。
方文轩怕自己有闭门造车的危险,想试探性地问下章永红这个班上绝对偶像级的人物,顺便也窥探下他的深浅,但转念一想,武林里的高手对决,都是先伫眙而立,谁先出招谁死的难看,兵器谱里排名第一的上官帮主就是这样死在李寻欢的刀下。保不准让他看出自己心虚,还是放弃。这样辗转一上午,也想不出一个所以来,最后勉强拿出了个说服自己的理由:鲁迅先生在《故乡》里呐喊:“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但走的人太多,反而没有了路。
好在中国汉字之博大精深,不比“应改历史”,一个又一个字母的枯燥排列组合,不断派生。WC--- 一个拉屎的地方,外国人最怎么文雅,含蓄的表达,也只是把water closet说成“休息室”(restroom)。脱不开平面。方块字不同,讲究的是空间,抽象,意境。同是一个拉屎的地方,含蓄地表达叫如厕,抽象地表达叫方便,意境起来管叫外国人不知所云,学校茅坑就有各位仁人“闲”来无事,充分发挥想象力留下的墨宝:
上:最适低吟浅唱,
下:不宜滥炸狂轰。
横批:讲究卫生 。
上:天下英雄豪杰到此俯首称臣,
下:世间贞烈女子进来宽衣解裙。
横批:天地正气 。
上:脚踏黄河两岸手拿机密文件,
下:前面机枪扫射后面炮火连天。
横批:爽 。
文雅粗犷豪爽不一而足。依据空间与意境的某种内在逻辑关系,方文轩立马在脑海里挑出了四个最要紧的方块字“破釜沉舟”,和项羽砸锅卖铁般励以明志。不是他需要这种背水一战的决心,而是命运太需要一纸文凭敲开幸福的门。不拿块敲门砖,就得回家漂大粪。虽然村长的电影队早已解散,自谋出路,但也不妨文轩无颜见江东父老之心。方文轩语文功底好,想起了晋平公问于师旷曰:“吾年七十,欲学,恐已暮矣。”师旷曰:“何不炳烛乎?”
方文轩对自己这一预案非常满意,整整一上午的阴霾一扫而光。炳烛乎?那就炳烛吧。又想古有匡衡凿壁偷光,车胤囊萤映雪,今有文轩 by quilt (被)寸光,激动不已。午饭一过,当即去校商店买手电。
商店热闹得象镇上赶集,万不料每人的想法都与之不议而同。价格不非的小手电一下子跟买小白菜似的。商店老板也是个杀猪的能手,刀子磨的分快,八元的货卖出来十二元的价,完全符合政治经济学里的价值供过关系。生意做久了的成了猴精,考场混久了的也一个个成了人精。他开始明白近视眼是怎么炼成的。文轩揣着电筒从商店出来,一时茫然,不知这柔弱的电光能否照清前方的路。只恨自己没有武林高手里一招毙敌的绝杀技。再次也得象张翼德,功夫二流,却能于长坂坡当阳桥头上一声吼,吓退曹操八十三万大军,吓死夏侯杰。让众生一个个知难而退,再学也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方文轩迎着刺眼的阳光走在校园的青石板路上,把自己的思想放纵得象脱缰的野马。全然没有注意到与班上几个同学撞个拍面。
“叮铃,叮铃”
自行车的铃声划过他的神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几个人就把他围在中间,在章永红的带队下,班上的整套班子都赶齐了,支书郝明,委员级别的颜学强,李林均,除了副班长杨雨平,生活委员李娟是女同胞外,班长大人座驾上还坐着一个眼生的女孩,一头长发在烈日的阳光下耀眼无比。等到看到她脸蛋时,方文轩竟一时怔住,脑袋短路,在课本里找不出一个形容的语句来。下意识地把手电筒放在裤兜里。虽然这是个没有什么秘密的潜规则,但凡初次作案的小偷都会紧张,何况还抓住了现场。
这位大班长向来喜欢挖苦讽刺之能事,这次竟轻易放过文轩的紧张局促,感动得他差点直呼兄弟。转念想,古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此时留情,不是好事。再看他只是一个劲地在他面前摇着铃声,一脸坏笑,意切情不真地说:
“哎,哎,在看谁呢?”
通常一个叫花捧了个熟鸡蛋在怀里时,都会流露他那样的神情。
班长身材不矮,样子不丑,板寸头,精气十足。没想到的是头上顶着一堆小“牛屎”便是N多年后的经典流行发式。唯一的缺憾就是早年他父母急于求成,产品加工极其不到位,生就两只咪咪眼,一副眼镜片掩饰着他的一线天。不过那是副平光镜。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了解其中的秘密。方文轩恰巧是其中之一。看着他的神情,文轩由此联想到了他父亲当年的猴急。旧书里太多关于斩草除根,春风吹又生的故事,一有机会,绝不留情,以绝后患。
“猛子,这是谁呀?不介绍介绍?”猛子是章永红的小名。据说是在他八岁的时候,和玩伴打赌在二百米宽的东湖塘游个来回,才换来此绰号,为此差点丢了半条小命。
“文娜,刚转学过来的,范老师要我们带她出来转转,熟悉下环境。”章永红转头对着文娜说,其余人像是不存在于身边。
“那你不要她先熟悉下我?”,方文轩说话的口气活现一个流氓顽主。
那时汪国真的诗歌,王朔的小说风靡校园,语言调侃是其最大特色,害的男生一个个玩世不恭,女生受琼瑶,席慕容的影响,一个个活脱《围城》里的苏文纨,落落寡欢,我见犹怜。
“你好,”文娜笑着伸出手说:“我叫文娜,以后多多关照。”
方文轩受宠若惊。惊喜地伸手,大家平常在语文课说的话都跟他姓---方言。今天来了个叼普通话的,而且“看上去很美”,不自觉地也跟着叼起来说:“我叫方文轩。”由于很久没操练,情急之下把“轩”字拼读成了“扇”。
“切,芭蕉扇?”章永红惹得眼红,对站在车旁的文娜说:“谁都可以认识,他---你还是躲远点,方-文-轩,大名鼎鼎,不是个什么好鸟。”在念到方文轩名字时特意叼上普通话。以显示他章氏版本的实力。
章永红想利用班长的权威,一棒子把方文轩打回娘胎去。从此再无声音无图像。在他看来,方文轩和他们不是一个类人,虽然也是农村的,但他是个半边户,父亲在城里拿着国家工资,吃着皇粮,他母亲早年带着他姐姐投奔他父亲去了,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而据说他父亲也一直想把他户口也弄到城里去,就算不成,按照世袭的中国特色,等到方父退休,方文轩可以顶着父亲留给他的铁饭碗。所以他认定方文轩不是自己一个战壕的兄弟。好比百米赛跑,大家都是娘生爹养的,凭什么你就站在五十米的起跑线上?最要命的是这个方文轩不含糊,成绩不见得比自己差,对在沉默中爆发这句话的理解颇有心得。
文攻武略,字字见血是一切高手对决前的惯用伎俩,同时也符合礼仪之帮的美德。方文轩心里答道“你又是什么鸟”,嘴上却笑说:“是吧?哎,我说猛子,我说你说话的口气怎么越来越象这车铃声了?”
章永红一时没转过来:“那又何事?”
“不何事,不何事,阴阳怪气,太监样啊,对了,你们各是去哪里咯”方文轩妙喻非凡,引来众人大笑。
“镇上转转,反正明天才正式开课,你去不 ?”郝明见空气有点紧张,连忙岔话。
“他不会去的,人家要忙学习,”章永红有意无意的盯着文轩的裤口袋。只恨自己刚才给了文轩借面遮羞的机会。
方文轩本不打算去,一个镇子,屁股大的地方,东边打个屁西边还能听到响声,没什么看头,再说刚买了支手电,费去了这个月近二分之一的花销,手里硬通货不足。但不想让猛子那么得意,便宜了这小子。
“去呀,怎么不去咯?不去怎么对得起领导的抬爱,“好”书记,你说是吧?”,党领导一切,在猛子面前,文轩有意抬高郝明的组织身份。
“莫霸蛮撒,”猛子仿佛看出了文轩的心思。加紧报复。
“去,当然要去,磋跎岁月嘛,总离不开一个“磋”字。不过我没车,麻烦哪位领导关照呀,”
“那你骑杨雨平的,你搭她。”郝明抢先说。郝明的车上期末新买的,要紧的象个宝贝,谁都不借,谁都不搭。比少女的贞操还看得重。
杨雨平的是部二六女式车,一个人骑着。 颜学强搭着李娟,李林均的车架后捆着个木箱子,说不管用,家里离学校不远,要送回去。只有郝明的车空着。
杨雨平不依。一提起方文轩心里就来气,血压直线上升,宁死也不肯方文轩再玷污她---哪怕是她的车。没好气地说:“那你走路好了,镇上等你。”
学校离镇上三至四里路远,可见男人不能轻易得罪女人,一旦女人狠起心来,男人的那点伎俩只是小儿科。
有一次,正在上课,杨雨平身上来了,来不及举手请假就往厕所跑,上课的陶老师是男同胞,刚新婚燕尔,明白个中诀窍,也不多说。班上的男生对性还处在萌芽阶段,所受的训练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只是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总似隔着层窗户纸,不捅开来不显得对知识渴望的酣畅。再说也看不惯女生上课不请假的特权。下课后,等到杨雨平去WC,几个男生一合计,章永红第一个夸下海口,谁敢把杨雨平的课桌翻开,把里面的东西晒在桌子上,甘愿奉献一个星期的爱心,给他提壶打水。方文轩如狗听见骨头在敲碗,耳根一竖,一摇三晃地吸引过去。受不了有人给他打洗脚水的诱惑,想当回祖宗。头一下大了,三步并两步,翻开杨雨平的抽屉,把一包拆开的卫生巾堂而皇之的散落在杨雨平在课桌上。众人当即傻眼,还真做了。由亚当掀开夏娃身上的最后一片树叶被方文轩举手代劳。
几个人面面相觑,远远地愣在那不说话。通常暴风雨来临前是短暂的宁静。
等到杨雨平WC回来,见自己的秘密被挖掉,仿佛自己裸体般站在教室,琼瑶剧里的女主角没当成,倒成了“皇帝的新衣”里的新主角。气得豪啕大哭,剧情里一场夭折的恋情故事下来也莫过于她此时的伤心。修养更不可及。边哭边骂:“谁干的,谁干的?无耻!”
方文轩见不得女人掉眼泪,差点就要承认。
“是--- ”
章永红一看不妙;踢了他一脚,使了个眼色,破译出来意思就是“你找死”。方文轩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离玷污人家贞操就只差一步了,吓的方文轩赶紧撤退,把头埋在桌子里,大气也步敢出,想起了“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想起了“刘兰芝”这个贞烈女子,心想不会出什么事吧?
刘兰芝投水死了,杨雨平还活着。不过方文轩为此差点象“仲卿”吊死在树上。一世英名,光辉形象,尽毁在章永红手里。黄泥巴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又是道歉,又是写悔过书。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中国人的嗓子除了吃饭外,向来有传声筒的功能。嘴管不严。家丑出了门,很快刮到王老师的耳朵里,王老师王义军,爱吞云吐雾,白胖得让人怀疑学校食堂的油水都在他一个人的肚子里。一嘴黑牙与他的白胖成了他的最大特色。由于深得“齐本家”器重,教历史的同时兼管学校纪律。除了范老师是校团支书记外,貌似也是学校青年才俊里的一号人物。因为这个第二梯队的头衔,少不了与范老师磕碰。
刘兰芝也许是艺术的,虚构的,但历史往往是真实的。这个“王胖胖”比方文轩想的还严重。
方文轩低着头站在“王胖胖”面前,把自己扮得象个犯了错的小孩,洗耳聆听历史老师讲“政治课”。这王胖胖本是益阳师专毕业,但这一纸文凭如同他口袋里带盖的“白沙”香烟。吝惜得紧,从不出手。平日里上课自称:首都师范大学毕业---函授。每次在说到首都师范时都要加重语气来强调。首都师范出来的当然不含糊,哪怕是函授,政治课上得不比他专业课差,对语气的把握和词组的运用能力又觉得他当初还是选错了专业。让方文轩此时才真正体会到高尔基在写《海燕》时的感觉:“暴风雨!暴风雨就要来啦! ”
方文轩受不了暴风雨来得猛烈,想转移压强,结结巴巴地说:“是——是——章永红出的馊主意。”
“章永红章永红,他是你什么人,听话成这样!”王胖胖怒道。
“报告王老师,是我们班长。”方文轩平日里油条气息不自觉地冒出来。
不说还好,王胖胖的脸变得象化学反应,本来还在肚子里的怒气受了“是我们班长”的合成,一下从黑黑的门牙里挥发出来。
“他叫你吃屎就吃屎,@#¥¥$#%…”一番训示后上纲上线;总结定性:“十足的文盲,流氓加法盲”。当即准备拿这小子开刀游班示众,打入另册。帽子大的让方文轩招架不住,最后还是班主任念在其平常表现还不错的份上保了下来。这个“王胖胖”可能觉得把一个失足青年的“犯罪”经历当着每个班说清楚操作起来有一定的难度。二是也不想和范老师关系处得太僵。倒也买了范老师一个情面,愤愤地罚方文轩在操场跑25个圈。陪着方文轩跑的是章永红,15个。
章永红觉得委屈,恨方文轩是个撑不开的伞---没骨头的家伙。出卖了他。边跑边叫:“败类!败类!民族的败类!早生几十年,你方文轩就是个汉奸的料。”心想自己要是王胖胖,游班不足解恨,非得叫这小子游街不可。只恨派出所不是他家开的。
方文轩也正郁闷得不可开交:“章永红,你这个贱人,你不给老子打一个星期的洗脚水老子整死你!”两个人边跑边尽口水之能事。
不幸被前来督导的王胖胖撞见:“哟,哟,体力不错嘛,每人加跑5圈咯。”这么一“咯”下,每人又多了一个公里。
从此以后,方文轩和杨雨平两人见面,如同彼此瞻仰对方遗容。方文轩哪还敢搭她。
“书记,搭搭我咯,轻上轻下,我保证撒。”方文轩开始挑战郝明的原则性,“你可不能见死不救,抛弃革命同志呀!”
“家里养那么多鱼,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郝明堆在方文轩软磨硬泡的口水里,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方文轩,你别那么死皮懒脸好不?”杨雨平幸灾乐祸。
“你才知道咯?他就是个死皮懒脸的人。”章永红落井下石。
“哎,我说猛子,我怎么看这位文同学,坐在你单车后面不般配,瞧你那车,哪个废品店收来的,都快散架了,怎么说也得坐郝明的车吧,宝马香车配美女,人家书记的还是二八永久,正宗名牌。崭新。大家说是不是?”
颜学强,李林均跟着起哄,一个个都是见不得花子过年的家伙,加之同性相斥的物理原理,尤其是漂亮的女性,杨雨平,李娟也跟着附和。
方文轩正愁郝明这小子软硬不吃,江朗才尽。没想到这句话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咸鱼翻身。被革命同志从悬崖边捞了回来。抓紧巩固战果。
“要不,让文娜同学坐你的车?我坐猛子的,行不?”文轩对郝明说。
这个问题的回答难度极高的,弄得郝明回答“行”也不行,“不行”也不行,行,等于旧时的艺妓,失了身,破了规矩,免不了日后千人骑,这车成了真正的“公共汽车”。不行,自己就真的变成了葛朗台。尤其是在女同学眼里。
倘大的学校,真正能挤过“独木桥”的凤毛麟角。曹靖华《叹往昔,独木桥头徘徊无终期》:“凡事往往不得已而求其次,‘鸿沟’上没有‘桥梁’,只好‘绕道东京’了”。不得已而求其次 ,一个高一点,一个低一点,当高的目标达不到的时候,转而去实现低一点的目标。郝明成绩中等,最多只能捞张参赛门票。通过毕业会考就OK。郝明想这三年高中花费不少,总不能白呆,农村对象不好找,和女同学搞好关系,培养下感情,或许将来会降低难度系数。不过也纯粹是培养而已,而且这“培养”比地下工作做得还严。现在的学校里,有过恋爱史,一个接过吻的男生的身价会大增,而在二十年前,也算他完了。
郝明怕将来吃紧。一咬牙,最终同意。
章永红肠子都悔青,直后悔说话不比下棋,没多考虑几步。 本还想固执己见,说这是古董,你明白古董就是艺术么之类的话。眼看方文轩一句话就让自己成了少数派,苦心经营的虚荣感全部被这小子打了个伏击歼灭掉。话到嘴边只得又缩回去,如同食物卡在喉咙里,郁闷得实在不行,硬生生的笑了下,本不想再搭理他,又怕影响自己在大家面前的光辉形象,只得硬着头皮说:“那你滚我车上来。”
文娜换上了郝明的车,章永红搭着文轩,一路朝镇上出发。
章永红耿耿于怀 ,把满肚子的怨气发泄在两只脚蹬上,蹬的飞快,把大伙远远地甩在身后,快赶上了敌后武工队的队员。恨不得一个颠簸把方文轩从车架上摔下来,自己却安然无恙。嘴里还在狠狠地说:“看我晚上怎么整死你!”
方文轩正喜孜孜地享受着首长待遇,全然没理会猛子在算计着他。不时回过头来看郝明,严格地说,是看郝明的后面,一袭连衣裙迎着靳水江边的风儿摇摆,忽然来了灵感,脑子被《诗经》唤醒,是有一首诗来印衬眼前这大好意境的。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二)
镇子不大,但说到炭子冲,名气不小,伟人故里。江南的山山水水,但凡有地名的地方,都可以引经据典上朔几千年说出个正史故事或典故,几千年演绎下来,在民间往往会潜意识渲染上一层神秘的色彩。并由此诞生更多的传说。我们常说中华文明灿若星辰,有四大发明,有五千年悠久历史,其实不然。“好的历史是人民写的”。真正的历史是那些《县志》,《乡志》及《家谱》,溶化在三山六水一分田加上柴米油盐里。房子的地基决定房屋的上升高度。象江南的山水,每个中国人,从一出生就会不自觉地背着祖宗留下来的沉淀淀的历史,所以以男童女仆出身,弹丸之地的倭奴小国来说,永远也就不会明白中国人的凝聚力绝不只是简单地停留在几句口号里。
花明楼,百度里是这样描述的:宁乡东南的一个美丽小镇 。境内双狮岭重峦叠翠,清泉奔涌,幽谷灌区水渠与靳江交错而过,低吟浅唱,像两条银链镶嵌其间。据清同治《宁乡县志》载:“昔有齐公,择此筑楼,课其二字,攻读其中。”并将其子攻读诗书的那栋木楼取名“花明楼”。初唐诗人王维有诗云:“柳暗百花明,春深五凤城。” 宋代诗人陆游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更是脍炙人口。齐公取名时也许是受了诗人们闪烁着智慧灵光的诗文启迪,当然也包含了齐公的美好祝愿。如今,楼与人已成为历史,而“花明楼”三字成了这片肥美土地的名字。
从前,在小小的木楼里攻读诗文的齐公二子是否写出了惊天动地的诗篇,不得而知。名人不好当,名人的衣钵子弟更难当,他本家齐校长大会小会都把这两个早已经空气了的齐公二子挂念在嘴边,身为花明楼人当有两种精神,一是“齐公二子”的读书精神,一是“楼”的精神:“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就是少奇同志的精神。
小镇是古老的,小镇嘛,体现在一个“小”字上,连街道都精致得紧。本来不宽裕的街道两边各色小商小贩一子排开,只留下不足两米宽的人行道,拥挤不堪。换在今天,非要给城管把这些框框架架连根拨起。可见城管不是秩序的守护,而是经济文明后的怪胎。
碰巧遇上镇上赶集。郝明推着车走在前头,觉得有点象摆在蒸笼里的馒头。
“要不先把车停在电影院?”郝明说
“好咯,好咯”大家都有同感。
“还是停到镇政府院子里吧,那里安全。”章永红的座驾没锁,怕别人把“顺”了去。
“切,就你那破车,叫花子的行头都比你足撒,”
“你再说一次试试?”章永红冷冷地说。
方文轩又念了一遍。众人大笑。
等到放好车,几个人往集市里走。章永红边走边说,既然是出来玩,就要玩出韵味,“玩的就是心跳”。众人赞同。不愧为班长,一开口说话就高屋建瓴,极有水平。一个个高兴得要死,象牢房里犯人,好不容易放一次风,抓紧珍惜眼前机会。
杨雨平是文学社的,琼瑶的小说没少看,明白一段死去活来的爱情故事通常不会在市井人流发生,比如某一次旅行,比如在电影院里的某一次回眸。事实上,在班上的男生中,她反复权衡,比照小说里的参数,章永红阳刚,成绩好,但游气十走足。方文轩帅气,幽默,成绩也还不错,作文更棒,但更棒的是他的无耻。认定郝明是那个有资格座在她旁边和她一起看电影的人,高大,稳重,有安全感,美中不足的是郝明学习中等,作文更是拿不出手,而浪漫的爱情总是要与文学挂钩,算是遗憾。
所以杨雨平第一个要求去看场电影,并暗地使劲:“郝明,你说要得不?”
也怪郝明把书本当他家几亩鱼塘“翻”。空有和女同学培养感情的鸿鹄之志。不明白女人是男人身上一条肋骨做成的道理,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其实是拿着肋骨敲打他的心扉。只是女人说起话来如原生物里的伪足,伸缩自如。
郝明一下子没接住“坨” ,说:“颜学强要我陪他去配眼镜呀。”答非所问,气得杨雨平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娟,文娜竟跟着说:“那看电影去。”
方文轩看出了杨雨平的“随意”,但教训深刻,不敢惹她。
对郝明不着边际地说了句:“郝明,你看过孔雀开屏吗?”
“没有看过呀,”
“其实,孔雀是很难开--屏的,尤其时雌性,”想起杨雨平也有个“平”字谐音。故意在“屏”字上拖了下。得意说:“只有在发情时,才开屏浅吟低唱,引诱(而不是吸引)成熟的雄孔雀,做华丽的舞蹈动作,向雄孔雀炫耀自己的美丽。”方文轩子虚乌有地乱说一通。
郝明信以为真,说:“然后呢?”。
章永红脑子转得比计算机还快,这么多人,杨雨平只问郝明。 明白方文轩狗嘴里吐什么了。
“还然什么后,抓紧机会,交配成功,和雌孔雀一起哺育后代去了。后---了。”哈哈。
看着章永红和方文轩一唱一和,杨雨平开始明白怎么回事。见方文轩再次把自己的秘密象削菠萝似地层层挖掉,气得体内荷尔蒙倍增。脸色由红变白,怒道:
“方-文-轩,你怎么就那么无耻,你怎么不去死,靳江河就在旁边,念在同学一场,死了我卖血都要送你一副花圈。省得留在世上丢人现眼,走到哪里都乌烟瘴气!”
声音尖尖,如雷灌耳,街上人群不明白怎么回事,一个个回过头来看,吓得方文轩心惊肉跳。生怕有个熟人或老师扎在人堆里。
“要不要我帮你写上副挽联?”章永红不识时务,还嬉皮笑脸说。做着手势,正要咬文嚼字琢磨灵感,结果马屁拍在马腿上,惹得更怒。
“章永红,你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李娟,文娜,我们走。”
对男人而言,身边没了女人好比向日葵背对着阳光,一个个颓在那里。有位大神又把女人喻作男人世界的平衡木,并举了个例子:孝庄皇后。一生都在皇子皇孙和多尔衮之间寻求平衡。不由得叹服这位大神的妙喻接近真理。杨雨平,李娟,文娜前脚刚走,男同胞便开始自相残杀。
“都是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章永红第一个发起攻击。
方文轩坚决抵抗说:“不似的,不似的,哪个要郝明接坨不住咯。傻子都知道杨雨平想和他看电影。”
“一丘之貉,你也别说他,还交配呢,没见过你这么思想不健康的。”
郝明第三个参加战斗,作战经验倒也相当丰富,一出口就成语,一语中的。而且极具艺术性。虽然说一丘之貉,但“你也别说他”后面是指责章永红,明显感激方文轩,让他知道原来还有个女孩喜欢他。高兴得连骂他傻子都忘了。
“你纯洁,你纯洁,你就装吧,你在寝室里说的“狗链子”就不是交配?”章永红也急了。
颜学强怕引火伤身,不语,坐山观虎斗。等到必要时,把火力压制在一定范围:“好了,好了,莫吵哒,再吵就追不上她们咯。”
李娟一路劝杨雨平:“算了,你别和文轩一般见识,他那人,就是张刀子嘴。”
杨雨平嗔道:“你还护着他,对了,娟子,你是不是还和他那个--那个?”
“哪个呀?”
“你别装撒,有一次我看见他往你课桌里塞纸条,还有天早上我看见你在他饭盒里放馒头呢。”杨雨平开始罗列证据。”
李娟是学校教工子弟,母亲在食堂,父亲教物理,她这个父亲,教学能力平平,所幸几十年校园经验丰富,悟出哲理:在校园里,对学生而言,最缺少的是知识而最不缺少的便是感情;发泄起来象那靳江河里的洪水,挡都挡不住。生怕这个千金宝贝被哪个男生静电辐射。防范工作做得万无一失。这李娟倒也还真像个乖乖女,每天教室,厕所,食堂,宿舍(家里),“四点一线”,铁板一块,水泻不进,班上男生几个回合下来,一个个败下阵来。
方文轩是个例外,看着众兄弟一个个伤痕累累,料定这妮子是个傲慢的主,欧洲文学里主人公的傲慢往往在于她们高贵的血统。这妮子自认出身高贵,“书香门第”,瞧不起泥腿子。方文轩本来对她无甚好感,看不顺她那骨子里的傲慢,维纳斯的美在于她适度的缺少。这李娟缺的A太多了, 但藏不住内心的那点虚荣,又想她妈在学校食堂,以后见了这个未来的“乘龙快婿”,兴许会拿一个大一点的馒头给他。虽然不是书香门第,但自诩“才子,有个恰国家粮的老子护体,倒也牛屎配红红。遂决定出手。抄了份连自己都觉得肉麻的情书,瞧了机会投在她抽屉里。
哪有少女不怀春的道理,尤其是个还算漂亮的。这李娟,暗地喜欢章永红,成绩好,前途无量。但不想让他轻易得手,当为优绩股。以自己的优势,没有人和她赛跑。一切都只是个时间问题。故意把网撒开得好大,让班上的男生在自己的石榴裙下游来泳去。哪知高估了男生的水性,几个回合下来,淹死大半。男生把她当作1929年的美国股票,一个比一个还抛得快。最可恨的是这个章永红,章“章鱼”,一击不成,全身而退,临了还把“墨汁”喷到自己身上。背地里竟叹她为“石女”。
这才发现曲高和寡,高处原来不胜寒。正好碰上方文轩这小子往自己的情网里撞,弄得像道数学题,成了唯一答案。让李娟好生感叹命运的阴差阳错,把方文轩形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遂也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
方文轩一击即中,连自己都出乎意料。本来第 权当钓鱼,先打个窝子,结果“鱼”直接往怀里奔。只差叹曰:“姜太公直钩钓鱼,愿者上钩,方文轩钓鱼,连钩都省了。”
方文轩倒也勤快,拿着席慕容的诗一天一首抄给她,不费时,不费力。李娟幸福得要死。没想到这小子还是痴心情种,偶尔,上早自习的时候,从家里拿几个馒头偷偷放在他放在窗户上的饭盒里。以作犒劳。方文轩这才发现女孩子原来这么容易上当,弄得方文轩都有点于心不忍。加上章永红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吃不到的葡萄总是很酸。说方文轩吃“软饭”。想放弃。
不久,闹出了“卫生巾”事件。李娟发觉遇人不淑。幸亏自己施舍的只是馒头,还不是爱情,只恨有一次篮球比赛后帮他洗了次衣服,弄脏了自己的手。吓得赶紧刹车,给方文轩去了封言辞恳切态度坚决的分手信。方文轩看了,暗喜。正愁如何抽身。想这自古女人是锁,男人是钥匙,一把钥匙开一把锁,女人抛弃男人,换片钥匙而已;男人想把钥匙从锁里再抽出来,除非落个“陈世美”之名。方文轩刚戴了个“流氓;文盲,加法盲”的帽子,万不敢再当当今陈世美。故作痛苦不堪,其实他痛苦的只是他的馒头。李娟见方文轩惨烈之状,怕这个情种再来纠缠自己,连忙又复信一封安慰:“天涯何处无芳草。。。。云云。”
李娟见杨雨平旧事重提,斩钉截铁地说:“没,早没有了。”
不甘心自己的秘密被人看到,单刀直入,反问:“雨平,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郝明咯?”
杨雨平见已躲闪不过,素性承认。
一路说着到了电影院门口,文娜看着电影院前挂的小黑板,说:“是《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呢,我去买票吧。”
杨雨平一看这片子,是根据王朔的小说改编,讲述一个小混混与纯情少女的纠葛。离自己的理想相去甚远,第一感觉就拿方文轩对号入座,连连摇头说:“算了,算了,不好看,娟子,你呢?”
“我无所谓,文娜你想看不 ?”
“那我也不看,口干吗?我请你们喝汽水好不?”文娜说。
“好撒,好撒,正好口干哒,”文娜不提还好,刚才费了不少口水,一提起来李娟直感口冒青烟。
“文娜,你哪里的?”杨雨平问。
“东安,听说过吗?”
两人摇头。
“就是永州那边的,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说的就是我们那。
“哦,那就知道了”
“我们那是小县城,不打眼嘛。”
“那你怎么跑到这边来读书了,那边教学质量不好吗?”
“不是,是--”文娜吞吞吐吐。
“那是还不是呀,”,女人的好奇心一旦驱动,一般都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恒心。李娟说。
“是我小姨在这里教书。”文娜本不想说。
“哪个,哪个,快点港哪个咯”
“是--文社香老师,教英语的那个。”
“呀,是她呀,怪不得你这么标致,遗传呀!不过她很厉害的呢,学校就她英语教得最好。”李娟几分羡慕。
“是吗?我才来,不知道呢。”
“那你是跟妈妈姓啦,很少的哟。”
“恩”
电影院边上的街口拐角是个冷饮摊,店主招揽生意,搭了个临时棚子,摆了一张小桌在中间,三个人饥不择食,闯了进去。店主是个男的,四十多岁,可能生意做的不错,“心宽体胖”,和学校里的王胖胖好有一比。见三个人进来,忙搭招呼坐下。搓手问:“妹子,要点什么?”
三个人一人点了瓶汽水,坐赏街景。见旁边还有个西瓜摊,文娜问:“师傅,那西瓜是你的吗?”
“似的,似的,”
“那给我们切一个好吗?要大一点的。”文娜说。
“还要红的,不红不要,有冰的冒?”李娟说。
“妹子,有冰的,有冰的,现成的,不红不要钱,在冰箱里,不过要贵点点”店主一看这几个小妹子好招呼,连眼都眯成一条线,边说边掐小手指,就那么一点点。
“你真会做生意,那切一个上来。”李娟笑道。
“哪里,哪里,生意不好做咧。”
等到店主称西瓜去了,杨雨平悄悄说:“娟子,我看那师傅刚才眯着眼的时候和章永红睁着眼一样。”逗得两人哈哈大笑。
“也不知道他们死哪里去了!”杨雨平接着说。
“你是不见郝明了吧”李娟笑着说。
“你--”杨雨平侧身过来,佯装打李娟,李娟忙躲。
“可能就在后面吧,”文娜说,又问杨雨平:“那个方文轩很混吗?我看你对他--”
“能不混吗?要不也不会被我们娟子小姐当抹布一样扔掉。我们娟子小姐可是班花呢!”杨雨平一听到这三个字就恨不得一棒子打死。
“不只他,后面几个都是一帮混蛋。”李娟愤愤地说。
“那个郝明还好点。”杨雨平低声说。
“哎,雨平,这你就不对了,喜欢他吧,他们几个,共条裤子穿,一般黑的乌鸦,你还能分出个一二三四来?”
李娟想了想又说:“真要说好,还是那个颜学强,看女孩子说话都脸红。”
杨雨平打趣:“娟子,你好像很研究哟。刚还说一般的乌鸦,一下子就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了咧!”
“切,我才没那兴趣呢,倒是你,要小心呢!”李娟顿了顿,又转头对文娜说:“还有你,文娜,我看方文轩和章永红看你的眼神都不对,有追求你的倾向呢!”
“娟子,你别乱说,”文娜一脸害羞,不知如何回答,搭了下头发,坐的地方正对这街口,看方文轩他们朝这边走来,忙把话岔开:“看,他们来了。”
杨雨平侧身一看方文轩正有说有笑走过来,气得要走,文娜忙拉住她说算了。
待到了店里,方文轩说:切,你们不是要看电影吗?怎么跑这里凉快了;我刚看了,放《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王朔的经典呢。”
杨雨平说没好气地说:“要你港。跟个苍蝇似的,弄得我一点心情都没有。”
方文轩不想再自掘坟墓,懒得搭理她,自言自语:“切,这地方也太精致了吧,怎么坐咯!”
文娜忙往里挪了挪说:“凑合吧。”方文轩似乎为这个动作等了一万年,正要一屁股挪过去,哪知章永红对这个新来同学的好感更表里如一,下手比他更快,一屁股就坐在文娜傍边,贼笑着直呼:“师傅,师傅,热,那个热呀,把吊扇开大点。”
方文轩扑了个空,气得差点跺脚。左看又看,左边是杨雨平,脸上貌似立着块石碑,墓志铭上刻着:“方文轩”三个大字。右边是李娟,正准备拿他擦桌子,顿觉天下之大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权衡下拉着颜学强背对着街口还是朝靠李娟这边坐下。
李娟打趣道:“郝明,你不会和我坐一起吧?”
“我--我”
“李娟,你就喜欢欺负老实人,郝明,你坐我这边来”,杨雨平笑着挪了挪。见纸没能包住“火”,遂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店主刚把西瓜切好,见又进来来了几个,乐得屁颠屁颠把西瓜端上来。
“几个满哥,还要点什么?”
“再来四瓶汽水,”章永红说:“麻烦您再把电扇开大一档,行不?”
“好咧”
方文轩心里正吐着葡萄味,郁闷的要死,对店主说:“师傅,有烟冒,白沙的,来三根散烟。记他的账。”说罢指了指章永红,想这小子还欠自己几根烟,见他那喜滋劲,日后难免翻脸,不如趁此索要回来。却忘记这里不是学校商店。
“满哥,那冒得,不卖散烟的,再说我看你们还是学生吧。”店主惊诧。不过惊诧过后是他的精明:“要不是先抽抽我的?”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烟来。一人递了支。
颜学强不抽烟,连忙推脱。方文轩推了下:“接着吧,我哥的面子都不改?”心里却暗暗说“你不抽可以给我撒”。一根烟下来,方文轩那热情劲好似找到了多年失散的兄弟。
“哥,我们是学生,但更重要的是我们都是男人,你说是不?”
“还得跟哥借个火,”店主连忙掏出火柴:“那似的,那似的。男人,男人。”待到三人点上,方文轩吞云驾雾一口,不忘回报,连说:“好烟,好烟呀, 还是“good friend”--良友,哥,你这烟比我们老师的抽得还好,等我明年毕业,我跟着哥来练摊好不?”
“好撒,只要你不嫌弃,小财,比不上读书,多读书好呀。”
比店主更惊诧的是新同学文娜:“你们还抽烟?”
李娟说:“没什么好奇怪的,慢慢地你还会有更多不知道。”
方文轩悠悠地吞了口,故作深沉状:“你不知道,这男人,一到十八好痛苦,无论如何都烦恼。”
文娜大笑:“呵呵,你这个比喻,有点象大年三十晚上借饺子----不是时候,还等十八年再说吧。”又补充道:“还少了点原汁原味呢。”
“是为情烦恼吧!”杨雨平瞟了瞟方文轩,又有意无意瞟了下章永红,冷嘲热讽地说。
“错,菩提无树,明镜非台。没有刻意的追求,又哪来情?倒是话说回来,雌孔雀不开屏,这雄孔雀又岂能为诱所惑?”杨雨平一听这话,气得想挖个坑自己往里跳。
方文轩装作看倦红尘的样子,其实心扑腾扑腾直跳,说出去的话自己也不相信,眼睛死死盯着章永红,生怕他吃西瓜的当口连文娜的脸都咬上了。也无心再和雨平斗嘴。
章永红近水楼台,递了刷西瓜给文娜,问:“文娜,你是哪里的?”
这句话好比刚发生的海湾战争,伊拉克的导弹刚一升空边被“爱国者”拦截,李娟可以把方文轩当抹布,但看不得章永红献殷勤,代答道:“要你管?她东安的。”
“东安?”章永红追问,眼睛望着文娜。
李娟又成了文娜的代言人:“你没听说过吗?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就是她那里。”
章永红确实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但装着知道,对着文娜说:“当然听说过,只是我觉得好生奇怪,我还以为你桃江的呢!”
“桃江?那是哪里?”文娜问。
“益阳,宁乡过去一点点,一个产美女的地方,你们永州产蛇,桃花江净产美女。”
“是吗?”
方文轩偷窥几眼文娜,不仅美,那皮肤真拧得出水来,不相信一个产毒蛇的地方居然能产出这么标致的美女。
要亲口证实,对文娜说:“ 喂 耳 啊 于?”
“什么?”
“读出来呀!”
“ 喂 耳 啊 于?”文娜试着读了读,“什么意思?”
“不要那么谦虚”
“where are you?---我东安的。”
“我就知道你会猜到中文版英语”方文轩高兴地说。
不过你这 喂 耳 啊 于也太宁乡版了,文娜笑着说,
方文轩也跟着笑:“你别笑我撒,我害羞呢。”
“切,难得你还认得这两个字。”杨雨平这次学乖了。只敢依话画瓢。
方文轩刚进入角色,对杨雨平的话省略不闻,又接着说:“哎,猛子,你知道桃江为什么是个美人窝吗?”
想章永红重理轻文,平时杂书看得少,谅也不知道。章永红果然缩头,声音小得象蚂蚁:“你知道?”
“你说咧?”
“首先是山美,雪峰山余脉,产竹,然后是水秀,连水都叫桃花江,不过还有比这更出名的,那就是茶,吸山美水秀之灵,桃花江的茶叶与桃花江的水,成就了擂茶,擂茶就“擂”成了美女。”
文娜大叹方文轩知识渊博,拍手道:“那你知道我们东安产什么吗?”
方文轩故作高深地说:“东安在地理上只是永州的一个小媳妇,并不产蛇,严格说来,也不产美女,你是个例外,我出了个唐生智,唐生智可能好吃,所以东安的血鸭也和他一样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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