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犬噬肉而跑,缘木梁渡河,下顾水中肉影,又复云肉也,急贪属啖,口不能噤,而噬者倏坠。河上群儿为之拍掌大笑。义曰:其欲逐逐,丧所怀来,尨也可使忘影哉!
这不是《伊索寓言》里面的那只狗吗?没错,就是见了水中影肉,掉了嘴上真肉的那只笨狗。ㄚ怎么说起文言文来了?是呀,因为这是明朝的译本!吓一大跳了吧?其实,《伊索寓言》大约在公元前一、二个世纪左右,就已经在希腊写成书了。一千五百多年后才传到「震旦」,说起来也不算太快。
明代版的《伊索寓言》是在天启5年(1625年),由一位叫做金尼阁的比利时籍耶稣会传教士口授,另一名叫张赓的中国人笔述成书,而在西安付梓出版的。当时书名叫做《况义》,「况」者,「比」也。「况义」就是「譬喻」。书名典雅,意思也与原名相近。可是要不费口舌解释一番,谁会晓得这就是《伊索寓言》?乍看还以为是什么经书解义之类的东西呢。
到了清朝道光17年(1837年),广州查甸洋行的一名职员汤姆,又把这些故事讲给他的中文老师「蒙昧先生」听,并笔录下来。后来交由教会出了一个「英汉罗马对照本」:每一页里,中文居中,汉字罗马拼音在右,英文在左。看故事还可以学中(英)文。因此大受欢迎,有位官员找了一本来看,越看越觉得里面很多故事根本就是在讽刺自己。震怒之下,下令查禁,列入「违碍书目」之中。真是可笑!这个译本名叫《意拾蒙引》,「意拾」是「伊索」的另一种译法。
接下来最出名的一个译本就是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林纾和严璩合译的《伊索寓言》。这本书一问世就大受欢迎,光在1909~1919这十年之间,便重印过15次之多。《伊索寓言》这一个书名也从此被「定住」了。有趣的是,《伊索寓言》每篇篇末,总会有几句评论式的训诫。到了这个译本,通通被林纾改为「畏庐曰」这样夫子自道的口吻。想来林纾应该不晓得「伊索」原来是个低贱的希腊奴隶,否则,以他那么自衿的士人脾气,大概不愿掠得如此之人之美了。
由于《伊索寓言》的销路实在太好了,因此商务印书馆一鱼两吃,又出了孙毓修的这本《伊索寓言演义》,这本书所选的版本较佳,插图也画得好,译文更是浅显近乎白话。跟林译比起来,正如译者所说:「林译高古,拙译浅近;林译如黄钟大吕,拙译如瓦缶污尊,贵贱不同,而亦各当其用焉」,想要成为中学生的课外读物。可惜形势比人强,林纾的名气实在太大。「演义」最后还是演不起来,卖了几刷便不见踪影。日后也少有人记得了。
《伊索寓言》到底适不适合小孩看,一直都有争议。民国初年时,认为不合适的理由是怕小孩子弄不清真假,读过书后还以为动物真的都会口说人语,互相交谈;现代专家质疑的则是篇末的训诫,认为太「八股」、「制式」了,会把孩子们搞得黑白分明,认为世事就是这么简单、截然二分的。其实,不管「弄假成真」也好,「黑白分明」也罢,基本上都是在「用」字上下工夫,希望读过之后,孩子就能、就要学会些什么?----大人的这种心态,或许才是最伤害孩子们阅读乐趣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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