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栎林射雕之二——可笑杯弓蛇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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栎林射雕之二——可笑杯弓蛇影

  《射雕英雄传》结稿于1957年,是金庸的第三部武侠小说。当真是此书一出,莫与争锋,一时间江湖震悚,天下惊闻。作者时年37岁,如此年轻就做了武林盟主,可说金庸本身就是郭靖,就是成吉思汗,就是射雕英雄。

  可是这位受到全球华人顶礼膜拜的射雕英雄,在其号令天下的过程中,却并非象郭靖学习武功那样突飞猛进,也并非如成吉思汗征服天下那样势如破竹,虽然其无疑具备了无与伦比的感染力,但在传播的过程中,却象无数伟大的作品那样,遭受了太多人为的压抑和阻挠。假如金庸不幸如一些伟大作家那样壮年先逝,那么就一定如司马迁、曹雪芹、司汤达……等人一样,怀着莫大的遗憾,看不到欢呼的彼岸,只可“藏之名山,传之其人通邑大都”(司马迁《报任安书》)了。因此,在金庸成功和幸福的背后,其实亦曾有风霜雨雪。金庸平生最钦服的两个人,一个是司马迁,是大大的悲剧人物,另一个吴清源,是围棋界的泰山北斗、也是一个“武林盟主”。所幸,金庸先生的此生,象后者,而非前者。

  童话小说家郑渊洁有一番壮语,说他要让中国的儿童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儿童。但对于我们这些70年代出生的人来说,金庸小说才是我们最大的幸福之一。无论是优等生还是差等生,都是金庸的好学生。到得后来,不读金庸者,简直就丧失了一大块话语场。记得在大学礼堂看《东邪西毒》,画外音:“数年后,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剑客,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他喜欢跟自己的倒影练剑,他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叫独孤求败”——读到此,全场学生一片哗然,有位同学却懵然不解,一派被冷落的感觉,对我们投来惊异的眼光。这就是金庸的魔力。

  查良镛因为成为了金庸,得以创办了《明报》,成为富豪,成为政论家,成为上流社会人物。他频频拜会社会名流,也每每受顶层人物邀请。小平同志、江 等都接见过金庸,江 对金庸说,他很喜欢看查先生的散文。当时看这篇报导时,觉得很奇怪,金庸最杰出的成就当然是武侠小说,如果没有武侠小说打出的名气,又谈何散文呢?在台湾,蒋经国、严家鑫、孙科、宋楚瑜(时任“新闻局长”)等,都热爱金庸小说:蒋经国在任“行政院院长”时,曾在一次年末记者游园会中,与海外学人历数《射雕英雄传》中的英豪;严家鑫曾派人到出版社找《射雕英雄传》来看;孙科即使在病中,都念念不忘金庸小说;宋楚瑜则曾私下借阅《射雕英雄传》——为什么要私下借阅,因为在台湾,金庸的小说原来在被禁之列的。

  金庸小说乍出江湖,便燎原而广,扶摇而上,到70年代,已风靡港澳和海外华人世界,但是在大陆和台湾,却一直被莫名其妙地禁止,台湾直到1979年才由远景出版社出版金庸作品集,大陆则晚至1994年(北京三联书店)。当时大陆恰逢“文化大革命”,金庸被禁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是在台湾,为什么也出现这样的情况呢?我们一直雾里看花,隔岸观火,觉得台湾是个有出版自由的地方,尤其在武侠作品方面,台湾和香港可说是并驾齐驱。如古龙另辟蹊径,早已超越了梁羽生,与金庸齐名。如今活跃在银屏的各类武侠片,基本上都属于金、古两大系列;而在我们少年时,就素有“港台武打片”的说法。那么,台湾为什么禁止出版金庸小说,着实令人费解!

  当时,远景出版社发行人沈登恩先生(藏书8万册,在台湾仅次于李敖)经过长达两年的申请,终于在1977年9月得到了国民党当局的一纸公文,说明“金庸的小说尚未发现不妥之处”,同意远景出版社在台湾出版金庸小说。既然尚未发现“不妥之处”,当初又为什么要查禁呢?官方的自相矛盾经常令人啼笑皆非!就象最近热播的《铁齿铜牙纪晓岚》中所描绘的文字狱一样,没有可以昭示天下的理由,无非是触动了皇帝或权臣的一根神经而已。国民党靠特务政治起家,也一度靠特务机构来鞭牧天下,即便脱胎换骨、点石成金,政治的惯性和民族的劣根却不是那么容易蜕去的。果然,即便是1979年远景版的这套金庸作品集,也独独少了一部最大的经典——《射雕英雄传》。《射雕》的小说与电视剧,不断遭到查禁、禁映,一度易名为《大漠英雄传》, 1985年4月5日出版的《亚洲人》周刊披露过这一事件:

  “「本报讯」金庸最著名的一部武侠小说《射雕英雄传》,最近分别在海峡两岸闹出新闻。在中共那边,公营的北京“友谊出版公司”宣布印行《射雕英雄传》。在台湾这边,台视宣布即将开拍《射雕英雄传》,但迅即被警各部下令禁止。《射雕英雄传》在台湾改名为《大漠英雄传》,由远景出版事业公司印行。金庸其他武侠小说皆已开禁,独这部小说,迄今未解除禁令。

   不久前,国防部长宋长志在立法院答覆党外立法委员有关言论出版自由的质询时,曾表示警备总部已将大部分与政治无关,禁忌较少的,如三十年代的武侠小说开放。一时之间,有关平江不肖生、朱贞木、王度庐、邓证因、还珠楼主……的作品也立刻由联合报集团的联经出版公司发行。据悉,反应敏捷的台湾电视公司立即着手准备开拍金庸的小说《大漠英雄传》,交由陈明华导演。由于陈华明所导演之前一档武侠连续剧《倚天屠龙记》造成极高的收视率,因此,开拍的消息传出后,立刻震惊其它两家电视台。但是,《大漠英雄传》在送审之后竟然被警总封杀出局,看来,台湾的电视观众暂时看不到金庸这部最著名的武侠小说改编的连续剧了。”

   为此,金庸先生曾郁闷地辩解道:射雕是中国北方民族一种由来已久的武勇行为。《史记·李广传》中,李广曾说:“是必射雕者也!”王维有诗:“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又有诗,“暮云空磺时驱马,落日平原好射雕。”杨巨源诗:“射雕天更碧,吹角塞仍黄,”温庭筠诗:“塞尘牧马去,烽火射雕归。”黄庭坚诗:“安得万里沙,霜晴看射雕。”中国描写塞外生活的文学作品,往往提到射雕,“一箭双雕”的成语更是普通得很。毛泽东的词中其实没有‘射雕’两字连用,只有一句“只识弯弓射大雕”。中国文字人人都有权用,不能因为毛泽东写过用过,就此独占,别人就不能再用。

  原来如此!诺大一岛的男儿,不过是因为毛泽东的一句词“只识弯弓射大雕”,就投鼠忌器、杯弓蛇影一至于是!比之苻坚的“草木皆兵”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却摆上了台面,真比“莫须有”的岳案还冤!

  事实上,毛泽东的这首《沁园春》,一直就是国民党和蒋氏父子的一块心病。1945年,毛泽东赴重庆和谈,被各界人士誉为“弥天大勇”,已经将了蒋介石一军。不想毛泽东壮怀难禁,风云感遇,竟赋出一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下地上,唯我独尊”(熊十力语)的《沁园春》来。此词一出,举国为倾,毛泽东的政治形象因之大为振耀。面对这一奇变,蒋介石既惊且妒,蒋郎才尽、自愧不如后,马上召集一帮御用的文人墨客,限时同题相和,结果无非是些狗尾续貂、滥竽充数、鱼目混珠之辈,诚如赵明诚百首,不能及李清照一句。令蒋公龙颜大怒,却又无计可施,沉郁胸中,久之就成了心病。后来老蒋老了死了,这心病就转给了小蒋。

  二蒋的这种心态,是明清文字狱政治的继续,虽有了民主的幌子,甚至效仿大陆进行了土地改革,效仿西方建立了多党政体,效仿日本进行了民歌革命,但在新闻出版这一敏感领域,“百年老店”国民党当局的神经一刻都未曾放松过。此类例子极多,比如为我们熟知的李敖,蹲了十几年的监狱;另一个熟悉的柏杨,被打怕了投降了。国民党虽然不敢再象49前杀害李公仆、闻一多那样放黑枪冷弹,却依然象当年那样收买眼线、引诱别人的老婆、破坏别人的家庭,比如李敖大骂胡茵梦出卖了自己,其原因,归根结底还在党国!

  这样看来,禁了《射雕》的确算不得什么大事了。当年台湾那一党制的政体,本来就是“任我行”的日月神教;披了个民主的幌子,也不过就是系了朱裙的东方不败罢了,一脉相承,一丘之貉!与秦始皇、康熙、雍正、乾隆这些伟大的大帝一样,都是流氓政治,政治流氓!他们那种“攘外必先安内”的堂皇诡辩、诡称什么“内圣外王”的小国寡民的保农意识、直把杭州作汴州的偏安思维、叶公好龙的人格本质、狗熊排座次的文盲素质、家天下的民族基因,以及由以上种种丑陋现象派生出的多疑善变、残忍好杀、见利忘义、为一己而轻天下的统治术,怎能容得下光芒万丈的射雕英雄,又怎能容忍天下人对一代天骄的崇拜!对小人,千言万语说不清楚;对英雄,那毋须再想便涌上心头!何况,金庸不断地惩罚小人、讽刺“君子”、玉成英雄,这当然不妥,对于那些神经高度集中的政客来说,英雄就是神经病——神经的心头之病。何况,在《鹿鼎记》里,金庸严厉地批判了文字狱,并把那个献书清廷的狗杂种在漂亮MM面前正法了……因此,台湾当局认为金庸作品太“左”,不是没有根据的。

  我们初中时候学过“周厉王弭谤”的故事,都知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我们也曾在历史课上回答过老师的问题,焚书坑儒是暴君之所为,文字狱是极端反动的统治手段;我们曾经满怀希望要做一个文武双全的英雄,骑着汗血宝马,驰骋在辽阔的草原,轻引佩羽的长弓,一箭双雕或者三雕四雕都可以……每一个梦想都惊醒在清晨,如果是噩梦就惊醒在黑夜,被惊醒后我惊奇地看到,这真是一个东邪西毒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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