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毛毛虫的故事（童话）

毛毛虫的故事

　　 小小是一只漂亮的毛虫,她有肥肥软软的淡黄色身体, 颜色如同冬天的大白菜,又象刚出炉的蛋糕上的奶油,不用我说啦,你一定想象得到,真是漂亮极啦.象大部分毛虫一样,她还有两个小黑豆一样的眼睛和一对短短的黑色触须.就是这对触须经常引起多多的牢骚.多多是她的好伙伴,一条黑色的毛虫,模样和小小略有不同,不过这并不影响她们俩的关系.多多老说她不安分,因为那对触须总是不停的晃动,上下地晃,左右地摆,有时还打弯,看得多多眼花.多多老说,没事你老瞎晃什么呀,这消耗的能量又要多吃几片菜叶才能补得回来.不可否认,多多的话有夸张的成分,小小还是常常因为这个伤心.其实小小是一只聪明的毛虫,她当然知道晃晃触须跟吃菜叶没有什么关系,她只是自己也纳闷干嘛没事老晃荡.一个女孩子家老这样,给人的感觉就不够庄重呀.可是没办法,她喜欢这样,当她在一片沾着露水的绿叶上懒洋洋的躺着发呆时,当她在棕色的花茎上悠闲地散步时,两条不安分的触须总是摇摇晃晃.有的时候,她两只黑豆眼睛还会往上转,就象多多说的,抬头往天也是她的爱好.上面有时偶尔有鸟扑楞着翅膀飞过去,更多的时候是各式的蝴蝶和蛾子翅膀一扇一扇地翩迁而过,再上面还有高高的大树遮蔽着天空,晴朗的天气里,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树叶的间隙中透进来,微微刺着眼睛的感觉也很惬意.小小就这样常呆呆地往上看,其实大部分的时间她是在等待,当偶尔有什么东西飞过时,她就莫名地一阵雀跃,用力晃晃触角,好象在向什么致意一样.不过有时候她要小心一点,因为有的鸟儿肚子饿了会在这里找食物吃,小小必须在树叶后躲得好好的,只能偷偷地往外看.还有一次她这样发呆的时候,一滴露水滴下来,正好砸到眼睛,后来眼睛肿了好几天.不过这些在小小的心里没有留下什么阴影,她总是无忧无虑,看天的乐趣是无穷无尽的.

　　 然而这种快乐也不能持续很久,因为多多老是找出各种各样的借口来打搅她.多多常悄悄地爬到她身后,然后出其不意地说,小小,我们玩游戏吧.小小就把眼睛从天空转到这条黑色毛虫身上说,好呀.两只毛虫碰碰触须,就开始游戏了.她们常玩的是捉迷藏.小小最喜欢藏在黄色野菊花的花瓣下,这样多多总是要找很久.当多多找到她时,常装作万分气愤的样子,批评它藏得也太认真了.而小小每次总是很轻易地就可以找到多多.多多老说自己是故意给她找到的,怕小小找不着她会着急.不过小小不信,小小觉得自己每次都是凭着自己的聪明找到的.当然我们都知道小小是一只聪明的毛虫,所以连这篇童话的作者也认为是多多藏得太不谨慎啦.不过话说回来,多多比小小出世早一阵子,个儿也比小小大得多,平时总以姐姐的身份照顾小小,哄着小小,陪着小小.所以多多这样说,我们也不能说不对.真相是什么,谁也不清楚,总之多多经常被小小找到啦,不管她藏在残破发灰的枯叶下面,还是香噴噴的花蕊中间.这种游戏通常在几株植物的范围内进行,长的时候会持续一天的时间.从一颗植物的身上到另一棵植物,对小小的毛虫来说也算长途跋涉了.所以当她们会合以后,总是把圆滚滚的身体贴在一块,一黄一黑, 讲着顽话,互相打闹一阵,哈哈的笑一阵,不过毛虫的笑声我们是听不到的啦.

　　 这天,多多又藏起来啦,小小才不急呢,她慢悠悠地从一片叶子晃到另一片,在一株半大的小树找遍了以后就爬到另一棵去,路上还不忘记喝点美味的树叶汁.当几株熟悉的小树都找遍了以后,还是没有看到多多的踪影.太阳慢慢地掉到大树下面去了,森林里的光线暗淡起来,黑夜一步一步地朝我们的小小走来.小小胆子真的不大,在胆战心惊地继续寻找了一会后,终于丢下面子,第一次大声叫起来:”多多,你在哪里呀,我输啦.”她以为多多会象以前一样,听到她的呼唤就应声从一片树叶下钻出来,朝她奔过来.她甚至想好了呆会怎么骂多多,这回她藏得太深啦,让自己担惊受怕.可是,多多并没有出来.小小把脑袋转了几圈也没看到多多的身影.太阳已经掉到地平线下面,黑夜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森林,夜蛙的叫声一阵阵地响起来.小小怀着失望,爬到一片树叶下面,蜷起身子,多多会去哪里呢?她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从她记事以来,多多就好象伴着她出生的一样,一直与她形影不离,同吃同住,在寒冷的冬夜,两人都是把温热的身体挤在一起过夜.今天第一次不在一起过夜,小小忍不住开始想念多多了.一阵轻风吹过,树影婆娑,叶子沙沙地响起来,小小以为是多多回来了,瞪起黑豆眼睛,四下里望.四周又恢复了寂静,什么也没有发生.小小叹口气,抬头看天,几颗星星透过树林的缝隙在深蓝的天空里闪烁,它们看起来又高又远.小小很想飞上去,看看这些星星都在做什么,可是她做不到,于是她蜷了蜷身子,开始数星星,她想,等把天上的星星全部数完,多多也许就会来找她了.一个,两个……小小在对多多的思念中睡着了…..

　　 当所有的星星都渐渐消失,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准时地射进了密林里,鸟儿的鸣叫声此起彼伏,热闹极了.小小被吵醒了,睁开惺松的睡眼,舒展开蜷缩的身体,她一翻身爬起来,看看四周,还是没有多多的身影.多多你在哪里呀.她匆匆忙忙地吃了几口树汁,又开始寻找多多.没有多多,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好象一朵花失掉了花蕊,又好像一片叶子失去了和树的联系.路上碰到别的虫子,她都跑过去打听,可是虫子们都摇摇脑袋,说没有看到多多,并且祝她好运.小小恐慌起来,多多被飞过的鸟儿抓走了?还是被霸道的邻居大黑虫欺负了?还是厌倦了与自己相伴的生活,离家出走了呢?小小的小脑袋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又有鸟儿从头顶飞过,翅膀擦着几片树叶,一串露珠掉下来,溅在身边的叶子上,然后碎成无数块晶莹的小水滴流到地上.可是小小无心去看也无心躲藏起来,她心里全是多多的身影.

　　太阳又要掉到地平线下面了,黑夜准时来接班.一天又过去了,小小快绝望了,附近能去的地方她已经找了个遍,多多好象蒸发了一样,小小落寞地找了片树叶栖身,在夜蛙的叫声中又度过了孤单的一夜.

　　 日子一天天过去,美丽的野花开了败,败了又开,小小已经放弃了寻找多多的念头,只是在抬头看天时偶尔想起多多,多多现在在做什么呢,找到新伙伴了吗?小小一想到多多就没了看天的兴致.无聊地从一片叶子爬到另一片,有时她还幻想,也许翻开一片叶子,多多就藏在下面呢,可是当她翻开那片叶子,希望总是落空.

　　 有一天,不远处有朵黄色的野菊花开了, 娇嫩的花瓣,鹅黄的颜色,在微风中轻轻颤动,看上去美极了,小小忍不住爬过去,野菊花可是她最喜欢的呀.可是快到的时候,她看到上面停着一只灰蛾,它有一对灰白相间的大翅膀,翅膀的外缘有着一圈漂亮的暗红色花纹.这只蛾子还挺漂亮的,小小心里想.她看那只蛾子的同时,那只蛾子也发现了她,两只眼睛不住地在她身上打量.她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人家是先来的嘛,她掉转身子,打算走开.可是那只蛾子忽闪着翅膀飞起来了,正好落在她面前.小小正纳闷呢,蛾子说话了,”小小!”声音听起来很熟悉.”你是谁呀,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小小问,忽然觉得这蛾子长得也很面熟.”哈哈,你猜猜我是谁”灰蛾大笑起来,拍着灰色的翅膀绕着小小飞了一圈,又落在小小面前,得意地看着她.小小看着她背后还在轻轻拍动的灰色翅膀,疑惑地说:”你是多多地亲戚?””哈哈!小小你不是很聪明吗,晃晃触须就知道我是谁啦!”小小不敢相信自己地眼睛:”多多?”灰蛾很高兴,用翅膀一把拥住了小小,两个人又开始抱在一起打滚啦.

　　 后来多多告诉小小,那天她藏起来以后,忽然觉得又累又困,就地吃了几口树叶就忍不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谁知道睡醒以后发现自己在一个柔软的茧里面,周围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她拼命用嘴巴咬开一个口子,最后终于爬出了那个茧子,周围光亮起来了,感觉真好,可是回头一看,发现自己变了样,背上长了两个翅膀.”我试着一扑闪,居然飞起来啦!后来我就飞来飞去,可以飞得好高呢”.多多兴奋地跟小小描述,当时她一兴奋,飞到了森林上面,看到大树的树顶,郁郁葱葱,看到地面上五颜六色的野花开在绿色草地上,象绿底的花地毯.噢,森林的那一面还有一个漂亮的大湖呢! 后来我想到那个湖那么美,你要是见到了肯定喜欢,就想起了你,就飞回来找你啦.小小羡慕得要死. ”接着说呀!飞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啊?””嗯...我也描述不好,你要是什么时候自己也能飞就能体会得到啦!对了,我还可以跟小鸟一起飞呢,不过我飞得比它们慢多啦!”小小张大了嘴巴,只有羡慕的份儿,”你已经很幸福了,要是我也会飞就好了!”她忍不住说.”急什么呀,你长得比我漂亮多啦,我都可以飞,说不定过阵子你也会长对翅膀出来呢!”也是,小小心里想,自己跟多多的样子差不多,多多已经长了翅膀,自己可能过阵子也会长呢!不过她还是迫不及待的要多多带她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如果你走过这个森林,如果你运气好的话,你可以看到一个奇怪的景象,一只灰色的蛾子身上背着一只黄色的毛虫,在森林里高高低低地四处飞.这段时间是两个虫子最开心的日子,她们一起在森林里面探险,一起看到活泼的野兔在开阔的林地嬉戏,看到蛇躲在大树后面吐着鲜红的信子游动,看到绿色的藤蔓缠绕在高耸入云的古树上,看到鸟儿在树顶追逐翻腾,云气浮动的高空里雄鹰展翅翱翔,......虽然她们自己不能飞得那么高,可是比起以前匍匐在地面的日子,现在真是自由自在,逍遥快活,以前捉迷藏之类的游戏谁也不愿意玩了.

　　 可是小小还有件心事,已经过去好多天了,自己还没有丝毫长翅膀的迹象.多多老背着她飞,有时也挺辛苦,有时候在背上听到她气喘吁吁,小小也心疼.一只蛾子背着一只毛虫飞,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呀!小小悄悄地问多多,多多也有点疑惑.一天晚上,她趁小小睡着了,悄悄地飞去问附近最年老的毛虫婆婆.毛虫婆婆听了多多的描述,叹了口气,告诉多多,”那个小姑娘跟你不是一个种类的毛虫啊!这个你们出生的时候没人告诉你们么?”多多说”我们出生的时候就没有见过父母,从小就是一块儿长大的....”毛虫婆婆不住地叹气:”你天生就是一只蛾子,到了一定的时间就会长出翅膀来,而那个小姑娘,本来就是一只毛虫,是不会长翅膀的啊!””啊?”多多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她清楚,一旦小小知道这个事实,将会无法承受这个打击,因为只有她知道,小小是那么的渴望飞上天空.

　　 多多回到小小身边时,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小小还在熟睡,看着她依然那么漂亮的身躯,多多决定永远不告诉她真相.小小是她与生俱来的妹妹,照顾她保护她是自己的责任,这个事实没有谁能改变.多多忽然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了很多,这种长大远比长了翅膀更让她激动.

　　日子还是象以前一样继续,岁月在两人的无边地逍遥中缓缓流逝,小小也没有再问起关于翅膀的事,好像忘了有这回事一样.她有时在多多的背上为脚下的美景欢呼,有时轻声地问多多累不累, 更多的时候默默地用黑豆一样的眼睛盯着多多那对灰色的翅膀,这是她的触须会安静地垂下来,眼神如小河水一般的温柔,简直好像我们人类凝视一个多年的恋人,这个时候就连多多也搞不清她的小脑瓜里在想些什么.有时她们跟森林里的蛾群擦肩,小小总是让多多把她放下,跟蛾群玩一会儿,毕竟那才是多多应该呆的地方.可是多多总是嬉戏不了一会儿就匆匆忙忙地回头来找小小.

　　 这天,刚下过一场小雨,太阳从云层后面探出了头,森林里的空气格外清新,鸟儿的鸣叫也比往常来的清脆欢快.多多背着小小从一片还在滴水的墨绿色大芭蕉叶下面钻出来,刚才她们一直躲在那个避雨之所.小小嚷着要去看湖水涨了没有,多多背着她,两人一起往湖边飞去.这个湖她们来过好多次了,多多之前想得没错,小小的确非常喜欢这个静谧的林中湖泊,常常稀罕地探究平静的湖面下面究竟有些什么,就象她纳罕云彩的上面会有什么一样.不过多多当然也给不出答案.现在她们已经飞到了这个美丽的湖边,停在湖边最高的一株大树的枝头,这株大树可能因为生在湖边,养分充足,长得特别高大,最高端简直是笔直地插入了云霄.多多为了讨小小开心,鼓足了劲儿往上飞,飞得比往常都要高,最后她们在一个临湖的枝头停下来,这里非常高,往常她们驻足流连的小树都已经被踩在脚下,绿色的树冠生机蓬勃,好像一把把绿色的大伞.脚下的湖泊看起来象一面银白色的大镜子镶嵌在森林中的大地上,湖面美丽而平静,湖边杂草丛生,远远看去无数抹葱绿色在微风里招摇.小小从多多背上爬下来,头探着往下看,两只触须晃个不住.多多故意问:”看得出来水涨了多少么?”小小晃晃触须”我怎么知道呀”,多多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那你还要来看”,”我喜欢这个湖啊!” 小小撒娇”这个破湖有什么好的啊?”多多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静得出奇的小湖并没有多少好感.”嘘,说不定下面有什么神奇的东西呢!你没进去过,怎么知道它不好呢!”小小的好奇心又上来了,”切.”多多不屑.小小用触须碰碰多多那对合在背后的灰色翅膀---那是小小的宝贝---认真的说,”多多,你以后不要生我气了,多跟那些蛾子玩玩,不要老跟我玩.”多多觉得奇怪:”跟你才好玩嘛,跟她们玩多没意思啊!””懒得理你!”小小不说话了,在高高的树枝上爬来爬去,”要是我能自己飞上来多好呀,什么时候才能长一对跟你一样的翅膀呢?”多多赶忙说:”现在我带你上来玩不是一样吗?我的翅膀就是你的呀.”小小不理她,接着说:”你说我要是长翅膀,会是什么样的呢?”多多有点伤心,因为她知道小小永远长不出翅膀,但她还是说:”小小生得这么好看,要是长翅膀的话,那一定会是一对又大又漂亮的翅膀.”小小果然很高兴,”接着说呀”,”嗯...”多多只好瞎编”那是一对金黄色的翅膀,又大又轻,就象你喜欢的野菊花的花瓣一样,娇嫩明亮,上面有七彩的花纹,前端还有两只黑色的圆圈,那是我长在你身上的眼睛.”多多按照她见过的一只最漂亮的黄蝴蝶的样子来描述.小小简直太高兴啦,”多多你真好,我一定会长出那样的翅膀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到处飞,跟那些蝴蝶蛾子比飞行啦!”多多暗暗叹气,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沉默了一阵子,小小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好久没玩捉迷藏了,今天玩会吧,你先找我.”多多有点奇怪,不过还是说”好啊,你小心一点,万一掉到湖里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小小推她:”知道了,知道了,呆会儿找不着我不要哭鼻子啊!”.多多装作不屑地样子说:”哼,我才不会呢”说着飞走了.

　　 等多多回来找她的时候,小小呆过的那片地方已经空空如也,多多拍打着翅膀飞来飞去,故意叫着吓唬小小,”小小,我现在会飞了,我就要找到你了,你逃不过我的掌心!”可是她找遍了整个枝头也没有看到小小的身影.等到太阳快要掉到大树下面的时候,多多已经找遍了整棵大树,每一片树叶她都翻动过,还是没有小小的踪影.最后,她精疲力尽地回到最初的枝头, ”小小,快出来吧!我输了!”她大声喊着,回答她的只有呼呼的晚风和树叶的沙沙声.她几乎要哭出声来,明白自己要永远地失去这个乖巧的小妹妹了.她在绝望中往下看,脚下的湖面仍然美丽而宁静,只有粼粼的波光在斜阳的余晖中时时闪动,好像在诉说着什么,又好像在隐藏着什么.她不愿意再去看那个湖,擦擦眼泪,绝望地飞走了.

　　 只有童话的作者知道,当多多焦急地寻找小小的时候,小小正在做一个美丽无比的梦,在梦里,她拥有了一对金黄色的大翅膀,又大又轻,在晴空里伴着多多翩翩地飞,那翅膀娇嫩明亮,上面有七彩的花纹,还有一对深情的黑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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