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话:这篇小说是送给我将要来到的生日的第二份礼物。一个拖着童话尾巴的小说。不知道这些幻觉和幻觉语言能不能成为现实。我想,不一定只有谶语才能做到的。
孩子问:叔,你写的是童话么?
叫黑的男人说:我写的是故事。
孩子问你干啥不写童话呢?
叫黑的男人说有些人活在故事里所以写童话,有的人活在童话里所以写故事。白聪你是想活在童话里还是活在故事里?
白聪说那我就活在童话里写童话吧。
小镇上刚出现这两个人谁也没觉得奇怪。刚改行的吴胖子提着几件假古玩和捧着纪念品的刘三立即围了上去。又退了回来。吴胖子退回来的时候用山西话骂人。烙饼的张婶问吴胖子怎么回事,吴胖子说没事。
后来刘三在聊天是器说吴胖子冲得太猛,像是要杀人一样。穿黑衣服的男人死死地瞪着他还说了声“滚”,吴胖子就灰溜溜的回了。刘三就模仿男人瞪自家媳妇。刘三家的拧着刘三的耳朵说你那破眼球也敢瞪我?刘三说我不成,那男人眼睛像要杀人呢!
在吴胖子的复述里没有过分形容黑衣男子的眼神。只是别人问起他为什么不揍那男时,吴胖子说看那眼神就知道不是普通人,要不后来也不会弄成这里。
穿黑衣的男子是和一个穿裙子走在一起的。女人看上去要大一些,却常常是走在男人后面,一副柔弱的样子。女人牵着男人的衣角,一路慢慢踱着步子。迷路的小孩子找到带路的人。男人看上去年轻点,头发老遮住眼睛看不清具体岁数。镇上的人没事挤成一堆聊天猜这男的岁数,说三十的也有,说十八的也有。总之,从吴胖子被喝退开始,这对男人就比较引人注意了。况且,他们还住下了。租给他们房子的白蜡烛说他们要长住。
他们到镇上的头一夜,镇子里的狗足足吠了一夜。
白蜡烛守着这房子十几年了,呆得十分没新意。他唯一感兴趣地就是有旅游的人住进他的家。他感觉很新鲜,只是半年下来他家的生意总不如别家的好。一来他这房子在镇尾,再走过几十米就有几座不知从啥时候就在的孤冢。孤冢旁边连只叫喊着的乌鸦都找不见,很糁人;二来白蜡烛这人长得不安全,左脸上一条窝形的刀疤长在属于最不安全的位置,能让人想到古代杀人越货的盗贼。再加上没有老婆,这是他的安全隐患。情侣游客问他成家没有,他就摇头。白蜡烛摇头别人就到别处去问了。别人笑话他钱挣得少,白蜡烛就在心里骂:卵子!难道要我见人就说我和镇头王寡妇相好么?
昨天来租房的客人实在,什么都没问。讨价还价都只说了四句话。一个月的钱放在手边,白蜡烛说自己赚了。
现在白蜡烛正在自家门前刷牙。想着,昨夜狗狂叫了一夜。这倒是从没有过的事,更奇怪的是自家的老黄却一声没吭。白蜡烛看到昨天男人给老黄喂牛肉干了。
隔壁老张家的跑来神秘的说昨儿夜里狗吠了一夜,独独你家老黄没叫,你小心啦!她指指男人和女人住的那个房间。
白蜡烛等老张家的带着她家的土狗走之后对着门口吐了口带牙膏的唾沫:嫉妒死你!
是有些奇怪,这对情侣男的黑女的美,各有特点。两人在旁人面前都不说话,一进房间就开始低声说话说到很晚。昨夜白蜡烛见他们什么都不问自己倒问起来。
白蜡烛问男人你们有结婚证么?
男人反驳说你这房子有出租证么?
不但白蜡烛没有,整个镇上也没谁家有。白蜡烛就骂自己笨说这种问题实在不该问。
白蜡烛再问你们住多久?
什么时候该走什么时候走。这回是女人开口的。女人的声音阴柔,但带着明显的开朗。不像男人,底着嗓子说话,说不出的沉闷。
男人只问有没有洗手间。白蜡烛很熟练的指指后院的门说厕所那边,可能有点脏。洗澡有大盆,公家刚做了澡堂子,很干净,五块钱一个人,专为游客准备的。
男人给了钱白蜡烛就退出了房间。白蜡烛拿着男人给的一只外国烟去镇头聊天。刘三他们就在说男人和女人了,见白蜡烛来了就问白蜡烛。白蜡烛说了。白蜡烛一点没觉得男子眼神凶狠,只是觉得透着一股子老练,不像那个年纪的人。
白蜡烛楞在门口想这事,房间外的女人就问:黑,好了么?叫黑的男子响亮的答应一声就出来了。两人从白蜡烛身边走过,叫黑的男子递给白蜡烛一支烟,还是昨天的外国烟。白蜡烛刚想对男人说他喜欢这烟,两人已经走出了家门。
白蜡烛叼着烟追出去看。男人牵着穿米黄色裙子的女人走向镇头。刚升起的太阳在他们前面开着花。叫黑的男子一身黑衣,顶着太阳的头发黑亮。女人的头发是褐色,有点异域女子的味道。女子的裙被晨风轻轻吹起,像是被风吹着的步伐轻轻往前移动。男子踏着极轻的步子,女子在他身后,牵着男子的衣角。
白蜡烛想起小学时他的语文老师在对他们讲童话的情景,好象就是眼前白蜡烛看到的这样。白蜡烛在和人聊天事说到男人和女人:“配!真配!就是黑小子瘦了点。”
男子问烙饼的张婶有没有豆浆,张婶说有,叫黑的男人对女人说:米,就在这儿吃吧。叫米的女人点点头,坐下。
张婶给他们打豆浆时问他们你们是来旅游的吧?
男人说是啊,散散心,您在这儿很长时间了吧?
张婶说是呀,自从在N城开发旅游我这生意好做多了。现在常见人涌人退。
人涌人退,这词说的好。男人点头说。
我男人教我说的。张婶有点不好意思。
一顿早饭边吃边聊半个小时。叫黑的男人打听着镇上的事。当男人说到他和叫米的女人要住很久时,张婶就更殷勤的告诉他们。
临走张婶对女人说镇上人说你们很怪很凶,我看你们挺好的。女人笑了一下,走了。
张婶隔壁卖早点的把头伸过来问昨晚你们家狗叫了么?
白蜡烛看着他们走远才开锁进他们的房间。很香,是女人留下的味道。
两床被子两个镇头,桌上放着几叠新稿纸和一支钢笔。有几页写上了字。白蜡烛看了看,是小说。门后挂着几条毛巾,白蜡烛猜深色的是男人的,浅色是女人的。
简单的房间一下就看完了。白蜡烛不想离开。
白蜡烛坐在床边可能是想把空气里弥漫的女人的气味全吸完再走。
一只大老鼠打白蜡烛的脚下过去白蜡烛才站起身回自家房间拿了包耗子药散在有女人香味的屋子里,带门而出。
没过多久镇上的人就知道叫黑的男人是搞创作的。文化人。而女人,白蜡烛不清楚。他只说那女人很香,很香。白蜡烛就站在镇头叫米的女人呆过的地方吸着气,刘三也想站起身跟过去闻闻能不能嗅到些什么。刘三家的一把拧住刘三的耳朵说:嗅嗅!嗅死你,不知道昨儿晚上狗吠了一夜么?
镇上的狗昨晚怎么叫个不停呢?男人问白蜡烛。男人表情严肃。
白蜡烛说不知道,他到这镇上十几年就没用过狗叫的这么凶。
白蜡烛说没事没事老黄没叫呢!
男人说吃人家的嘴短。男人告诉白蜡烛今天他和女人上街买日用品有家店不卖给他们。
白蜡烛说那一定是迷信的马五婆。他挥挥手说没关系,那是老封建。
从后院走出一个老太婆,用没牙的嘴含糊不清的冲着叫黑的男人说了几句。老太婆从阴影中一声不响的走出来,女人轻轻叫了一声躲到男人背后。
白蜡烛连推带扯的赶走老太婆。
男人只听清老太婆话中的几个字。其中有两个就是:凶兆。
叫黑的男人脸更黑了,自个掏出支烟点上。
外国烟的异香就传到白蜡烛鼻子里。白蜡烛目不转睛的看着男人。叫米的女人用胳膊撞了男人。男回过伸顺着女人的眼睛看过去,心领神会。男人发根烟给白蜡烛,点烟。白蜡烛很专心的吸起来。
好抽么?男人问。
白蜡烛边傻笑边点头,好抽好抽。男人把整盒烟递给白蜡烛。两人退让一番白蜡烛最终笑纳。笑纳香烟的白蜡烛使劲安慰着男人和男人身边的女人。女人的身体已经从男人后面移出来。白蜡烛看见晕黄的灯有两盏,在女人的眼睛里亮着,比他头顶的灯还亮。
黑问老太婆是谁。
白蜡烛就说自己也不知道,买下这房子的是他父亲。那时候这老太婆就已经住在后院的小屋里。女人扯着男人要回房间,男人对白蜡烛说明天把灯换亮一点。
这夜,白蜡烛没睡好。先是老太婆没完没了的咳嗽。狗也吠了好一阵子,自家主人出来呵斥才停下。总算安静了房间里的女人开始哭。最后男人唱起了歌,唱了许多歌女人才没哭,估计睡着了。白蜡烛也是男人的歌声中入睡的。梦里,他见到自己的小学语文老师,拉着他的手在给他讲童话故事。
白蜡烛觉得自己一定是爱上了一个童话。
他们来的第三天。晨。白蜡烛刷牙。当他又啐完隔壁家的女人,男人和女人出来。白蜡烛忙上前递上一支本地烟并请男人和女人晚上喝酒。
男人说这么客气做什么?
白蜡烛说应该的,礼尚往来是本镇的特色。白蜡烛告诉男人晚上喝的是他爹陈酿了十年的老酒。男人兴奋的答应了。走出门男人对女人说他有法子要全镇的狗不叫了。白蜡烛想不出男人有啥方法。
白蜡烛知道啥方法了。他先是生气,生男人的气。男人不该从他白蜡烛身上找法子。后来气就消了。白蜡烛美美地点着一支外国烟想自己也算为女人做了点事。女人哭,他也不痛快。
男人和女人整整一天都在镇上转着。镇上的张屠着实赚了一把。全镇的狗今天都啃上了新鲜骨头。部分狗们还吃上了牛肉干。叫黑的男人挨家挨户喂狗吃骨头。后来镇上所有的狗见着叫黑的男人和叫米的女人就摇尾巴。
镇上人一边说浪费一边笑说这俩人真聪明。
太阳还没落完,白蜡烛就在自家门口的路边等男人和女人。太阳慢慢落下去,白蜡烛的影子越来越长,路面上的沙也变黄。白蜡烛从没这样等待过谁。等待变得漫长,仿佛都过了千年。千年的路面和阳光都这样慢慢的褪色。
男人和女人脸上挂着疲惫的笑。迎夕阳走。白蜡烛看着他们。白蜡烛却想看他们的背影。奇怪。这个念头。
那应该算是一个童话。白蜡烛并不清楚童话的定义,但永远记得他的小学语文老师说出“童话”二字的表情。幸福。
全镇的人都有福了。白蜡烛看着镇那边一对对眼睛。想到了一个成语:鼠目寸光。他们知道什么?他们知道这是童话么?
男人和女人的背影应该是什么样的呢?白蜡烛没想明白。
他还没想明白的时候男人和女人就走到他跟前了。
谁也想到吃饭会来这么多人。团团围了一大桌。白蜡烛对男人和女人解释说这些人是冲着自家的老酒来的。白蜡烛很有点得意,他说这酒让镇上人馋了好几年。其实白蜡烛也不知道来的人究竟是冲着他的酒还是冲着男人和女人来的。
桌上有八个人。除白蜡烛、叫黑的男人和叫米的女人之外,还有刘三、吴胖子、张婶、张屠和卖出很多牛肉干的赵瘦子。
老酒就是老酒。喝多了话也多了。
白蜡烛知道了叫黑的男人才24岁,叫米的女人却微笑不答这个问题。张婶敲了一下刘三的脑袋说女人的年龄能随便说的么?刘三就说你张婶的年纪就能随便说了。说着说着镇上的人就闹作一团。叫黑的男人和叫米的女人在一边低声,说话微笑。
当说到职业时,米站起身从房间里拿出几本杂志和昨天的报纸指着上面的名字说这是黑。满桌都安静了,大家对文化人不懂。叫黑的男人就举起杯说去球吧都是些破字,喝酒喝酒。镇上的人就说叫黑的男人没架子。
张婶喝得最多也醉得最快,她唱起了自己家乡的民歌。大伙歌性大发,吴胖子扯着嗓子唱《心太软》让叫米的女人笑了又笑。白蜡烛从没看过如此开心的笑声,看着女人笑得前伏后仰他很担心女人会倒在地上摔伤。可白蜡烛马上就看到叫黑的男人就在她身边。
女人和男人唱的歌没人听得懂。一桌子人都看着他们唱。女人唱,男人和。女人好象不是在唱歌,更像是在品尝着酒。歌很软,像倒在男人怀里唱歌的女人一样,软得没有骨头。听得人仿佛也没了骨头。除了两个人的声音,周围出奇的安静,李瘦子的手还和地上的筷子连在一起,不敢动弹。
歌先完了还没人说话。男人举碗说喝吧,还等什么?
酒喝完了,人也醉得不行。各家的人都散了。白蜡烛涨红着脸说今天晚上不在家睡。说完就出门往镇头跑。最后一个出门的刘三说白蜡烛是去镇头找王寡妇去了。贼贼的笑。
半醉的男人扶住女人幽幽的说今天晚上就咱俩了。
女人指指后院说还有一个。男人看看后院,酒似乎就醒了许多。
白蜡烛的一夜过得甚是美妙。同他一起分享美妙的还有王寡妇。天没亮他就踏出王寡妇家。一路上他都美滋滋的。所以他被靠在门槛上的男人和女人吓了一跳。
男人搂着女人对白蜡烛说原来我和米来的那天镇上的狗叫了一夜真是有原因的。
白蜡烛看看后院问男人是不是和后院的老太婆说过话了。男人点点头。
白蜡烛问老太婆说啥了?
叫黑的男人从牙里拔出来个没力气的字:凶兆。
白蜡烛大声嚷着说老太婆老眼昏花平时只和狗说话!
男人问白蜡烛知道一百二十年前的事么?
白蜡烛摇头。
男人问白蜡烛知道六十年前的事么?
白蜡烛说球哟!我都没生出来!
男人说六十年前的这个时候镇上的狗也吠了一夜。那天镇上来了一男一女,就住在这里。
男人指指后院说当时住在后院现在老太婆住的地方。
叫黑的男人抚摩着叫米的女人的头发说一百二十年前也有过这么一回。循环啊。
白蜡烛认为这是巧合,而他脸上那道刀疤告诉别人他有点相信了。刀疤扭曲。
男人说我也对老太婆说这是巧合,现在不是封建社会。后来老太婆说的一些话就让我不得不信了。
正当男人说到自己不迷信的时候灯灭了。油灯一盏。男人边搂紧女人边掏打火机。老太婆说就黑灯瞎火的说吧,该灭的亮了也是灭。
老太婆说轮回,说这两次住进镇上的男女来后狗都吠了一夜,而这两对男女中好子都比男子大。
老太婆说完这话移动了一下身体。瞬间她的眼睛扫过了男人的眼睛。男人居然从老太婆的眼里看到了亮光。一闪而逝。
老太婆说伸出你的手。叫黑的男人伸出右手掌朝老太婆的方向伸民展,在黑夜中。男人感到老太婆的手居然比自己的还热,奇怪。老太婆很轻松找到男人的手。然后老太婆起身拉着黑的手往前走,叫黑的男人和叫米的女子也起身。
男人摸到的是一行字。女人问摸到的是干什么。
男人花了好长时间才摸清墙上的字。然后叫女人摸。
摸完墙上的字之后三人复又回到自己座位上。这回黑还是打着了火机让老太婆添了油。
坐定。老太婆说,八个字。前面加上个是一百二十六年前的那对男人刻的,后面四个是六十年前那对男人刻上去的。
白蜡烛问那些字我怎么没看见?八个什么字?
男人这才笑了一下说其实很俗的八个字。
女人说话:至死不渝,心永同结,一字一顿。
叫黑的男人就搂住米。
白蜡烛问这两对男女后来怎么了?
男人说老太婆没说。因为灯又灭了。老太婆就睡过去了。我和米在房间里睡不着,米说总有眼睛盯着她。
天色渐亮。白蜡烛看清了女人的脸。眼睛有些红肿,男人面容苍白,看上去一点都不黑了。正要说点什么,白蜡烛就看到镇上的管文教的张主任和张婶跑过来。张缩影指指米,大口喘气。
张主任对米说你就是会唱英语歌的同志吧?
男人用肩半掩着女人问什么事。
镇人学校的英语老师病了,已经停了好几天课今天还被送到城里去住院。
张主任还没说完男人就对女人说米你愿意去么?
女人灿烂一笑,掩住憔悴的面容。白蜡烛在一边也笑了,他现在能懂叫米的女人笑的内容。
学校。叫米的女人和叫黑的男人坐在学校后面的草上。白蜡烛正和王寡妇的儿子说完什么,时不回头看着男人和女人。
男人和女人有说有笑。
男人说等蚂蚁咬你屁股的时候你就用英语骂它,我的米老师。女人就笑。
男人说,我也想当老师。
女人说你就不怕教坏学生?
男人说如果当老师我早当了,但老师不能把备课本当手纸。
女人幽幽的说你如果当了老师,我也不会在几千里之外找到你。
白蜡烛带着王寡妇的儿子奔过来说米老师,该上课了。他指指孩子说这是个这班的班长,有什么事就问他。然后他喊着孩子的名字让他管叫米的女人叫老师。
女人摸摸孩子的头走了。在进教室门之前她回头对草坪上的男人们笑了一下。
男人对白蜡烛说刚刚米是不是笑了?
白蜡烛说是呀你看不见?
男人说视力不允许我看到太远的表情。
白蜡烛说你们真配!
男人说我们却和很多东西不配。
男人和白蜡烛是听到教室传出英文歌的时候走到教室的。白蜡烛说以米的身体能不能一天给好几个班的孩子补英语?
男人轻叹一口气说希望住院的老师早点康复就好。
白蜡烛望着在黑板上写字的女人。女人微微踮起脚,把字写得很大。零碎的粉尘飘下来,时间长了女人的呼吸就有点急促。白蜡烛看着女人的胸脯一起一伏的时间长了,白蜡烛的呼吸也跟着急促并和女人同样的规律。
男人对呼吸争促的白蜡烛说很多人都喜欢米。
白蜡烛差点就脱口说他也喜欢米,醒了。白蜡烛解释说米老师像他小学语文老师,特别像。男人问你白蜡烛那么小就有贼心了?白蜡烛说没有没有,是很……很……很……
白蜡烛说找不到词出来。
单纯,是么?男人说。
单纯!白蜡烛重复。
童话,我想到那位老师就想说这两个字。
后来呢?男人问。
后来?没有后来。白蜡烛脸上的刀疤又扭曲起来。
男人自顾着说是啊,童话没有后来。
下课了,很多孩子七嘴八舌地问米老师米老师明天还上我们的课么?女人微笑着点点头。王寡妇的儿子王聪跑到白蜡烛身边说:叔,我喜欢米老师,今晚我到你那儿睡去成不?
白蜡烛的心动了一下说好。
王聪说米老师今天教了个新单词叫tallabout。
白蜡烛问啥意思。
王聪说童话的意思,我很喜欢这词。孩子又面对叫黑的男人说,黑叔一定知道童话是啥意思,对吧?
叫黑的男人说,童话就是没有大人的家。
孩子问大人上哪儿去了呢?
男人说大从都和孩子在一起呢,是大孩子。
孩子说那米老师也是大孩子啦,那刚刚上课也就算童话。是么?
白蜡烛的心又动了一下。他再次感觉自己的心跳。怎么无缘无故就试到自己心跳了呢?
叫米的女人走出来说完说喜欢和孩子在一起就晕过去了。男人抱着女人往镇上的医院跑时,后面跟着一大堆哭得唏哩哗啦的孩子。
医生说米老师体质虚弱这几天又没睡好,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张婶拧着张主任的耳朵说论证让你让米老师一下子上六节课的,回家要你好看。
女人躺在床上说是我自己要上的,怪不得张老师。张主任摸着自己的耳朵不说话。男人就对女人说这镇上好玩,有婆娘的汉子耳朵都是红的。
女人就要拧男人耳朵。男人把耳朵伸过去。
男人和女人的房间里堆满了镇上人送的吃的喝的。直到夜转深人才散去。男人对女人说米,看来过不了多久你都能竞选镇长了。女人就笑,去握男人的手。
很轻的敲门声。男人问是谁。门外就咳了一声。女人听出是老太婆,忙要男人去开门。
男人扶老太婆在床头坐着,给老人泡了杯茶。
老太婆看看桌上、地上送来的食物说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男人问什么一模一样。
老太婆看着女人。女人也看着老太婆。
男人觉得她俩在说话。
老太婆最后以喝茶为理由收回目光。紧握杯子说几十年前的那对男女就很受村民喜欢。大家都喜欢和那一男一女说话,也羡慕那双男女,每次黄昏的时候,晚霞都像只能照到那对男女的身上。镇上的人都看着他们走路,放下手中的活。
男人看着女人。女人也看着男人。
男人像看到那双男女旧时期的衣服,夕阳迎面。
后来,老太婆停了一下,变了。全村的人却又离那对男女远了。不和那对男女说话。再后来,镇上就死了很多人。据说是那对男女触怒神灵,神灵降灾到镇上的。镇上的小盗贼也多起来,外面从不侵犯镇子的贼寇也老进村子烧啊抢,镇上的人不齐心了,反抗的人也捉去杀了。
老太婆望着男人停止说话。
男人抽着烟问那后来那对男女呢?
没有后来。该死的死了,就只剩下一些老骨头还记得事。
一百二十年前呢?
和我讲得差不多,总之,那对男女一到镇上,镇上就开始鸡犬不宁,镇子也变得破落起来,镇上的人也变了。
沉默了许久,男人笑了,那是旧社会,我不信现在的这个镇会破落起来。
老太婆站起来:你昨天摸到的那八个字变了么?
离开。
房东白蜡烛变得忙碌了。他不是去学校看叫米的女人讲课就是陪着打散工叫黑的男人聊天。
女人现在每天都在学校和孩子们一起,尽管张主任对男人说他也可以一起吃,但男人还是谢绝了。男人对女人说他想在镇上打点散工,只要个吃喝,其实再尝试一下镇上人的生活。女人同意了。男人就在一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去学校接女人放学。迎着夕阳回家。白蜡烛只陪男人去,从不打扰走在一起的男人和女人。
白蜡烛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喜欢傍晚时在镇头坐着。一直到死在那儿坐着,已经喊他“爹”的壮汉王聪刚负责把他背回家。
叫黑的男人在很短的时间内混熟了镇上的人,能喊出每个人的绰号。卖药的、卖文物的、卖纪念品的、卖水果的、卖小吃的他都在那里帮过忙。
镇子是一个刚开发不久的大旅游景点的必经之地,游客都要来这里转车才能踏上去旅游景点的路。镇子有时候就很热闹,常常因为人多乱了手脚。男人和女人来后几天镇上的人就多了,男人就穿梭在人群中帮这个帮那个。几天下来男人甚至能装个卖民族乐器的人在游客面前吹上一小段儿。
午后,太阳让很多人缩在角落里。捧着饭的刘三说:“黑子怎么你和米老师一来这儿生意就好了呢?”
吴胖子说福星吧!
叫黑的男人说宣传得好那地方也不错,来的人自然会越来越多,我和米也是听到有这样个旅点才来的。
白蜡烛问那你们怎么想在这儿住呢?到景点边上住不更好?那里也有住房,还能离近呢!
男人说米说那地方人太多,不安静。这儿好,到夜里基本上没人,我也好写东西。
刘三问写出来没有?
男人说写着呢,里面就有你刘三儿。
刘三就要看。男人说字丑,等写完了让眷一遍再看。
白蜡烛就盯着男人看。叫黑的男人就说也写你了。
写我什么?白蜡烛心里念着这个词。
两个字,你知道的。男人看着白蜡烛笑。
男人迎女人放学时说米,咱就在这儿住着吧,白蜡烛说不要房租让我们定居呢!
叫米的女人没有回答:老婆婆说六十年前那对男女先和镇上的人关系很好,是么?
白蜡烛觉得今天的夕阳有些沉重。男人和女人在街上走得很慢,迈着有心事的步子。叫黑的男人走得不再轻松,也没说话让女人掩着嘴笑。叫米的女人死死拽着男人的衣角。
男人和女人这回没在后院找到老太婆。趁着天色还有点亮,男人对女人说看看那八个字。叫黑的男人打着火机在黑暗的角落找,在老太婆身后的方向没有看见那八个字。然后男人把整个房间的墙壁都看了一遍。没有。女人说,用摸的吧。
女人和男人闭着眼睛从他们坐过的桌子出发,沿着老太婆牵引的轨迹一路摸下去。墙壁,冰凉。
好半天,男人终于摸到了那八个字。
永结同心,至死不渝。
男人和女人睁开眼,想看看字迹。天已经完全黑了,屋子里没有一点光。男人和女人的手在那上面放了很久。
姓黑的男人忽然不想看这字迹了。但他还是问女人:要看看字迹么?
女人说这字好像只是给人触摸的。
男人“嗯”了一声,牵着女人的手离开了小屋。女人觉得男人的手特别地热。
自己的房间。女人从男人身后抱住男人。男人靠在女人肩上,女人说累了就别写了。男人说我在写一个关于小镇的文章。要把这里有意思的东西写进去女人说我陪着你写。
女人就趴在男人背上轻轻的呼气,一下子睡着了。
不知过多久,女人在梦里哭泣,口里不停呢喃着男人的名字。喊男人快逃。当男人回过身揽住女人的时候,女人醒了。女人在男人怀里轻声哭泣,说出了那个梦。女人说奶奶以前讲如果你梦见论证伤了死了一定要告诉那个人,要不然,那个人就真要倒霉了。
男人就安慰:傻米,是不是告诉那个人之后,那个人就能逢凶化吉在大马路上天天捡到钞票?女人笑了。
女人笑了,恶梦就不可怕了。
后来男人在一篇小说里写道:黑和米总是在爬一座山。山顶上是紫色的形同太空般的苍穹和朝霞颜色的组合。没有天没有云没有星辰。山上开满了落败的秋菊,色彩暗淡却美好。黑和米是第四次爬这座山了,总是爬上又下来,再爬。一路上他们互相询问有没有蛇。路很窄,只能一前一后地走。在最后一次上山时,米被一条蛇缠住,死死不放。黑上前,被大蛇咬中。后来米醒了,告诉黑这个梦。黑说,大蛇咬醒了一个童话。
过去了一小段紧日子,英语老师就痊愈回校继续讲课。孩子们却舍不得米老师。女人就说,那好,我就教到我离开镇子的时候。
白蜡烛问叫米的女人你不是要在这长住么?
叫米的女人说如果可以,我选择在这里过完日子。
白蜡烛点点头说懂了。
一个星期天,竿后,吴胖子拿着报纸冲进白蜡烛的家是大喊男人的名字,男人正写东西,女人躺在床上午睡。吴胖子没敲门就冲进来,举着报纸的手愣在空中。
叫黑的男人说吴胖子你怎么还这么冲?
吴胖子说黑小子你的文章上大报纸了!
男人说这么快就出来?
白蜡烛走进房问什么。吴胖子就说在厕所见报纸上发现男人的名字。白蜡烛好奇的问写的是什么。随手拿过报纸。
男人说是写个镇子的人和事。
吴胖子说上边还有我和白蜡烛的名字。
看完报纸白蜡烛就说今天别写了,喝酒吧?
白蜡烛不知道是叫黑的男人连续两篇文章介绍镇子还是旅游区的名声越来越大,更多的客人拥进镇子。甚至有人打听吴胖子、刘三和他白蜡烛的。白蜡烛有点担心,他老担心那天老太婆当着他的面对男人和女人说,凶兆开始了。重新开始了。
老太婆不只和他们三个说,还在镇子里天天说。但让白蜡烛放心的是除了些年纪大的人,没谁相信这什么狗屁兆头。
凶兆没有,纷争却有。游客多了,各家做处理问题的纷纷涨高自家货物的价格,有几家还撕破了脸赌咒老死不相往来。最后还是所有做生意的出来统一价格才解决问题。
白蜡烛问过男人:是不是你的文章的宣传引来了游客,镇上的价格风波也是因为游人的增多而起。那……
男人说游人始终会多起来,价格问题始终都会有的不是么?
白蜡烛想想也对,就没再问下去了。
白蜡烛有些事还是没和男人说,因为他说这些的时候叫米的女人脸色很不好。
镇上的人闲下来时话题不再是谁家的三长两短,更多的是今天赚了多少钱,抬价黑了几个外地客人,怎么多赚了多少,再过些日子,各家呼户也不怎么说稳步发展挣了多少,作为商业秘密,保留。
小镇上出现这个男人的时候是镇上冷清的几天。长假收了,又赶上下雨,所以来个客人就十分稀罕,况且这客人很有钱的样子。穿着衬衣和带着领带。吴胖子和刘三还是最先冲上去。他俩得到的是一支烟。吴胖子认识这烟,烟是一般市面上买不到的。一支能折好几包本地烟。吴胖子把烟放在嘴上嗅了又嗅。
打领带的男人走到扎堆的人群散烟,大家都受宠若惊,拿着上好的烟草不知道说些什么。散烟的男人拆第二盒烟时问白蜡烛:您是白蜡烛吧?
白蜡烛接过烟说您您您怎么知道?
吴胖子人家黑小子把你写得那么清楚,看过报纸的谁不知道你呀!哄笑。
散烟的男人没有笑,大家也掺着收回笑容。
白蜡烛礼貌地问:请问您贵姓?
姓粤。
岳飞的“岳”?
不,粤语的“粤”,就是一个框框,里面一个“米”字,下面一个“亏”不要上面一横。姓粤的男人说得很慢很详细,不紧不慢。
当白蜡烛听到“米”这个字时,脸上刀疤动了一下,他知道姓粤的男人为什么找他了。
白蜡烛不死心的问请问您找我什么事?
粤就说米住在你出租的房子里对吧?
白蜡烛甩下烟丢下地上说没这个人!
叫粤的男人微笑着看白蜡烛离开。他高声说麻烦你告诉米我住在镇上招待所501号房。
白蜡烛高声回他:老子说个球!
作为奸细,刘三每次从501房间出来到镇尾白蜡烛家都会带来不可思议的消息:
姓粤的男人说这样小打小闹赚不到钱,说应该大规范投资;
姓粤的男人说小镇完全有实力做成小型都市;
姓粤的男人说应该有一个大型的购物环境才能促进游客消费;
姓粤的男人说要出钱筑路,修整危房,改建学校;
姓粤的男人说把吴胖子几个带到城里玩了好几天,狗日的吴胖子平时对黑子最亲切,×他的!
姓粤的男人说要在这建夜总会、桑拿浴,说得一套套的,还说要赵瘦子、吴胖子、陈虾米几个当老总……
每次刘三说完白蜡烛总要问姓粤的提什么要求没有。
刘三摇头。
叫黑的男人说这样下去镇子和其他地方就没什么区别了,他在消灭这个地方,还有这里人的观念、意识……
叫黑的男人边喝酒边说。
男人和女人虽然每天还会在镇头走到镇尾,但镇上的人已经不像原来那么看他们了。一些垂涎用品还要白蜡烛出面才能买到。镇上的不愿和他们有交往,害怕站在501门口了望的粤毛看到。张婶和张主任大吵一架回了娘家,叫米的女人也不能去上课了。孩子们路过白蜡烛家也被大人们扯得远远的,眼睛却近近的。
白蜡烛看看镇头,再看看自己身后几座荒坟。恍惚中稳步发展离 越来越近。叫黑的男人要不就喝酒或抱紧着叫米的女人,一声不吭。他对怀中的女人说他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叫米的女人去过几次后院想问几十年前那对男女的命运究竟如何,老太婆却不知所踪。夜里,整个镇的狗吠个不停。
镇上的人见叫黑的男人和叫米的女人打身边过就说:昨儿狗就吠了一夜呢!
就在梅雨之后镇上许多人染上了流感,成天有人往药店跑。几家女人总站在自家门口骂人,骂兆头不好,骂凶兆的原因。等叫米的女人或叫黑的男人一站出门口,她们就收了嗓子进屋。
白蜡烛去王寡妇家的次数越来越多,一是想给黑和米最大的空间,二是他的心里也不好受。去得多了,镇上的唾液也多了。
难听的话是洗不干净的脏水。
镇上的人在等白蜡烛的时候眼睛总要瞄瞄右上的501号房,白蜡烛好几次想冲上去揍那姓粤的,但都被人拦下来。慌乱中白蜡烛身上还狠挨了几下。
夜里,王寡妇边给白蜡烛抹药边哭:明儿你就别过来了,你是大男人,我们孤儿寡母耳朵软。聪聪在学校也不是班长了,天天有人骂他。
白蜡烛的筋骨抖了一下,全身的骨头“吱噔”响了一次。半晌,白蜡烛说:聪儿,明儿起你就喊我作爹!
王寡妇看着白蜡烛好半天,失声痛哭。
第二天白蜡烛就和已作白氏的王翠莲和儿子白聪在家写了一上午请柬发到镇上各家各户。
白聪问:爹,他们会来么?
白蜡烛说他们不会来。
那你还写这做啥?
白蜡烛仰天一笑:写一个童话他们看。
白蜡烛觉得自己越来越懂童话是什么了。
叫黑的男人在白蜡烛结婚这天喝多了。他大笑没想到江湖号称“黑米”的雌雄双侠居然能做一次月老红娘。
叫米的女人流着泪对白氏说嫂子你今天真美。女人红晕着脸,白呆了白聪。白聪说米老师你也好看呢!
白蜡烛喝多了提两个酒瓶对着镇头那边大声喊着:今天她王翠莲就是我的人了。我儿白聪。日后论证敢欺侮她俩,老子碎谁 子。然后把洒瓶砸得响响地。 当夜,鸦雀无声,连狗都不叫唤了。
13是个不吉利的字数,却具体。谁也不知道米什么时候走的。谁也不关心老太婆什么时候回的。都发生在13号,白蜡烛婚后的日子。连叫黑的男人也不清楚米是怎么挣脱他紧紧的拥抱一步步离他而去。他醒来只摸到一枕的湿漉。
叫黑的男人立在床头,哭也没哭出来。
叫米的女人在一张很薄的纸上留下让叫黑的男人沉重的话。男人在看的时候纸总是无声的飘到地下。
【副章】 离别箴言
清晨起来,身体依然软软的觉得轻飘飘地要坠落,有零落的夜里的梦幻仍然在心里延续,身体里,那梦境中握你手的余热捏在手心。在五月的晨风里,女人细细碎碎地走来,迎着东方那朵朵最早绽放的太阳花儿,柔软而漂忽。
我想那时她的心底一定流淌着那首叫着歌半歌声的歌儿,那歌儿,是她的情人,在一个深夜时分,轻轻唱给她、唱给猫在被窝里、那位怕黑暗怕冷的女子的。
我在开始写,开始写沉淀了这么久的一段流传的圣言。经过了疼楚、沉溺、逃亡、被离,女人的心底已丧失了不爱他的能力。这是她的箴言。在那个缠绵而哭泣的梦里,女人绝望地哭着、喊着你的名字、她的手心空洞地一点消散死去的瞬间,她懂得了他,是她割舍不下的一种生命情节。
是的,生命情节。
她想他的一切已经刻划在她的生命历程了。是一幅沉重的油彩。
在第一个字敲下去的那一刻,两个月心底的积郁幻化成泪水,在女人的脸上连成一朵水晶花儿。哦,那时,花已盛开。
曾经的痛,远去却留在了体内,她想,她可以了,终于可以把痛留下来,去那个遥远的敦隍,躲在那个一墙之篱的城市后面的那个村庄里,在太阳花下、让她的男人轻轻地、抚摸那曾不能相拥而枕的时光里、他的女人的创痕。
那首歌,响起来了,在这样的清晨里,在笔触动的瞬间,在彼此想念拥吻的夜里、听着彼此沉重的、阴暗而颓败的充满了情欲的呼吸声。那时,那歌儿,就已注定为远去而唱的,花儿,是为着谢而盛开的。在那首歌以后的任何一个安静独处的时分,夜半歌声就在女人的世界里琴声悠扬。
原来,那时的花儿,在四月开了;那时的歌儿,从小镇响起来了,响遍了他给他们缔造的整个世界----那个沙尘地里月光倾城的村庄,小屋里布帘被月光洗白了,琴声如水,灯火如豆,一帘陇静使歌儿如金泉下注。
原来,不能写下一个字的恐惧,是源于女人---女人说,我怕,怕我想要要下你。
如果...我的歌声使你惊惶,我就不再歌唱。
如果...我的眼神令你的心儿刺痛,我就别过身去。
如果...我使你在恶梦里深夜辗转,你,亲爱的,你来吧,你来,你来握我的双手,使恶梦在我之外徘徊。
如果,是你那旧日的花朵...
如果...
如果...我遗忘了你的孤独。
镇上的人后来一起出动揍了叫黑的男人。其实他们更怨恨的是叫米的女人。米带走了本属于他们的财富、光耀甚至儿孙的幸福。他们打黑的时候没敢往死里打,因为黑一点反抗意识也没有,而且更瘦了。但他们必须打。
叫黑的男人挨打时没动弹一下,周围安静极了。每个人的嘴里都念着什么,有唾液从他们嘴里喷出来。男人忽然听到许多狗吠了起来,声声不息。一下子忽然安静。他从人 里看到老太婆从人群旁边走过。老太婆也念叨着,黑听得不很清楚,只听到两个字:“凶兆”。
打累了,人们散去。已是夕阳之时。被人按着的白蜡烛被松开了。要去扶黑。叫黑的男人推开他,独自走向晚霞。
又是恍惚,白蜡烛看见叫黑的男人牵着叫米的女人的手缓缓走向夕阳,走向那扇熟悉的门。全镇的人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很安静。叫米的女人一点都不像小学语文老师了。白蜡烛知道他们走的是另一个童话。
老太婆死之前求白蜡烛把自己葬在镇后头的乱坟之中,并说明是由东向西第三个冢的旁边。白蜡烛愣了很久。而男人,好象实现知道一样,一点都不惊讶。
叫黑的男人在后院的小屋里躺了很长段紧日子才能站起身走路。他躺在床上看的是童话,一套。是叫米的女人从远方寄过来的,却没有只言片语。叫黑的男人躺在床上能写字了,不停地写,一屋子烟。
白聪有时候按步就爬到叫黑的男人身边问:叔,你写的是童话么?
叫黑的男人说:我写的是故事。
孩子问你干啥不写童话呢?
叫黑的男人说有些人活在故事里所以写童话,有的人活在童话里所以写故事。白聪你是想活在童话里还是活在故事里?
白聪说那我就活在童话里写童话吧。
叫黑的男人笑了。
叫黑的男人终于还是走了。走之前张屠和李瘦子又发了次财。全镇的狗们今天又能吃点好的了。男人甚至在吴胖子那里买了件假文物。吴胖子送了。黑走的时候请了一个身材似米的女子从镇头走到镇尾。白蜡烛在镇头摇着脑袋,他想等黑回镇告诉黑:不配,一点不配。
可叫黑的男人就消失在镇尾。再也没有回头。
陪黑散步的女人回来就打听黑的情况和联系方法。白蜡烛笑着说你去买本童话吧!女人说是呀!没想到和一个男子走这条路会有如此感受,就真像在童话里一样。
白蜡烛摇头说,那是别人的童话。
黑头发的黑和褐头发的米再也没来过镇子。白蜡烛只收到过一次黑的来信和一条他 “KENT”的外国烟。信里黑说:后院老屋的墙上的有12个字,和嫂子去摸,记住是摸,不是找。
白蜡烛最终和妻儿摸到了那字。字很光滑,摸过很多次。却只有八个。白聪问不是12个字吗?白蜡烛说还有四个字可能是:黑、米、童话。
白聪问什么不刻上去。
白蜡烛故作高深的说已经刻上去了。至少白聪觉得是他爹自作聪明。
白聪总能从收刑报纸上找到叫黑的男人的名字,这要一旁听白聪读文章的白蜡烛高兴。白蜡烛心想或许叫米的女人也在这时候读着文章,再或许,黑小子写的时候,她就在后面抱着他呢!
2002.5.10于黄州
黑时代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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