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的童话: 鸡传奇
我们是真正的鸡,我是公鸡,她是母鸡,我们的儿女也是鸡,请千万不要误以为是妓。
我们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在最初的两天里,我和她及很多不认识的鸡被一起关在农贸市场的铁笼子里,等待着买客。笼子里的日子是多么地艰难呀,拥挤不堪,甚至为了一颗米粒而相互搏斗,更可恨的是鸡老板通常先饿着一批准备上市的鸡,然后在粗米中拌入细石子,让我们饥不择食地吃进石子以增加重量。我一直在想,从商怎么能诈奸到这种地步呢,然而,没有办法,我那些没有动力支撑没有情感寄托没有求生欲望的同类们为了克服暂时的饥饿感,已经顾不上生命。只有我和她相互鼓舞着坚持着,共同设想着逃出去的法子,不是我们不愿为人类献出生命,只是因为我们相爱太深,不愿现在就结束我们的爱情。
在想出逃生的办法之前,我们时而颓废以欺骗顾客不要选择我们,时而活泼以防止鸡老板怕我们支撑不住而急于处理掉我们。在笼子里熬了两天之后,我们终于等到了绝好的机会。一位老太太来到我们所在的鸡摊,我赶紧活蹦乱跳窜东窜西起来,果然,她一眼就看中了我,于是让老板把我拿给她,老太太年岁已高,经验很足,她先摸我的胸部再捏我的大腿,还盯着我的冠子仔细瞧。我想不能就这样被她相中了,于是突然屏住气,往冠子上用力,本来泛红的冠子立即就发紫了,然后我再垂下头,吐几口白沫。这个方法我已经试用了一次,很凑效,果然,老太太吓了一跳怕我得了流感或精神病,不再对我有兴趣了。笼子中,她正按我们事先的约定表现得相当有活力,在铁笼门口挤来挤去,老太太显然比前面的那些笨蛋精明得多,她指到了我的她身上。老板再把我的她取出来,递给那位老太太,就在他们既递又接的刹那,我突然精神起来猛啄老太太的手,老太太显然吓坏了,撒手丢开了我,我趁势往老板脸上飞去,还试图抓他的脸。同时,我的她也开始啄老板的手,慌忙中老板也只好丢手护脸了。就这样,我和我的她同时逃出了铁笼子,但这肯定没有完。老板见同时跑了两只鸡,显然很生气,开始追着抓我们,其他商贩虽然没有跑过来追我们,但当我们经过他们身边时,还是不得不提防着。有一位甚至已经抓到我了,但危急时刻我豁出去了,又抓又啄又扑还叫,他为了不挂彩,还是放手了。其他人见我如此凶狠,也就装模作样地伸手示意而已,任由我飞扑过去了。尽管如此,老板最后还是把我逼到了一个墙角里,就在他张开双臂准备扑到我的时候,我奋力扇起翅膀飞上了墙头,然后就自由了,真感谢他为了不损失重量而没有剪去我的翅膀硬羽。我自由了,而我的她呢,她逃出来了吗?
我钻在市场围墙外的灌木丛深处,不敢喘气也不敢放屁,但心里却着急得不行,我和她不可能就这样永别了吧。我不相信,我不甘心,我们曾经生死相许呀!
我和她从同一窝里孵出来,几乎同时钻出蛋壳,可以算得上青梅竹马了。当我们还是小鸡的时候,彼此之间并没有特别的感情,事情发生在我们四个月大刚刚发育成熟的时候。那一天,我看见主人邻居家的大白狂追她,企图对她非礼,就站出来跟大白理论,既然人家不愿意,你怎么能如此逞强呢,鸡也要有感情原则呀。大白自然不把我放在眼里,于是我们两只公鸡开始打仗,我当时大概是拼上命了,专啄他的脸和冠子,而任凭他在我身上狠抓,在一圏人的喊叫声中大白落荒而逃。从此以后,她开始靠近我,我也很自然地担当起保护她的责任,她可是一只美鸡,能够保护她是我的骄傲。有一次,大白联合了我的一位兄弟企图再次对她无礼,无奈我一个不要命的还是抵不过他们两个横的,我催促她快逃,可是她不忍心看我为她受伤,犹犹豫豫的不跟走。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最危急时刻,我们的小主人放学回来及时地赶走了大白和我的那位兄弟,她才保住了纯洁。后来,我找机会狠狠地教训了那位兄弟,甚至弄瞎了他的左眼。其实在我们鸡类中,一只公鸡强迫一只母鸡是很正常的事,但她的身心已经归属于我,绝不容许别的公鸡再碰她,还说,虽然命贱为鸡,那也要做一只有品位的鸡,绝不是谁都可以上的。说实在的,在最初的时候,我并没有把她的话当真,毕竟我还没有把自己归属于一只母鸡,虽然她如此漂亮。不料想,她说到做到,当那只垂涎于她美貌而贼心不改的瞎子再次侵犯她时,被她毫不留情地啄了右眼。这次之后,我彻底被她征服,决心和她一样做只有品位的鸡。
说实在的,如果按外表我配不上她。她全身金黄,连脚的颜色也是金黄的,羽毛丰满且光亮,形体丰满而步态轻盈,也许在她的祖父母那一辈中有天鹅血统,所以她才会这样高贵,但已经无从考证。我们的小主人最喜欢她了,每次喂食总爱往她身边撒,还为他起个名字叫女王。相比之下,我并不比瞎子漂亮多少,虽然说总体上看是只红公鸡,但杂毛较多,冠子也不是又大又挺,跟大白相比就差更远了。当然,我并非一无是处,我的骄傲是打鸣,这个是谁也比不上的。我自己已经记不清第一次打鸣是什么样的声音,但她告诉我那是她第一次听到黎明前的公鸡打鸣声,虽然与现在相比不是很好听,但已经很有磁性。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比别的公鸡早打鸣,只知道我已经叫得很嘹亮很动听的时候,别的家伙才开始跟在后面学几声,然后就像鱼刺卡到喉咙一样没有水平了。我们的小主人曾经特意提着灯到鸡笼里看是谁叫得如此好听,结果,那天清早我就得到了和女王一样的进食特权,但从那天开始,他开始叫我杂毛,这名字起的真难听,不过估计小学生也就这个水平。
鸡和人一样,有点本事就爱卖弄。每天东方刚泛白的时候,我就睡不着了,开始扯开我的金嗓子打鸣,我那阳刚而嘹亮的声音在寂静的黎明时分响彻四方,这就是农家人的闹钟呀。一个阴雨天的黎明,别的鸡还沉浸在梦乡的时候,我刚睁开朦胧的双眼准备抖擞精神打鸣,突然发现一只黄鼠狼正悄悄地靠近熟睡着的女王。那一刻,我真是吓死了,如果换作别的鸡肯定又叫又跳了,但我没有,我怕它突然间就咬断了女王的脖子。就在它离女王已经足够近,停下来,再次检查进攻方位而疏于防犯的时候,我突然间就扑到了它身上,大概它那时绝对没有想到会有鸡反过来袭击它,吃惊异常,没有来得及扑向女王,而与我斗了起来。打斗惊醒了其它鸡,嘈杂声又惊醒了主人,黄鼠狼自然是无功而逃,而我却受了重伤,胸膛被撒开一个洞。主人不可能知道我是为了救女王而负伤,而女王也不知道我负伤与她有关,不过在我受伤的那几天里,她很是伤心,还特意留在我身边一直陪着我,甚至红着脸说我的鸣叫最让她芳心荡漾。我肯定,那一刻,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得意的公鸡。
由于伤痛,我几天都没能单独给女王打鸣,而此前只要我们单独在一起,她就想听我那动感而磁性的声音。所以,当我的伤刚刚痊愈,她就借口带我出去走走将我领到了小麦地里,小麦穗透着女王羽毛一样的颜色。女王带我到了以前没有到达过的麦田深处,我说可以了,别的母鸡听不见了,就在我准备张开嗓子为她打鸣的时候,她却突然将脖子靠到我脖子上,显得十分的姣柔可爱。那一刻,我陶醉了,我不能控制自己,幸福地踩到了她的背上,而她同样地激动又兴奋。那是我们的第一次,后来我们又到那个老地方几次,再后来麦子收割了,老地方没有了,她还是不愿在别的鸡或主人面前做爱,还说,有品位的鸡就要有品位地做值得品味的爱,跟着她,我也有品位了许多。
有一天我们俩在门前水塘边散步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肚子不舒服,说有一种想大便的感觉,我说那就解决吧,可是她又说似乎不是大便,然后红着脸说,可能是要下蛋吧。我又惊又喜,不知如何是好,那些老母鸡掂起屁股夹着翅膀伸着脖子红着脸生蛋的情景立刻浮现于我脑海,那肯定是一个艰苦的过程。女王卧到窝里一个时辰之后,才挤出她的第一个蛋,吃下去的是稻谷生出来的是鸡蛋,那时刻我才强烈地意识到这贡献不简单。女王咯嗒咯咯嗒地提醒主人收蛋,小主人收起热乎乎的鸡蛋,又把女王夸奖了一番。从那天以后,女王每两天生一只蛋,更得小主人的厚爱。有时候,小主人还会趁着给女王喂食的时候逮住她,用手指抠她的屁股门儿,以了解她有没有蛋或者纯粹为了证实他的判断。
主人家要杀一只公鸡过中秋节,老主人用三把米就把我们骗进了房间,然后关门捉鸡。最初老主人说要抓我的,他的理由是杂毛将来卖不上价钱,但小主人不同意,说我打鸣最响最亮最认真,他舍不得。老主人自然拗不过小主人,只得答应逮到谁就杀谁吧,而落难的自然是视力不太好的瞎子,真是没有想到他落得如此下场。然而,中秋节之后没几天,暴发了鸡瘟,那些平时乱伦的公鸡母鸡们最先得病,萎靡不振地失去了活力,两天后就病死了一大批。如果不是主人家及时请了医生,给我们打针吃药,我们肯定也病死了,其情景比瞎子被宰杀更惨。经历鸡瘟劫难之后,女王半个月没有产蛋,我也只能有气无力地打鸣了,但我们始终互相激励着说,苦难有边,幸福无限。
一个多月之后,女王又开始产蛋,我的嗓音也恢复了往日的嘹亮和磁性。劫难后的日子更让我们珍惜,我们誓言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通常主人们都会在春节前选好留种的公鸡,然后将其它公鸡都卖掉。在那一段时间里,我经常将另外几只公鸡打得落花留水,再强行踩到每一只母鸡背上假装出性亢奋的样子,以证明我最猛最强最流氓,最适合传种接代。这个办法,还是女王想出来的,她说我们已经拥有美好的过去,但为了不分离,只能昧着良心算计别的兄弟。两只鸡的智慧肯定比一只鸡多,如果只有我,肯定想不出如此妙计。说实话,当我踏在别的母鸡背上假意做爱时,有两次真的没有控制住自己,真对不住她的苦心。主人见我最有公鸡气概,就把我留下来做种鸡了,我们终于如愿以偿地继续相爱着生活在一起。
月有圆缺,人有祸福。入春之时,老主人犯了病,这一病就花光了原本就可少得可怜的积蓄。女王恨不得每天生八十个蛋,我也恨不得摇身变成会生蛋的母鸡,每天生一只金蛋。但我们的着急根本没有用,主人家最终不得不把我们全部卖掉以换药钱。小主人抓我们时,哭了,而那天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反抗,只是希望我们所换来的有限的钱能医好老主人的病,这样我们死也无憾。时间已经过去好几个多月,不知道老主人的病好了没有。
逃出市场那天,我在绿化带中熬过了一夜,清晨的时候,本不敢打鸣,但想到女王也许能听到我的声音,循声找到我,就决定冒险了。老天真是成全有情的鸡,我只叫了三声,就听到女王咯咯嗒的回应了。原来,她急中生智隐藏到一个三轮车的底杠上,憋到傍晚,三轮车就将她带出了菜场。我们脱险后相遇,紧紧地拥在一起。 这一片是绿化带,我们可以躲在这里,却不得不到其它地方觅食。于是,我们很小心地钻过附近的铁篱笆,进入一个住宅小区,在角落里找到一个垃圾堆,那里有好多吃的东西。我们只要在垃圾堆里稍微挠两下,就能吃饱,而且吃得很好。从此,我们在绿化带中嬉戏做爱打鸣咯咯嗒,饿了就钻过铁篱笆到垃圾堆里美食一顿,过上了神仙一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女王又开始生蛋了。
有一天,我和女王正打闹着在垃圾堆里觅食,不知何时一只西洋狗已经站到了我们面前。我们惊慌中转身就跑,钻过铁篱笆,回到了临时的家。不一会,那只西洋狗却嗅着味道来到了我们面前。它告诉我们说,他也是一只流浪者,叫我们不用怕。西洋狗原本是它的男主人送给女主人的生日礼物,在两位主人关系最亲密的时候,只要男主人不在家,女主人就把它抱上床搂着睡觉,把它当成了男主人,甚至用对男主人的昵称“岛哥”叫它。但没过多久,两人闹矛盾分手了,女主人就不再喜欢它,把所有对男主人的怨恨都发泄到它身上,最终把它赶出了家门。我们见岛哥说得真诚,就接纳它为朋友了,只是想不懂,人类的爱情怎么就那么弱不禁风。
这一天,当我们像往常一样在垃圾堆里觅食时,忽然发现一个小主人差不多年纪的孩子走过来,警觉地扫一眼四周后开始翻垃圾,不过他只要塑料瓶废纸和旧铁之类的。我们很小心地躲开了,远远地看着他,准备待他离开后继续觅食。我们见他准备离开了,才靠过来,不料他又转身回来,从怀中掏出半块面包,撒碎了抛过来。他多么象我们的小主人呀,不知道老主人病好了没有,小主人还有没有钱上学,但愿好人都能平安,尽管他们很可能不富有不幸福,甚至活得没有尊严。
女王开始孵蛋,她想做母亲,其实我也很想做爸爸的。她把十几个蛋紧紧地搂在怀里,还用嘴巴为每一个蛋翻身,已经一脸的陶醉样子。我们已经基本上掌握了这个垃圾堆的情况,还认识了几位带给我们食物最多的人,其中有一位很体面的老爷爷。然而,就是这位看起来很有品味的老人家却无情义地夺去了女王的生命,害得我痛不欲生,还连累岛哥落下重症。这位老主人年纪一般的体面老人也许早就注意我们了,他在我们觅食的地方下了绳套,套住了女王的腿。我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啄他,岛哥也扑过来,不料想他人老体不衰,轻易地就躲过了我们的进攻还开始反击。岛哥虽然也拼上了命,却仍旧不能威胁到他,我们的拼死搏击最终没有救下女王,只能眼睁着看他将女王拖进了楼道。 我和岛哥守在铁篱笆外面观察着那位老人所在的楼道,有几次岛哥要冲进去,被我劝住了。楼道只有一个出口比较危险,再说,我们也不知道他住哪个门呀,虽然我也救女王心切,但我们除了智取没有别的办法呀。着急了一个时辰后,岛哥说,他有办法了,他要逐个门去敲,发现了那位老人后就垂下尾巴吐长舌头口吐白沫装疯,吓倒他再伺机救女王。岛哥会敲门,我们敲开二楼一家时,出来开门的果然是那位老人。岛哥窜进屋立刻装成疯狗,跌跌撞撞地扑向老人,我也趁机抢进门开始找女王,在厨房里,我发现一把沾着血的菜刀放在盛着血的碗上,碗沿上一道血还在流着,灶上烧着的开水正哧哧地响,刹那间我眩晕了,思想精神身体都追随女王而去。我醒来时,岛哥已经把女王叼在我面前,催促我快点离开这里,但我只顾呆呆地看着静静地躺在地上的女王,已经没有意识没有思想。不知又过了多久,我才意识到所发生的事情,知道女王和我已经分处两个世界。岛哥提醒我说,老人家已经逃出门报警来抓他这只疯狗,而门已经被锁上,我们只能跳窗口了。我不愿意离开我的女王,离开她,我既便活着也还是已经死了,所以我不准备离开,我要和亲爱的女王在一起,死在一起。岛哥流着眼泪说,我也想让你们死在一起,可是我没有办法为你们孵蛋呀,你家里还有十几只蛋呢。我振颤了一下,意识到现在不能死了,无论如何现在不能死了。她死了,我心死了感情死了,但我的身体还必须活下去,为了我们的孩子。已经听到警笛声,没有多少时间思考了,岛哥叼着女王,我们从窗台上同时跳了下来。落地之后,我回头见岛哥没有跟上,才意识到他没有翅膀,从二楼跳下可能已经摔成重伤。在我们跳下来之时,原本围在楼道口听那位老人高谈与疯狗的惊险战斗的人群突然就散开了,四处逃窜而去。我跑回到岛哥身边,见他后腿骨已经戳在皮肉外面,头上也有血,已经站不起来了。警车已经转过弯,但我顾不上,只是拼全力想扶起岛哥。两个全身防护的人跳下警车,朝我们奔来,就在他们准备用胶带纸缠住淹淹一息的岛哥嘴巴时,我忽然扑向他们,并笨拙地掉在岛哥身旁吐沫蹬腿扇翅膀,然后装出一命呜呼的样子。一个人说,这鸡也被疯狗咬了,另一个人说看样子却像是禽流感,两人立即退回到车上,简短地商量之后,开始打电话。在他们再次下车之前,我可以与我的女王和岛哥继续在一起,这是一段多么幸福的时光呀。岛哥全身因为疼痛而颤抖着,但他还是用坚定的目光催促我快逃,否则来不及了。两人又装备了面罩再次跳下车朝我们靠过来。我最后看一眼女王,她静静地躺在岛哥面前,向上一面的翅膀上有几根羽毛已经脱出来一长截,脖子切口上的血还没有凝固,依然很鲜亮,眼睛半睁半闭,却已经没有生机;我最后看一眼岛哥,他面色痛苦地痉挛着,一条后腿压在身子下,前腿撑着地,双目着急地催促着我快逃。我突然站起来,飞速地逃出了铁篱笆墙。
失去了最亲爱的女王,我之所以还活着一方面是为了怀里的那十几只蛋,另一方面希望岛哥能够被证实不是疯犬,进而被抢救过来转危为安。作为一只公鸡,孵蛋本不是我的份内之责,但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不能再去垃圾堆了,我不得不徘徊在绿化丛深处觅食,有时觅了好久还是空着肚子,失去女王和岛哥的伤痛以及经常性的饥饿让我瘦得只剩下羽毛的重量。遗憾的是这十几只蛋冷冷热热,尽管我花费了一只公鸡最大的努力,还是只孵出三只小鸡来。虽然痛心地失去了数十个鸡崽,我和女王的爱情总算是有了结晶,真要感谢天,感谢地,感谢空气,泉下有知的女王可以得到些许安慰了。
那天当我学着女王的样子依次给十几只蛋翻身时,发现最后一只里面似乎有动静,就拿起来对着阳光看,果然发现一只小家伙正在用稚嫩的尖嘴啄蛋壳。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活下来的重大历史性意义,幸亏当初没有跟随女王去了,否则入地狱也后悔不及。我又依次拿起其余的蛋对着阳光照,有的壳里一片模糊,有的壳里虽然可以看出鸡崽的雏形却没有一点动静,只发现了另外两只里面有动静。我把三只有动静的蛋搂在怀里,片刻也不松开,到第三天早晨,当我饿得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感到怀里有一个尖尖的东西在动,原来已经有一个小家伙啄破了壳,露出小尖嘴巴了。我把这只蛋放在面前,只见小尖嘴巴在小洞里进进出出,不一会儿小洞周围的蛋壳就裂开了,直到最后裂成两半,一只毛绒绒的小鸡崽从两片裂开的蛋壳里站出来,开始叽叽地张望这个世界。当天其它两只也出世了,三只小家伙叽叽地围着我团团转,那时候我又找到了久违的幸福感觉。我学着记忆中母鸡带小鸡的模样,咯咯地唤着他们跟在我身边在绿化丛中觅食,如果能捉到小虫子就让三个宝贝依次分享。好在天气慢慢转暖,绿化丛中的虫子渐渐多起来,三个小宝贝也就有了更多的营养。孩子们一天天茁壮成长,褪去绒毛,生出鲜亮的新毛,老大和老三已经表现出小公鸡的性征,脖子上的羽毛细长而光滑了,头顶上的嫩冠子也冒出了尖,老二却表现得很秀气,两条腿金黄金黄的,翅膀尖上最先发出来的硬质羽毛宽宽的,一看就是小雌鸡。三个儿女中,老大凭借自己身强力壮经常欺负老三,虽经我数次打骂仍然屡教不改,这孩子看来没有多大出息;老二文静得和她妈妈一样,将来肯定也是只有品位的母鸡;老三虽然身体上不能与老大相比,在智力上却比哥哥强远了,他曾经问我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个问题我至今没有拎清,这孩子肯定不一般。没过多久,老大和老三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开始学着打鸣了,这时我本该指导他们的,要知道我打鸣的功夫不是天下第一也是第一千,但我却不得不制止他们,提醒他们说城市里的人们都有闹钟,如果我们把他们从美梦中吵醒,只怕会惹得他们报警,说不定我们因此活不成。两个孩子真的有点害怕了,尽管脸憋得通红也不敢高声打鸣了,我生生地痛心地残忍地扼杀了他们的天性,罪过呀!好在几天之后,我突发灵感地教他们学习飞行,在危险的城市里,鸡完全有必要提升翅膀的飞翔功能。这样一来他们就转移了注意力,每天凌晨在稍开阔的地方张开稚嫩的翅膀练习飞行。果然,在我的严格监督之下,没过多久,兄妹三位就能连续飞行五秒钟了,飞行距离大概半篱笆那么长。
小孩子家只知道顽皮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人多狠,经常将我的嘱咐抛在脑后,纷纷钻过铁篱笆到垃圾堆里觅食,真是让我担心死了,责骂了几次,却没有用,真乃儿大不由爹。果然,那位很有品味的老头儿又下了绳套,要不是老二心细,识破了绳结,肯定又有危险。我再次强调,就是这位老人狠心地杀死了你们的妈妈,你们再也不要去冒险了。然而,孩子们的想法却不一样,他们要为女王报仇,发誓要在老人头上啄出来几个洞,任凭我骂也没有用,还刺激我说,你的女王被他杀死了,你居然如此偷生!臭小子,竟敢如此对我说话了,如果我不偷生哪有你们,但跟孩子们计较个啥子呢,教育才是硬道理呀。我开始时刻注意着孩子们,如果他们稍微靠近那个铁篱笆,我就厉声喊住,然后唠叼“安全第一”这个绝对真理。孩子们渐渐地服从了我的管教,表现得很听话,我也就很放心了,开始有些松懈。不料想,这稍微的松懈,就带来了祸害。
这天早上,就在我闭目养神的空儿,他们三个就窜进铁篱笆找那位老人报仇去了。事有凑巧,果然那位老人就出来倒垃圾了,三个孩子趁他不备像秃鹰一样飞扑过来,虽然没有在他头上啄出洞,但肿包肯定有两个的,老头吓得屁滚尿流,尖叫着狼狈而逃。兄妹三个撤回来之后,我真想好好地教训他们一顿,但这何尝不是我的希望呢,这样的人是该好好地教训教训。第二天一早,老大去看看老人家是否有什么行动,回来的时候就有点趔趄了,面红耳赤目光呆滞,还说肚子疼得厉害。我立即意识到可能是老鼠药中毒,没有治了,只愿他能平静地离去。老大躺在我们身边,强忍着疼痛,断断续续地恳求着老三,要他无论如何保护好老二,还祝福他们恩爱偕老,他要先去陪妈妈了。老三却顿脚骂老大混蛋,还说老二更喜欢哥哥你呀;老二则抽泣着说,最该去陪妈妈的是她呀,是她害死了老大。我忽然明白了,原来他们之间存在着这种三角关系。我真是失职呀,儿女们长大了懂得爱情了,而我却一直把他们当小鸡崽。老大最后坦白说,其实他闻出那面包上的老鼠药味道了,跟我当初警告的一样,讲到这,他想看我一眼,可是头没有偏过来,就缓缓地落下去了,去陪他妈妈了。老三的眼泪终于流出来了,哽咽着道,老大你放心地陪妈妈去吧,我会照顾好老二的;老二则痴痴呆呆地盯着老大,呢喃着,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来不及细想为什么会这样,我得很快决定如何安排老大,然后立即离开这危险的地方。
老二和老三无论如何不肯抛下老大立即转移,说老大死的也很有品味,一定要为他守三天的丧期,没有办法,我只得在这三天里一方面观察老人家是否还有行动,另一方面抽时间寻找新的绿化带,准备迁移。值得庆幸的是,这几天老人尽管每天手里拿着棍子行动,有时还往铁篱笆附近撒面包屑,却没有更大的行动;同时,我也在一里之外发现了面积更大的高速环线绿化带,人迹罕至的很安全的地方。
三天后,我们安置了老大就开始转移了,不料想,在途中居然惊喜地遇见了我日思夜想的岛哥。谢天,谢地,谢空气!
原来,岛哥经检查证实不是狂犬后,就得到了救治,女王经检查不是禽流感病鸡,就没有被焚烧。本来岛哥可以在畜禽病防治中心安心疗伤的,可是当他看到女王被扔进垃圾筒之后,就趁人不备叼出女王瘸着腿逃出来了,并将她葬在一棵小树底下。安葬罢女王,岛哥就没有回去,只是靠自己养伤了,虽然勉强保住了腿,却瘸了,走路很不方便,所以这么久才走回来。孩子们跪在岛哥面前谢恩,岛哥则扶起他们,道,孩子这么大了,女王九泉之下有知,也会非常高兴的。我告诉岛哥,老大已经陪女王去了,她不会寂寞了。听罢老大的故事,岛哥悲伤地责问,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无法回答,只能抑制住悲伤故作坚强地应到,世间万事,谁能知道呢。
在这个高速环线绿化带里,又有了岛哥,我可以生活得无忧无虑了,但我还是想去看看女王的坟冢。岛哥懂得我的心事,答应带我去了。
当我跟随岛哥,挥翅告别孩子们之时,眼泪不能控制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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