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看碟之《秋天的童话》

船头舵奔跑着，秋风吹乱了头发，那车和车里的人终归是越来越远了，他终于无奈的停住脚，弯下腰，气喘吁吁，他身后，夕阳把长岛的秋天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黄。

　　　　也是秋天，纯净得让人心醉的天空，金黄的树叶和着细细的微风，失去了船头舵的茶煲坐在路边的长椅上，陌生的老人摘下一朵小黄花，递给她。

　　　　只是一次普通的搬家罢了。汽车已经开始轰鸣，几件不多的行李也都搬到了车上，人也已经上车。他们本不是热恋中的男女，谈不上分离时候的泪眼婆娑执手相看，楼上楼下的邻居加老乡而已，同在异乡，平日里偶尔会互相帮忙和照应，最多还有层都已讲不清楚的亲戚关系，哪里会有无语凝咽的凄楚呢？连彼此间交换礼物都是那么的平淡和漫不经心，这注定只是红尘里偶尔擦肩的两个过客。

　　　　只是，空气里依然能闻到压抑不住的沉默和忧伤的味道。

　　　　中产阶级出身的美丽女孩李琪（钟楚红）只身从香港赴纽约求学，并探望先她而来的男朋友（陈百强）。前去机场接她的是在唐人街做工的远房亲戚船头舵（周润发）。船头舵本来也不是叫船头舵，因为他烂赌，靠借钱度日，年纪不小却一事无成，没文化没专长没权没势没女人，勉强地说，他唯一的优点是很善良够义气，乐观随缘嘻哈玩乐，兄弟有事两肋插刀，他说女人很trouble，慢慢地，茶煲也就成了她称呼那个女孩的专利。

　　　　茶煲的初恋男友搭上了金发碧眼的洋婆子，很伤了茶煲的心。分手的晚上茶煲喝了很多酒，神情恍惚中煤气泄漏差点出现意外，多亏了住在楼下的船头舵及时发现。船头舵第一次这么亲近地拥着一个年轻女孩，他乌黑卷曲的短发传来丝丝清香，也撩动了外表嘻嘻哈哈的船头舵的内心，深夜里电车呼啸而过的声音划破公寓里片刻的寂静，总是那样的不合时宜。

　　　　以后的日子里船头舵对茶煲悉心照顾，渐渐生出了朦胧的情愫。他自知自己的粗俗和落魄配不上茶煲，决定重新做人。于是他发奋、他上进、他戒赌、他戒烟戒酒、他在豪华饭店里衣冠楚楚彬彬有礼，但内心深处的自卑又使他认识到自己的不配，总也不敢对她表白。茶煲虽然也明白她的心意，也渐渐对他有了好感，但是初恋的创伤尚未愈合，而且两人的社会地位、生活方式和思想就如同中美间的意识形态和价值观一样难以弥合，终于回避了这段门户不当的爱情。秋天时节茶煲接受了异地的一份新工作，船头舵黯然相送，这份爱的情感两人终究深藏在内心深处。

　　　　好几年后，茶煲牵着她雇主家的小女孩的手来到大海边。茶煲对小女孩说，我曾经有一个朋友，他的理想是在长岛的海边，在木板筑成的码头上，开一个小小的餐馆。小女孩指着几步以外，带着零星灯光几许喧嚣的码头，上面有个熟悉的身影在遥望等待，你说的就是这间船舢餐馆吗？

　　　　这就是一对身在异域的年轻人的爱情，一碟“火腿和双蛋”饭的爱情，辛辛苦苦煲一锅汤却放多了盐的爱情，穿鞋要着袜、讲英文要讲文法的爱情，煞费苦心为爱人筹备“大食会”却找不到自己位置的爱情，只在多年以后海边纪念餐馆的栈桥上重逢的爱情。这爱情使《秋天的童话》成为永恒的经典。

　　　　这部我最钟爱的香港三大爱情片之一的《秋天的童话》（另两部分别是陈可辛的《甜蜜蜜》和尔东升的《新不了情》），我最早是在观影的启蒙期，因为喜欢周润发才关注到了这部影片，它和《和平饭店》、《英雄本色》的海报一起，很散落地贴在大学时我宿舍的床头，那时更多地是对偶像的迷恋，不过海报里透出的和发哥其他影片不太一样的氛围，也常常让爱做梦的我心驰神往。

　　　　这部电影是才女导演张婉婷移民三部曲的第二部，我奇怪一直没有看到过张婉婷的照片，媒体上对她的关注似乎也要少很多，想象中应该是极为温婉灵秀的女子吧，她的很多作品比如《宋家皇朝》、《玻璃之城》等也都曾让人唏嘘。当然最值得骄傲的还是这部被称为香港电影史上十大经典片的《秋天的童话》。据说《秋天的童话》当年在旧金山放映时，很多影迷可以大段大段地背诵台词，那情形可与《大话西游》对白在今天年轻人中的影响有得一拼。

　　　　用出色已经不足以形容周润发的演绎，如果不是因为周润发，或许这个“秋天的童话”只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童话和传说，因为饰演那个在纽约唐人街做工的船头舵的是周润发，他纵横恣睢的才华让这个童话成为众望所归的真实。一个是越洋求学的美丽骄纵的大美人，一个是粗俗不堪的烂仔，这里根本就不存在中国人所谓的门当户对，但周润发竟然让那些抱陈守旧的人也开始承认这是一个童话般美丽的爱情故事，应该有好的结局。所以影片结局设计了已是餐厅老板的船头舵在这里与他曾暗恋过的茶煲重逢！这结尾完全是“好莱坞”式的，令观众满足，而令影评人觉得是“蛇足”。加上在这场戏中，茶煲的化装没改变，身边那个扮她学生的小女孩也没长大，似乎算是缺陷，但据说这其实只是导演刻意为之，因为觉得这样会对她所喜爱的船头舵会公平一些。我自己毫不掩饰自己对这结尾的满意，毕竟这本来就只是一场“秋天的童话”，相比于《新不了情》里恋人的天人永诀和《甜蜜蜜》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刻意，我觉得这样重逢会更真实些，更幸福些。

　　　　是的，幸福，这是我对《秋天的童话》最真切的感悟。一场朦朦胧胧的爱恋也可以如此幸福，船头舵幸福，茶煲将那只家传的古董表留给了他，其中的情感不言而喻；茶煲幸福，船头舵卖掉自己的车去为她配一条表带，为了这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爱画上句号。导演用了十多组平行剪接镜头交待二人离别后各自看当初互赠的礼物，把煽情效果带到高潮。这细节虽与莫泊桑《麦琪的礼物》相似，但两人的失落感，继而幸福感，配合舒缓的主题音乐，通过镜头组接，从画面漫溢而出，也自有影象艺术特有的魅力与张力。

　　　　有人说，当一个男人不能给自己的所爱的女人一个承诺时，他是不是真的就可以轻易放弃属于自己的爱情？我不知道，而看《秋天的童话》我只知道，当一个男人明白自己无法给所爱的女人一个承诺，黯然离开时，内心深处依然可以保有着这份纯真而甜蜜的幸福，再次相逢时，也依然可以有着灿烂幸福的笑容。这些日子，我也总是为自己那段初恋的消逝而沉沦。恍然间才明白，人生中能够经历过那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能够有那样一位好姑娘陪你走过大学最美丽的年华，我其实本可以感到特别满足、也特别幸福，更应该祝她一生幸福，即使此生不再相逢。亲爱的，我祝你幸福！不要再担心我的任性和执拗，我会慢慢的长大，学会宽容，那时我们在一起的那些记忆的碎片，也会经常地提醒我自己要去过幸福的生活，与其因失落而叹息，倒不如因幸福而哭泣，歌德曾经说：

　　　　我曾经体会过一种高尚的幸福

　　　　我至今不能忘记

　　　　这是我的烦恼

　　　　是的，这也是我的烦恼，这也是我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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