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实的故事--记忆中的野生动物

　　小时候，曾经居住于一座美丽的高山小城，在这座高山小城里，紧靠连绵起伏的高山脚下，亦座落着一所美丽独特的单位大院。时隔久久，现在平淡地回忆起来，感觉记忆中这所曾经美丽的单位大院，与现代的高楼大厦相比，如同一座古代别具特点童话般的宫殿。

　　在这座梦幻般的宫殿里，座落着一个如湖泊般种满莲荷的清澈大池塘，池塘的下方紧挨着一个别具特点的衔接式阶梯花园，花园中，载满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四季都有鲜花盛开；大池塘的中央，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小岛。因着其独有的地理位置，小岛被单位食堂里的工作人员们开辟出一片绿苬苬的菜地；而大池塘的上方，则是一座栽种有许多果木的绿色果园，果园里有梨树、桃树、石榴树、椰棕树、木瓜树甚至还有榴莲以及两棵巨大的银杏树。有些奇怪的是，这两棵银杏树，一株每年都会结果儿但另一株却从不结果。记得小时候偶然听长辈们说，这两颗树属于传说中的夫妻树，此生不离，终身相依……

　　花园的下方，是一个宽阔巨大的蓝球场兼足球场。记得小时候，每当家里的保姆牵着我的手从蓝球场内走过接送我上下学时，看到球场上人声鼎沸的场面，常常会抱起我迅速地跑过球场。往往也就在那时，常会听到身后传来许多大朋友们的声音：小公主，下来和我们一起玩游戏吧，你扮白雪公主，我们做小矮人而每每在这个时候，恶作剧般的我也就会对他她们大声回答：我是西游记里的白骨精，总有一天，你们个个都会怕我。这话记得在当时，常引得院子里所有人和保姆都开怀大笑。

　　篮球场的两旁，是单位里的两幢办公大楼。这两幢三层大楼，在当时建筑风格里相较形如宫殿，虽然建筑比较简陋，外观远远没有宫殿华丽但在我映像中感觉比宫殿还美。这不仅在于大楼简单化的灵巧构造，还在于其看似古朴、恢宏实则简约的外观与内部结构。记得当时的父亲，就常常在那两座大楼里办公。

　　球场的下方，是一个倾角明显的斜坡，从斜坡的楼梯走下去，便是一个平坦的排球场。现在回想起来，真真不知拥有如此居住条件的自己，无论当时还是现在，为何依旧不喜欢体育运动。而每每院子里的大朋友们邀约自己和大家一起打篮球和排球时，幼时的我常常会用摇头拒绝的方式离开。

　　高山小城山脚下，风景宜人四季如春。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这样涓静如水的环境也熏陶出了自己从小平静乖宁的性格。十岁之前，我就是在这个美丽的边境城市林业大院里长大的。虽然时隔境迁，从前儿时的玩伴与小朋友们也都已经各奔东西，有些亦在长大后走往了全国乃至世界各地。但那些记忆，那些在林业单位大院里的成长与生活，亦是一段寂静岁月里留下的美好与回忆。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记得一些在边境上被不法分子捕获的各类野生动物，在被有关工作人员救下后，常常会暂时寄养在这座美丽的单位大院里。而小时候喜欢和小动物们对话的自己，自此，也就有了许许多与野生动物们在一起的故事。华南虎、猕猴、秃鹫、蟒蛇、山鹰……些许遗憾的是，因着特殊的年代，在儿时所有和野生动物亲密接触的记忆里，都没有能够幸运地留下那些或温顺，或桀骜的野生动物们真实的照片。

　　< 一 > 山鹰

　　山鹰是记忆中院子里最早到来的动物。记得当时幼小的自己并不太懂得，这些巨大的鸟类为何会突然间被关在一个更加巨大的笼子里。只是在每天闲暇时，常会悄悄一个人走到院子里，用隔着铁栏杆我的眼睛，去仔细观察着这些长有坚实喙部的大鸟。当然，只能是悄悄的，因为如果不小心被母亲发现，可能因为担心会被这些动物们伤到，母亲就会会拿着细小的柳枝来处罚。记得当时父亲常常出差，母亲携同不停更换的保姆们教育子女，心累的她偶尔会简单地使用“打”的粗暴方式来教育她的几个子女。

　　或者是孤独，又或者是因着孤独产生的逆反。母亲越是反对接触这些凶猛的动物，自己就越对这些不同性情的野生动物们产生出无限的好奇感。而初来乍到的几只山鹰，也就成了幼时的我最初相惜相怜的亲密“伙伴”。

　　记得当时听大人们说，当时国外以及内地香港，许多富人们大多都喜欢巨鹰做成的标本装饰，尤喜欢一种灰面鹰，他们把这些灰面鹰做成的标本放在客厅与书房里，是权力与财富的象征。因此，上世纪末期，全世界几乎每年都有数万只以灰面鹰为主的山鹰遭到捕杀。国外如此，国内也不例外。鉴于这样的情况，世界动物保护协会不得不把当时数量还不在少数的山鹰们列为了重点保护动物。然而即便如此，偷捕猎捕的行为依然存在。山鹰的数量也因此大量减少，有些地方甚至濒临灭绝。而从前大院里的那些山鹰，就是在中缅边境上被不法份子用诱捕的方式未能抓获从而致伤或致残的。而其中的一部份受伤的山鹰，被好心的当地居民发现后把它们送到了动物保护站。于是，保护站的工作人员又把它们送养到了这里。只等将来伤好后放归大自然或送往动物园。

　　隔着坚实的铁栅栏，笼子里受伤的山鹰性情是温顺的。大部份时间，我看到的它们都静静地蹲坐在枯草铺就的地面上。看到我走近，胆儿大的几只会睁开眼睛，用专注的眼神看着我。记得当时，我觉得它们看人的眼神像极了人的眼睛，从它们的眼神里，可以发现出喜、怒、哀、乐，甚至是友好与排斥。

　　一只伤势不太重的山鹰慢慢地向我走近，它摇晃着笨重的身子，走路的姿势像极了不倒翁，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渐渐地，它走到了铁笼的边缘，慢慢地张开着巨大的翅膀，它的翅膀非常大，感觉它张开的翅膀下可以容纳好多个像我一样的小孩遮雨纳凉。而我站在它的面前，发现它和当时的我一样身高。于是，我可以用眼睛目不转睛平行地看着它，它也看着我。就这样，我和一只巨大的山鹰，呆呆地对视了好长时间。也就是在那时，我第一次发现，原来黑色的眼睛里，还能够看到自己的影子。几只山鹰的羽毛均为纯黑色带灰白斑点，有一只较小山鹰受伤的脚还被保护站的工作人员们包上了草药。听父亲说，这些鹰是凶猛的肉食动物。但奇怪的是，在我记忆里，它们却显得无比的温顺与安静。

　　慢慢地，每当我从山鹰疗伤的大笼子旁走过的时，发现它们中的几只都会同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拖着笨笨的身体向我走近，并发出低低的鸣音，那样的声音，像极了小孩子们的哭声。有一次，我大着胆子用树枝隔着铁笼抚碰到一只体型较小的山鹰。它没有惊怒，而是侧低了头，挠痒痒似地用喙部来回抚碰着树枝。于是，幼时的我又增大了胆儿，把小手伸进了笼子，轻轻地抚摸了小山鹰的翅膀。还好，它并没有伤害我。

　　后来，我看到给它们喂食的饲养员们也经常抚碰它们，每每在喂食之后，笼子里的山鹰就会闭上眼睛，把头用侧脸的方式埋进了各自巨大的羽翼里，休憩的安然。看到饲养员们给它们喂食新鲜的兔子肉和鸡肉，它们并不抢食，常常是一只体型较大的山鹰率先食用，但它吃的不多，在它食用之后，其它的山鹰就会顺序安然分享那些也许是它吃剩，又或者是它有意撕碎后留给别的伙伴们的食物。

　　几个星期之后，一只受伤较重的山鹰死去了。听大人们说，死去的山鹰会被送往科研所或是别的野生动物机构制作成动物标本。我没有看到死去后的山鹰尸体，只感觉笼子里长得和我一样高的大鸟突然间少了一只。而数月之后，我在居住的单位大院的办公大楼里，看到了它制作好的标本。标本与它生前温顺乖巧的模样完全不同，工作人员把它制作得桀骜不羁、眼神犀利。一只利爪紧紧地勾住插在脚下的树枝，张开的羽翼和电影里巨大的猛禽捕猎的姿势一模一样。看着这巨大的山鹰标本，我哭了。因为我不知道，做成标本的山鹰，是否会喜欢它逝去后的样子。

　　再后来，几只剩下的山鹰一只一只地开始减少。我不知道它们都分别去了哪里，只是听大人们说，有些受伤较轻的被送去了动物研究室当作观察动物饲养，有些被动物园管理人员带走，有些亦因伤势过重，死去后都做成了标本。然而，关于它们活着或是死后的故事，幼时的自己映像中真的只看到过一只山鹰的标本。也许，就是我曾经怯怯地用小手触摸过它的那只山鹰。

　　所有的山鹰，在我的记忆中，永远都那么的神圣、安静和温顺。关于和它们的故事，我能够永远记住的，是它们静看我时的眼神。而那样的眼睛与眼神，我知道，曾经对我说过现在的我可以真正懂得，并能够去理解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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