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 述:
上古所能够知道的,推而远之,只有夏时风物。有文明之初,始肇伏羲。黄帝创立中夏,至尧王、虞舜而为后世立极。后有《尚书》,稽考当时,从中可以看出来其时政治的成熟。夏王经十三世,十六王的统治,至公元前十七世纪晚叶汤革夏命,商人在冀、豫、鲁建商王朝,这一时期的生活史可为借鉴参阅。夏代去原始社会未远,承氏族时期风范,这一时期人地关系的积极进取精神,当得到前所未有的发扬,开创出了史诗般壮丽雄浑的历史画卷。
自颛顼推行“绝地天通”,使民知神道藏奸,既有先人杜绝巫蛊用事以惑众。我将其理解为先人的觉悟。在写作《大禹治水》故事时,首先在这里演绎“绝地天通”,即有叱挞借神道惑众之意。《书·吕刑》所记,“黄帝哀矜庶之不辜,报虐以威,遏绝苗民,无世在下,乃命重、黎绝地天通。”
《文心雕龙》上说,“句之清英,字不妄也。”根据这一要求,写作《大禹治水》的语境,力争通俗而不浅显,宽泛而不妄诞无边。如何做到适合当今国民文化素质背景的读感?从哪里着手?怎样将上古神话通过故事的展开,获得一个跨越时空的联接?我认为,前景是乐观的,但是以我之力陋,其中耕耘之苦可以想见。
黄帝以前的诸帝,所知事迹甚少。怎样将黄帝以后神话故事讲好,就成了重中之重的事。我国上古神话庞杂散乱,诸神之怪异奇妙,他们的故事,对今天的人来讲难以整理。所以,就从“龙伯国大人”辟入,或是一条蹊径。《山海经》里的神怪异兽,为了故事的发展,亦在遴选之例。我国上古神话资料虽然丰富,由于年代久远,丢失自是难免,所幸典籍浩繁,可供择取。按图索骥之下,难弃于《说文》、《易经》、《淮南子》、《史记》、《汉唐地理书抄》里的《括地志》、《括地图》,《吕氏春秋》、《拾遗记》、《庄子》、《太平广记》、《楚辞》、《列子》、《左传》、《诗经》……能够用的故事择其要点引出。
第一部《绝地天通》,言饕餮化成,纠集随众,欺惑下民;并有天神理水,缙云一族远徙东荒之情。此为肇始之端。预以三部成书,一为《绝地天通》;二为《随山刊木》;三为《定鼎九州》。
采用“章回体”,应该是讲故事最成功的一个体裁。旧时对故事的叙说,每到好处即“有诗为证”,放在今天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文言律诗让现代人难以接受。将“现代诗”,也就是“自由体”放入,也算是“与时俱进”,弹词,快书等曲艺也有可取的地方。
初之天神,乃是“大宗伯”之职。其职事是掌建邦之天神、人鬼、地祗之礼,以佐王建邦立国。至禹治水,多有天神相助。神话之说,世代相传,保留原貌的前题下加以发挥,不能说不有继往开来之虑。这几点,是我努力加以注重的。神话境界里,莽莽昆仑,乃是诸神所居之地。“建木”天梯,其高上青冥之态,传于后世,所知者唯其“状如牛”。
五方天地的荒远,“天镛城”里的“五城十二楼”,对其壮丽魂雄的描述,足见古人的心灵构建。江河大谷,山川地貌,滋养了华夏文明。往事悠悠,让时光倒流,追思古人的神话,似乎《山海经》更见远古神话意境。
神话传说里,轩辕辖域之境土,东至于海,西至流沙,北至冰极之地;东荒大壑,瀛海无边,“鸟国”地域,其地之广,先王所御,可见那时地理情貌。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有神话传说设定在前,行文之中,岂敢以长城封嶂论事。今人多以自己的无知妄臆先民,有所谓学者提出,东荒大壑就在我国东海的岸边。根据史书典籍记载,此不应理。其实,《山海经》里的一段话非常明白的告诉了我们,“东海之外,有大壑,少昊之国。”《列子·汤问》进一步记述说,“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为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
有前人对《山海经》等典籍的解读,惯以长城封障论事,读毕恐成圭臬,将视野放开,就显得尤为重要。我以为先民告诉我们的那个渤海外,“不知几亿万里”的“东荒”,应当不会是一个子虚乌有的世界。
如今,在西方思维的主导下,如果说是哥伦布发现了美洲大陆,不如说是他开启了西人野蛮的杀戮,引领着那些金发野兽屠杀美洲人的始端罢了。事实上,我们的先民很久就知道了我们大海的东边,有一片辽阔的大陆。
当尧王之时,洪水涛天,本为地质学上最后一次的“武木”冰期结束。禹“随山刊木”,途经海外三十六国,所遇绝域之国,殊类之民,其辛苦处,确如《吕氏春秋·求人》中“记述”所言:
禹,东至榑木之地,日出、九津、青羌之野,攒树之所,抿天之山,鸟谷青丘之乡,黑齿之国;南至交阯孙朴续樠之国,丹栗漆树,沸水漂漂,九阳之山,羽人裸民之处,不死之乡;西至三危之国,巫山之下,饮露吸气之民,积金之山,其肱一臂三面之乡;北至令正之国,夏晦之穷,衡山之上,犬戎之国,夸父之野,禺疆之所,积冰积石之山;至远也,不有懈惰,忧其黔首,颜色黎黑,窍脏不通;步不相过,以求贤人,欲尽地利,至劳也!
先人治水之迹,遍布九州。记述先人之功,借《大禹治水》诸章来述说,在我而言,当是一件幸事。
注释:
【1】归墟,墟,音qu,渠音。古音为qu .今读作墟,xu. 。文中应读“渠”音。
目 录
概述……………………………………………………………………………………………………1
楔子……………………………………………………………………………………………………6
第一回: 龙伯国钓夫沉仙岛 莽荡山童子放山魔………………………………………………9
第二回: 战逐廘蚩尤耽绝响 折天柱女娲补长天………………………………………………25
第三回: 开明王韬晦抚众意 三足乌显勇送息壤………………………………………………35
第四回: 祁天雨十日炙女丑 降大神天帝授彤弓………………………………………………46
第五回: 下昆冈佹蜮游世界 过禺谷精灵透玄机………………………………………………55
第六回: 北狄海群妖来聚首 畴华原凿齿战天神………………………………………………69
第七回: 降雹雷首领获奇儿 攻共工伯鲧遭败绩………………………………………………81
第八回: 劫天国误窜寒冰谷 救猰窳失手乱穷山………………………………………………94
第九回: 莽林中童子剥化蝶 草堂下老父赠鼗鼓………………………………………………105
第十回: 述前身开明赠奇宝 入莽原巽风困深林………………………………………………115
第十一回:听传闻童子战太岁 望幽岭壮士叹苍茫………………………………………………127
第十二回:孤少年风雨盘山路 众残神傩步中容道………………………………………………138
第十三回:开题原凝神聆妙训 钉灵岭拆骨换奇身………………………………………………146
第十四回:战大羿新魔临建木 移山麓精灵笑寓公………………………………………………161
第十五回:遇天女旦复遭飞雪 迫弟子神箭射紫阳………………………………………………174
第十六回:闹婚庆嚚妇啮惊禽 祭先祖神巫祝长歌………………………………………………182
第十七回:北狄国巽风触玄机 柔利邦相柳除蛇怪………………………………………………192
第十八回:柔利国行神认亲女 无继邦狂人献奇术………………………………………………198
第十九回:壮悲歌游士入东荒 贯荒原巽风观大壑………………………………………………204
二十回: 驱仙草容姑遇恩人 弃莽山开明潜魔踪………………………………………………209
二十一回:御强敌少昊发鸟兵 述玄机饕餮释社团
(共三十回 )
楔 子
天上的诸神在天帝的许可下,在一个被称作“都广”地的高山上建造了一座联通天人两界的天梯。天梯建成以后,他们将其取名为“建木”。
“建木”天梯被建造在都广地的高山上,其势高崴魂雄,上接苍穹,人们远在百里就可以看见它直上青冥的身影。当时,主管天人两界的大神,是继承第十三世黄帝之位的轩辕黄帝,他名“轩辕”,姓“公孙”,乃是大神少典之子。
上帝居住在上界的“紫微宫”,那里钧天广乐,临达四隅,是天国里最至高无上的所在。很久以前,上帝轩辕氏率领百万神兵扫遍九野玄天,创建了天上和大地上,属于东、南、西、北、中的五方神国组织;另外,他还在大地上的昆仑山里设立了“下都”,在那里建下了地占千里的“天镛城”。
除去已经建成的建木天梯,众神又在大地上建造了另外几处天梯,它们分别被称作“榑木”、“寻木”、“三桑”等;而“建木”天梯却是这些天梯之中最伟大最雄壮的。当初,天神们建造天梯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地上的人类能够借助天梯去到上界的天国里畅游。可是,过了许多年以后,辖制天地四方的中央天帝得到报告,广阔的大地上水怪山魔广布山野,他们来到大地上肆无忌惮的祸乱人们的生活。座落在大地上各地的方国备受魔怪的侵扰,人们祈祷天神们前来惩恶扬善。司管大地山川的各路神祗将这件事情报告给了中央天帝。
天帝意识到,面对这样的乱世,必需要有一个拨乱反正时刻的到来,才能终结人间的乱象。天上的诸神认识到问题的严重,经过慎重抉择,他们决定派下天兵前去剿灭。或许正是因为天梯的建造,促生出了一个人神杂处的时代。事实上,确实有许多来自天界的不规之辈,他们跑去深山为妖,或在水中为怪,极大地破坏了大地上人们的生活。
这是一个天和地都不远睽的时代,甚至有许多地方天和地还是相连的。所谓“不远睽”,就是说天和地距离不远,那时的世界天地相连,本是常态。这样的情境是自伏羲以远,还在天梯尚未建立以来就形成的状态。必定,当初出于良好的用意,建造天梯给天人两界的人们最大限度的提供了往来的方便。如今在大地上发生了妖魔祸世的事情,却是天帝众神不曾想到的。现在问题出现了,必需坚决将事态控制住,直至将事情解决好。
于是,天帝从他居住的“紫微宫”传下天旨,命战神蚩尤统领八十万天兵,率领太阳神祝融和他统帅的八千天龙,以及天神共工、天老、飞龙、象罔、荣将、乌木由、巨灵、童律等诸多神将,他们从天梯“建木”盘桓而下。天帝决定肃兵下界,要将大地上泛起的沉渣涤荡干净,消灭那些横行尘世的水怪山魔;并且在天帝的命令下,不久将在天人两界实行一项长治久安的法令,——就是要阻绝天人两界的往来。这项决策,就是震惊天人两界,对后世产生重大影响事件——‘绝地天通”。
制定实行“绝地天通”这条法令,就是让大地上的人们免受神怪的惊扰。然而,这在横行天下多年的妖魔看来,却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天帝带领众神开始讨伐妖魔不久,有关将要在天人两界执行“绝地天通”的消息,就已经在天地间传播开来。妖魔们听到这个消息都非常恐惧,他们可不想离开大地,抛弃他们经营了许久的舒心安逸的家园。他们横行世间,习惯了早年的生活方式,并且经过很多年的生活积累,在他们的匿身地营造了无数的香亭水榭和楼台殿阁。他们将自己居住的山林水府装扮得各有风范,一旦弃之而去,心意难平。竟有一日相互勾结,啸聚山林,尊一位勇猛的人兽怪,名叫“开明”的为王。他们试图以武力与天帝众神相抗。
妖魔们所聚的大山是一座名闻天下的崇山峻岭,此山方圆八百余里,称名“莽荡”。当此之时,人间大地上正值隆冬季节,大战开始的前一天夜里,一场大雪将这座方圆八百里的“莽荡山”染得雪白。早晨的时侯,莽荡山里忽然迷云漫布,山岭林泽之上云遮雾罩。
开明王率领着他的二十万妖兵就分布在云雾胧罩着的莽山林海里,他们高声呼叫,在开明王的率领下,在这里的巍峨山岭里摆下一个绵延在群山里的巨大战阵,他们拉开架式要同天帝众神做一次殊死决战。
早先,在昆仑山上有一座极高的山崖名叫“榑木崖”。那“榑木崖”上居住着一只神兽名叫“开明”,此兽生有九首,身大类虎,极其凶暴,天下人神闻名惊惧。妖王横行世间之时,就僭用“开明”神兽之名,以此威吓天下。开明王魔法强大,不服天命,今日在莽荡山中同天帝决战,就是为了争夺尘世的统治权。在妖王开明看来,在尘世的最大成就,就是有能力能够同天帝众神分庭抗礼。
他曾派手下送书与天帝诸神,言:“帝辖天上,我主世间”,得到了天帝众神的断然拒绝和嘲笑。众神并且责令开明王,要么弃恶从善,投降归顺;要么就率领手下妖兵同天兵天将大战一回!
开明王这些妖精们明白,天帝要实行“绝地天通”,以后自己和他的那些众家兄弟在这个下界人间还有什么自由可谈呢?看来“绝地天通”这条法令比起天帝的十几万天兵还要厉害!以开明的作为,便决定在莽荡山中同天帝众神大战一场或许还有出路。于是,他集结天下妖魔占据了人世间的莽荡山。清点妖众,竟有二十万之多。妖王大喜,凭着人多势众,他要同天帝众神做殊死抵抗。开明王急忙将自己率领的二十万妖魔依照他们自身条件,将他们分成“飞行部”、“走战部”和“神异部”。
“飞行部”里是五万具备神通的飞兽凶鸟。大名鼎鼎的“九头鸟”是他们的指挥长。“走战部”中都是些邪魔狠兽,他们有八万之众,由九头将军“九婴”统率。余下的都被安排在“神异部”,他们都是些善使妖法的精怪。他们本领各异,神通广大,在一位人形怪名叫“凿齿”的统领下是天界诸神的劲敌。
当此之时,开明王的妖兵在白雪茫茫的莽山林海里冲着天帝众神的战阵高声呼叫,以壮声威。巨大的呼喊声在莽山大谷间回荡,莽荡山成了决战的战场。天帝在一些神将的拥护下,站在一处高高的山崖上透过半空中的薄雾,观望着分布在山野中敌我双方的战阵。统领天兵的元帅是名震天人两界的战神蚩尤。在蚩尤神的指挥下,天兵的战阵依着山间地势,弯延逶迤着隐于莽荡山中的苍茫薄雾之中。战神蚩尤骑着一匹俊美的大黑马,他身披甲胄,手持长戈,腰挎利剑。他的黝黑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纵马疾奔之中,蚩尤于马上大笑着跑过一片舒缓的山坡。天兵天将看到了他们的统帅,都挥手向蚩尤高声呼叫,同他示礼。
蚩尤神纵马急驰,来到一处高地,勒马停住,他于马上对着他的士兵们高声喊道:“——许久以来,天下妖物鹰扬,毒虫怪兽摧残人类!今日一战,要改变这种局面!”
天兵天将群情激奋,他们高声呼喊着挥动手中武器,莽荡山界喊声震天。蚩尤神命令副将共工做好战斗准备,弓箭阵早已准备好了。太阳神祝融率领的八千飞龙也已经飞上了天空,山坡上的砲兵们就等待着将军们的命令了。突然,山林之中传来开明王的一声长啸。他的啸声如虎,啸声巨大,在莽山深谷里回荡。
天帝在他站立的山崖上看见薄雾之中的开明王飞奔在前。妖王是一个人兽怪,他的人的身体同他那雄健的野牛的身体结合得十分完美,他的四足踏着山林里的积雪已经冲出了莽林。此刻,妖王开明于奔驰中手扬巨斧左右挥舞,他大声怪叫,命令他的“三军”同时向天帝的战阵发起攻击。
凶狠的妖兵如同潮水一样杀下山来,冬季的莽荡山中冷风骤起,雪扑人面。此刻,蚩尤神一声断喝,战鼓响动,箭似飞蝗,杀声拥壑。莽荡山中雾隐兵锋,积雪没胫,坚冰在须;利簇穿骨,怯夫踟蹰,虎狼被屠……开明王在阵中拼杀,蚩尤神勇武无敌。群山似乎纠缠在了一起,飞鸟哪里敢在这里停留,野兽早已不见了踪迹。
天帝久经战阵,他神色庄重的站立在一处崖巅上,观望着群山之中神与妖的决战。同天下妖魔的战争已过十年,他率领天人两界的天兵神将扫遍九野玄天。他要除去妖魔,为的是在这个美丽的下界尘寰,创建一个承继后世,祥和万代的神国组织。
莽荡山中的战斗打了三天三夜,妖魔们敌不过天兵天将,天兵天将终于打败了开明王。这个时候,莽山大谷之中尸填深谷,血流漂杵。天帝见战斗惨烈,妖魔被屠无数,心中忽发仁慈之念。他降下天旨,着令那些残魔败怪放下武器投降,否则要将他们全部消灭干净!
开明王已知大势已去,他权衡利弊之后,传下命令,让他的剩下不到八万的魔将妖兵纷纷放下武器投降。妖魔们亲身经历了天兵天将的勇武,他们开始惧怕天帝众神的威德。当时,天帝下令众神用神力废去了妖魔们的魔力,然后命令众天神,在八百里莽荡山中画地为牢,将妖魔们囚禁在茫茫群山里。投降以后的那些妖魔们都被集于莽荡山深山之中的一处崖巅之下,在“开明王”的带领下群妖在一处山崖下集体发誓:得不到天帝的许可,永远不许离开莽荡山。
北风呼号着,卷起山石上的残雪扑到开明王的脸上,他在众神的押解下,将他同手下妖魔分囚异地。妖魔中也有不服的,其中统领“神异部”的“凿齿”在众神还未废去他的魔力之前,带领了九婴、修蛇、封豨、大风等一些妖兵魔将逃离了莽荡山。开明王看到自己大势已去,他于被囚之前,身立山巅,哭望天涯……
在那个远古洪荒的岁月里,曾经发生了许多留传后世的伟大事迹。可是,由于岁月的更迭实在久远,许多事件已经在人类漫长的岁月递进中,变得模糊不清了。我在这里交代给读者诸君的故事,将会让您更能详尽的了解那样一个戡乱的时代;而在这里讲述这些奇妙的故事,须由大海之中发生的一件大事,来切入早年流逝的时空。
第一回:龙伯国钓夫沉仙岛 莽荡山童子放山魔
古风云:
仙家炼道居昆莽,晓转银河故事多。盘古劈斧成世界,女娲补天抑洪波。
沸水丹栗临三危,漆树积石绕城郭。或问九津青羌野,谆巡远民怎须裸?
八千路远征战苦,天梯高唱紫薇卓。家园惊现飞魔狠,下民无奈向天胙。
茫茫海上烧山岛,幽幽地谷镇精魔。不是天家废有道,只为精灵乱邦国。
天神动怒阻两界,边师递震传烽火。我今书传亘古事,梦里莽苍遇神傩。
话说还在很久以前的远古洪荒时代,在勃海的东方很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深壑,它的名字叫“归墟”。归墟大壑,座落在东海的东方非常遥远的一个名叫“东荒”的大地上。据说,大地上所有的河川,包括大海里的水最终都要流淌到这里来。
当时,管理“东荒”大地的神祗,是一位名叫“少昊”的天神。少昊天神同时也司管着西方下界的各个神国,他在“东荒”大地上创建了一个神国,在当时,天人两界的人们将其称为“少昊国”。
原来在那个时候,人类居住的世界,被古帝伏羲分为五方万国。历代天帝继承神祚,兴衰续绝,管辖着这个世界。我们在这里描述的故事,正值轩辕黄帝继承中央上帝之位,辖制他的四方神国的时代。当时,除去轩辕黄帝本身作为中央上帝以外,他又在大地的四个方向分设了“四方天帝”。那四帝是:西方天帝为少昊;北方天帝为颛顼;东方天帝为太皞;南方天帝为炎帝。单说那西帝少昊,虽说他是统管西方的天帝,却是在很久以前,奉了中央天帝轩辕氏的旨令,在东荒大地上建立了一个十分辽阔的“少昊国”。
被西方天帝少昊建立在东荒大地上的“少昊国”还被当时的人们称为“鸟之国”,这是因为在少昊国里,皆以鸟神为官的缘故。建设在东荒大地上的 “少昊国” 十分辽阔,方圆有几万里。地处其间的那个巨大的深壑“归墟”,与那个东荒大地一样,在天人两界闻名遐迩。它的西边,是一片非常辽阔的大海,因其辽阔广大的缘故,人们将其叫作“大瀛海”。
大瀛海广阔无边,其中座落分布着数不尽的岛屿。这些岛屿中有五座十分著名的美丽辽阔的仙岛,被分别称作“岱屿”、“员峤”、“瀛洲”、“蓬莱”和“方壶”。这些仙岛上有着四通八达的用白玉铺成的道路,仙岛上建有许多漂亮的房屋,上面居住着非常多的神仙。在这五座美丽的仙岛上,芳艳的山花遍布山野,四季常开;轻巧的鸟儿在林间鸣唱,峻峭的山谷里,清澈的泉水滋润着葱郁和芬芳。神仙们居住在这里非常抒心惬意,正是花深山道远,高卧有幽人。
神仙们居住在各自的岛上很是舒心,可是美中不足,他们居住的海岛却是能够在浩瀚的大瀛海中四处漂移。原来,这五座辽阔的神山仙岛能够在大瀛海上四处漂移是因为没有根基。神仙们每次离开自己居住的海岛,回来以后一定要耐心的在广阔的大瀛海,苦苦寻找他们居住的海岛究竟漂向了哪里。大瀛海实在太大了,以他们神仙的本领,寻找上一年半载是一件平常事情。有时侯,他们居住的仙岛漂向了寒冷的北极,他们慌忙去请求天帝派来天兵神将,将仙岛重新拖回到大瀛海。这是五座仙岛上的神仙们最烦恼的事情。
有一天,五座仙岛的神仙们共同做出一个决定,他们选出几个代表来到大地上天帝的“下都”,——昆仑山中“天镛城”里的“昆仑宫 ”拜见天帝。他们向中央天帝轩辕氏诉苦,请求天帝想办法让他们的岛屿不要四处漂移。天帝听了他们的诉说,很同情他们,便传下天旨,召来了主管大海的海神禺疆。
禺疆又是一个“风神”,他的手上时常把持着两条赤红色的大蛇。因此,世上的人们又称他“操蛇之神”,而且他的身体形貌会因着自身身份的转变而改换。当他以“海神”的身份出现的时候,他就会变化成一条大鱼,这鱼的名字叫“鲲”。他十分的巨大,就象后来人们所讲的,“鲲之大不知道有几千里”。
海神“禺疆”奉天旨行事,他在大瀛海中游动,带起的惊涛骇浪有几千尺高。猛然之中,他又冲入云端化做一只巨大的神鸟。这是他“风神”的形态,他的名字叫“鹏”。此刻他煽动翅膀掀起几千尺高的巨浪,背负青天乘着风暴摇摇直上九万里的高空,下望沧海。
海神禺疆来了,他尊从轩辕黄帝的旨意调谴来了十五只巨大的神龟。他安排神龟三个一组,将大瀛海上的五座仙岛负在背上,并且命令它不许乱跑。这样一来,五座仙岛才不再四处漂移。生活在仙岛上的神仙们大喜,他们为此庆贺三天,以此来表达对海神禺疆的感谢。五座仙岛不再漂移,神仙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四处走动了。这样过了许多年以后,有一天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原来,在昆仑山的北方,大约有一万里的地方,有一个国家名叫“龙伯国”。这个“龙伯国”是天帝众神很久以前在大地上剿除妖魔以后,创建的属于神国组织的北方国之一。
“龙伯国”是一个巨人国,国人的个子十分巨大,大概大瀛海里的水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一处很深的湖水吧!在龙伯国里有一个喜欢以钓鱼取乐的巨人,有一天竟然来到了大瀛海来钓鱼。他拿着鱼竿接二连三的将背负仙岛的神龟钓上来六只。龙伯国的钓夫见钓起六只在他看来还算不小的大龟,便高高兴兴地提着他的猎物跑回了龙伯国,却使得大瀛海上的“岱舆”、“员峤”、“方壶”三座仙岛没了根基,漂到了北极竟然在那里沉没了。
“三岛”沉没,这一下慌了居住在这三座仙岛上的神仙,他们人口众多,携家带眷,搬着家什在海面飞行。失去了居住地,没了家业的神仙有数亿之众,他们都跑到天帝设立在昆仑山上的“下都”,“天镛城”里的一片生长着许多神树的“林苑”来拜见天帝,请求天帝给想办法。
坐落在昆仑山里的“天镛城”占地千里,城中建有巍峨壮丽的“五城十二楼”。天镛城里看管严密,戒律森严,不许任何人随便进出。从大瀛海上到来的神仙们只好暂时在昆仑山下寻找地方,举帐建屋临时落脚。于是,山下无数的帐篷里,住满了前来求助的,失去了仙岛家园的落难神仙。
天镛城里的“五城十二楼”在太阳的照耀下金光闪闪。坐落在城中间的“昆仑宫”高入云霄,彩色的云霓梦幻般在昆仑宫的殿堂四周流动,美丽的凤凰在紫云里飞舞,漂亮的毕方神鸟歌声嘹亮。山上葱郁的神树围拢生长在昆仑宫的四周,神树四季生发,玉树、玗琪树和许多异草仙花散发出来的清香飘到了山下,使得昆仑山下落难的神仙们的心情稍感抒畅。
“五城十二楼”的中间,置建了九层高的“昆仑宫”。它的周围建造了象征东南西北的四城,四城各有所司,设置天官,协助四方天帝管理各面方国。天镛城里的“十二楼”,因为地处大地之上,以应地支之序。那“地支”却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戍、亥。“十二楼”围绕昆仑宫而建,庄严宽广,整个天镛城里,生长着神奇的玗琪树和玉树,更有许多仙花瑞草装点在道路两边。每到大地上事物繁忙之时,天帝就在大地上的昆仑宫里处理天人两界的事物。
当此之时,在这大地之上,这个月正值孟春之月。天上的太阳移至到了天空中“二十八宿”,“营室”的方位。黄昏时,“参”宿出现在南方的中天。到了平旦时,“尾”宿星开始出现在南方的中天。这个月人们称其为“正月”,在天干中属“甲乙”,值月的天神是主管草木生发的春神“句芒”。这个月,东风解冻,蛰虫始振,候雁北飞,天气下降,地气上升,草木萌动。这个月,春神“句芒”大行天下。
昆仑山上,在天帝下都昆仑宫旁的林苑里,天帝听到大瀛海里的三座仙岛沉没在了北极,十分震惊。后来,了解是龙伯国的钓夫闯的祸,便非常生气。于是,天帝派下两位天使去到龙伯国,寻找到了那个惹祸的钓夫。
天使来到龙伯国,寻找到那个钓夫的时侯,发现这个钓夫正在家中将钓来的神龟的壳剥下来,用它占卦呢。一位天使看见了大怒,飞身过去,要斥责钓夫。无奈此龙伯国人身材高过山冈,他看见有一位神人在冲着自己发怒,竟觉好笑,起身伸手来捉天使。他出手很是迅捷,竟然一把将天使攥在手里。天使大惊,急忙使神通化做一道轻烟飞入空中。二位天使见他非常凶悍,便以手指着龙伯国的这个钓夫怒喝道:
“——闲夫散汉,胆大包天!起钓神龟,擅肇事端!闯下弥天大祸,波及少昊神国;那大瀛海上,沉了下界三岛,乱了亿万兆神,还不快随我去到昆冈伏案!”
龙伯国里的这个“钓夫”听了,竟然瞪着一双巨眼,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对二位天使怒喝道:“三岛沉没,如何来怪我?跑来我面前啰唣!我一向循规蹈矩,老实本分,从不惹事生非;那大瀛海上发生的事只是个意外,你们快快回去禀报天帝,说我龙伯国大人对不住那些大瀛海上的众神了!”
天使听了大怒,方才受到龙伯国钓夫的欺侮,这会儿他竟又说出这番满不在乎的话来,实在让人气恼。二位天使想要将他带回昆仑山,见他高大异常,对他无奈,只好回到昆仑山,向天帝汇报说:此龙伯国大人身材巨猛,在下界神国易生事端,如不制裁,日后又要生事!天帝同意了二位天使的请求,便派下值月的天神“句芒”前去弹压。
句芒神在天人两界非同寻常,他是一位“春神”,世人又称其为“木神”。他生得鸟身人面,出行时脚踏两条飞龙。他的名字又叫“重献”,他和他的父亲老童,还有他的兄弟名叫“黎印”的天神,共同司管着一个名叫赫胥国的土地。那赫胥国地临西方世界的一个名叫大穆的邦国不远,那里濒临大海,闻名天下的流沙地,就座落在辽阔的赫胥国的土地上。春神句芒还是辅佐东方天帝“太皞”的一位大神。上帝轩辕氏令大神句芒前往龙伯国,是要对龙伯国巨人做一次彻底的改变。天神句芒领天帝天旨,由二位天使相陪赶往龙伯国。将到龙伯国时,天神句芒就做起神通来。
话说那龙伯国的钓夫正自在家中用龟壳占卦,突然屋外天空风起云涌,电闪雷鸣。钓夫听着心惊,出来屋外观瞧。但见东方天际有无边红霞裹挟着狂风,一路呼啸翻卷而来。狂风席卷着热浪,恰似火炙荒原,横扫八荒,惊得龙伯国的钓夫口不能言,脚不能挪,眼巴巴望着东边红霞发呆。钓夫巡视周天,看见东方天上的云端里分明站着一位赤发红颜的天神,当时认出他来。这个钓夫识得天神句芒的神通,缓过神来,急忙迈开巨步慌忙向西逃窜。回望四周,见有许多本国人,携家带眷相互间不及相问,拼着命一股脑的向西边方向拽步狂逃。
这龙伯国人哪里逃得了!只见那红霞所经之处,龙伯国中所有人物、房舍等一应巨物尽皆被缩小。那个龙伯国钓夫自然也逃不过被缩小的命运。从此以后,龙伯国的巨人再也不存在了,他们的身材只是比平常人魁梧高大一些,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可以干出令世间的人神感到心惊肉跳的事情来了。天神句芒使神通令龙伯国一国巨人缩小后,旋即同二位天使返回昆仑山,向天帝复命。
处理完龙伯国的巨人以后,天帝开始考虑如何安排昆仑山下那些落难的无数神仙。这些神仙有数亿之众,天帝便将这其中的一半安排去了天界,剩下的一半被安排在大地上的东、南、西、北四面方国,这其中有一部分被安置在了距离昆仑山不远,一座闻名天下的莽荡山下。
莽荡山临近昆仑山的北方大约有八百里的地方,山下居住着很多的部族,虽说是一些凡人,他们却是从远古以来,在这里的土地上耕田放牧,男耕女织。神仙们来到了这里,看见莽荡山脉如波涌长空,高接霄汉,就十分的吃惊。就见这座大山:
茫茫叠叠鹰难度,商旅离家绕山行。
凤鸟香花増锦绣,田原户舍徬葱屏。
恶毒狮虫匿身形,温和獐廘鸣翠岭。
龙出水面冲鸥鹭,虎啸山林百兽惊。
幽谷林深樵子愁,此山深处隐魔精。
来到莽荡山下的神仙们看到这里群山纵横,高山下面草原千里,风景秀丽,便都很高兴。莽荡山下的茫茫原野上,一条弯延大河一泻千里,各种成群的野兽在一望无际的草原游走。神仙们都喜欢莽山内外地阔山高,风景优美,便高高兴兴地在这里建立家园。日子久了,神仙们就同莽荡山下生活的部族互相往来,和睦相处,以至到后来这里的神仙们就四处寻找他们喜欢的地方去生活,并不满足于上帝轩辕氏在这里对他们的安排了。
这个时候,由于天和地是相通的,大地上的凡人和那些从上界天国到来的神仙,或是在大海上失去家园来到大地上生活的神仙们早就往来如常。由于和睦相处,有时也会互通婚姻。渐渐地,许多凡人很自然的就从神仙们那里学会许多神奇的本领。 在年复一年的岁月交往中,大地上有时候会发生仙凡难辨的尴尬事情,这也是在所难免的。
绵延起伏的莽荡山山高岭峭,纵横八百余里。在莽荡山东面的一隅之地,居住着一个从远古以来承继着神裔血脉的部族。这个部族是当时被称作“有夏部”族的一个分枝,他们自称祝融部。据说,他们是从很远的一个名叫大穆的地方,由于思念故土迁徙到这里来的。
居住在莽荡山下的人们早就与昆仑山上的神仙巫觋往来频繁,无数的季节更替,在惬意的岁月递进中,如今的这个部族可以称得上是人丁兴旺。
莽荡山下的这一枝部族,与天神祝融有着十分亲密的血亲关系。祝融是天人两界里非常著名的一位天神,他早年跟随轩辕黄帝开创了五方神国组织,轩辕黄帝为了表彰祝融神的丰功伟绩,便在天下各地赐予祝融神“八部神堂”。这八部神堂,本来是为了发扬崇德报功,感谢先人创造之赐,让天下各地的人民纪念祝融神而设立的辉煌神殿。神殿上设有祝融神的神像,并有历代天帝表彰他的金旨。后来,由于各种原因,祝融神的族人开始流徙到天下各地。
居住在莽荡山下的这个部族,将他们的城郭依山就势,鳞次栉比的建造在山外的一处面向东方的一座美丽的山峰下。这座山峰高耸入云,陡峭秀美,被部落的人们唤做“天帝峰”。人们站在自家城郭里的房屋下,可以欣赏到山外舒缓的草原坡地和山原下的一条曲折逝下的大河。
当时,在那个时候,人们建造出来的城郭,或者说是“城邑”,它的作用主要就是为了军事防御,同时也可以躲避魔怪的祸害。人们建城十分务实,绝不会无端扩建他们居住的城郭。因为国城大,田野浅狭,其野不足以养其民。城大而人民少,遇到外部的侵扰不足以守其城。所以,人们量土地肥沃而立邑,人们遵循的原则就是,“建城称地,以城称人”,有条件的,就将城郭建成内外两部分。
古时人们所说的“城邑”,说的是,有宗庙先君之主称为“都”,无曰“邑”。“邑”本是居民生活居住点,人数多时,就将其划分成区,相当于后世的城市人们居住的各个“小区”。建设城郭,随着山原地势来建造,有方、圆、椭圆、三角形、有的筑有二道城。面积小的数千平米,大的十万多平米。建城用的材料,北方用石材,中原用土夯,西北地有土石结构,总之,因地取材而已。城内往往建有祭台,台高十米以上,共三级。用今天的尺度来计量,边长一百多米见方,土夯石砌都有。所有方城内的大殿房屋,全部以“前堂后寝两边殿”来设计,推之于民,城邑居民建屋,严尊礼规成法。这些城郭里居住的人们往往具有紧密的血亲关系。
说起“天帝峰”这个名称的来历,周边部族包括各地邦国里的人们都知道。那是在很久以前,轩辕黄帝率领众神,发下数十万天兵,在这里的莽荡山中打败一个名叫“开明王”的妖魔,和他的二十几万妖兵以后,将那个开明王和许多妖魔囚禁在了这个莽荡山中。天神们胜利以后,上帝轩辕氏在山峰之上设下一个巨大的石台摆酒庆贺。后来,当地的人们为了记念天帝众神在下界平定妖魔的功德,便将石台叫做“天帝之台”,俗称“帝台”;于是,也就将这座山峰称为“天帝峰”。如今这座莽荡山上的天帝之台,已经被当地的各个部落用巨大的石块堆砌成了方形。他们将其用作祁敬天帝,祭祀苍天神明的场所。
莽荡山也是因为囚禁了一个名叫开明王的妖王而闻名天下的。现在,莽荡山下所以依然有许多部族敢在这里居住,是因为早年天帝众神在莽荡山中画地为牢,将开明王等一干妖魔囚禁在深山里不许他们出来。据说当年开明王带领着手下妖魔发下了誓言,永远不离开莽荡山。后来的岁月证明,妖魔们果然遵从当年的誓言,他们隐匿深山,自绝尘寰,周边的部族自然可以放心的在莽荡山的周边居住生活了。
当年,天帝众神囚禁了开明王以后,便在莽山大石上镌刻了几处天帝的法令,用来昭示后人。在后来的岁月中,人们虽然知道妖精们发誓不再出山,但是人们心存余悸,周边的部族依然惧怕深山里的妖魔。为了不被莽荡山里的妖精们伤害,居住在莽山周边的人们小心谨慎,从来没有人大胆进入大山深处。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几百年过去了,一些人对待大山深处囚禁妖魔的事情在心里一点点的,开始由淡漠转变成了疑惑。再到后来,由于老年人的纷纷离世,许多年轻人不知道往事的真实,很多人大着胆量进入深山去游猎探险。虽然一些在世的老人不断强调那个真实的传说,但是,有许多年轻人不相信,他们无视山石上面镌刻着的天帝法令,对于深山里隐藏囚禁着妖魔的事情,许多人竟然感觉那仅仅是一种不真实的“传说”而已;即便看见了天帝镌刻在大石上的告示,依然心存疑惑。
由于疑惑的加深,人们的胆量也在闲适中开始放大。有一天,有夏部里的三个少年聚在一起,讨论如何去深山里看个究竟。这三位少年是部落里最勇敢的少年,同许多比他们年长的年轻人一样,他们也不相信镌刻在山石上天帝的法令。这一次旅行的目的非常明显,经过一番商讨,他们决定瞒着家人去那深山峻岭里看一看,证实一下那里到底是否真的有妖魔。
三位少年天不亮就离家进入深山,一路上翻山越岭,越水行沟。晨露未晞之际,他们爬上了山巅。回望东边天际,一轮红日升出地平线,他们知道,那是女神曦和之子出于旸谷。
早先,天上有十个太阳在天空中轮流值班,他们每天从东方的一个名叫旸谷的地方升起来,然后降落在西方的一个名叫曚谷的地方。十个太阳按时出发,不曾有过懈怠。有的时候,他们还要去到赫胥国的下相地,一个名叫甘水的地方去洗澡。他们是天帝和曦和之子,大地上的人们非常尊敬他们,因为是这十个太阳的依次升空,给大地上的万物带来了生机。
三个少年在莽荡山的大山之中走到中午,来到一处高高的山梁上的巨石上面坐下来休息。抬头四望,他们看见远方的山峦之中有一冲天峭崖巍然耸立。那山崖高如巨柱,翠接云宵,将半截山峰隐于苍茫云雾之中。站在高高的山梁上,遥望远山林海茫茫,绵延起伏的莽荡山尽收眼底。
三个少年观望着这里的景物高兴起来,其中一位少年指着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嚷叫道:“缙云,瞧呀!你看那边山崖云遮雾绕,险峻非常,咱们到那里去看一看如何?”
被称做缙云的少年应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过去瞧瞧!待我们稍做休息,在这里喝些水,再去那里不迟!”
三个人都从身后拿出来盛水的葫芦,坐在山石上喝水。他们的葫芦里水少,喝不几口便被倒净,三个人见葫芦里没了水,就四下寻找。此时正值夏日,和煦的山风轻柔地吹抚着三位少年的披肩长发,紫色的铜草花和一些黄色的山花混杂起来开满了山梁。
名叫缙云的少年长着一双圆大突鼓的双眼,他身材偏胖,肤色黝黑。他的两个伙伴一个名叫巽风,另一个名叫火师德。巽风身材瘦高,面色发黑。火师德生得面庞红润,白白净净,个子最高。他们三个是村落部族里最要好的少年,平时做什么事总会相约在一起。
缙云四下里寻找泉水,他听到山下谷地里有流水声,便将两个同伴的盛水葫芦一块带上,下山去取水。他来到山下一处从山石中挤压出来的流泉边,在那里蹲下身子将三个葫芦盛满水。泉水的旁边是一片茂密的山林,山林里幽深昏暗,寂静非常。一阵山风吹来,将一股发霉的气息从对面山林里裹挟而来。那气息带着一种恶臭,直扑缙云的面庞。缙云感到这里气息难闻,抬头看了看那边的山林,前边不远处老林幽深,高高的山岭上怪石参差,缙云的心中有些怵然,正要起身离去,忽然听到不远处老林之中传来一声人的叹息。当时心中一惊,还在疑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突然,从那老林之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高叫道:
“ 莽山荡荡,飘风习习;
获罪于天,锁囚何期!”
在此莽山静谷,突然有人大声说出这番话来,惊得缙云头皮发紧,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要逃离这里。轻抬脚步就要离开,转念一想,或许在这里居住着什么人遇见了伤心事。他和同伴们一直怀疑部族流传的一个古老的传说,当年天帝众神在莽山之中囚禁着妖魔。他要证实莽荡山里是否真的有妖怪,这个大声嚷叫、痛苦压抑的呻诉,十分可怜,他未必就是妖精。这种叹息,分明是哪户人家遇到了伤心事!
于是,他的掺杂着怜悯的好奇心,倾刻之间战胜了恐惧。缙云壮起胆量,抬起脚步,涉过那不宽的流泉,向对面的林海深处走去。进入茂密的山林,缙云看见老林之中树挂藤萝,湿雾迷途,林中深邃幽暗。虽然他很勇敢,面对这一片幽深的山林,他还是谨慎起来。
缙云停下了脚步,谨慎着回顾四周,呼吸之间,感觉到树林里透着一股发霉的气味。抬头凝视前方,不远处惨雾升腾,细观脚下,却是泥泞难行,心里嘀咕,这老林之中为何这般恶瘴泥泞。他蹑手蹑脚的向树林深处走,回望四周,阳光透过林木的间隙,将一缕缕光线照射到前边不远处的一片草地上,使得那一片草地显得分外的绿。走不多远,他看见绿地旁边生长着一棵十分粗壮的大树,大树的根虬非常高大,足可以比过三个大人的高度。缙云来到树下,望着那棵巨大的树木上挂满了下垂的藤萝。他想,自己不必往里走了,我何不爬到这棵大树的上面,站在高处看一看前方究竟有什么。
他来到大树下,手攀脚登,很轻松地爬上高高的枝桠上面。缙云伸着头朝远处张望,前方湿雾胧罩下看不见什么,小心窥望之时,突然,缙云看见不远处的一棵巨树下,一个巨大的怪物将一截人的身体生长在一副牛的身躯上,这当口正瞪着通红的两眼在那里狼蹲虎卧,拧紧了眉毛郁闷沉思。
缙云看见这个怪物大惊失色,他被吓得手脚酥软,在树上把持不住,失手从巨树上坠落下来。坠落时,身体将树枝砸断的声音在莽林里作响。响声惊动了不远处巨树下的怪物,那怪物听到了树木折断的声响,“忽”地站立起来,这边正在坠落的缙云竟然幸运地被大树上稠密的藤蔓悬挂在空中。
此刻,已经悬挂在半空中的缙云早已被惊吓得三魂出窍。那个被惊动的妖精此时已经几下跳跃,朝着倒挂着的缙云身边奔来,并且一边奔跑,一边口中大叫道:“哪里来的妖精!”
妖精来到缙云面前站住,圆睁怪目,审视着缙云。缙云方才还在怀疑这个莽荡山中是否真的有妖精,现在妖精非常真实地站立在自己面前,惊得他一阵目眩。他的心中开始懊悔,不该伙同了两个伙伴来到深山里探险,这里太危险了!
被挂在半空中的缙云惊恐着,圆睁两眼望着妖精,心中合计今天怕是难逃厄运,但是口中却应出声说话道:“我不是妖精!我是山外部民,误入老林打扰了你,请你莫怪!”
缙云于慌恐之中竟然还能够说出来一番道歉的话,面对妖魔,他努力镇定着,心中盘算,无论如何糟糕也要尽力保护自己!心中合计之时,突然,高大的妖精竟然伸手将缙云从树藤的缠绕中将他抱下地面。妖精看见这个“误入山林”里的少年惊慌失措的样子,忽然语音高亢地对他说道:“娃娃不必惊慌害怕,我是八百年前与天帝争战落败,被囚禁在这里的开明王。我早年曾发下誓言,不再伤害人类!”
缙云听见妖魔说出这番话来,一棵紧张的心顿时轻松下来。有关开明王的事迹,部族上下无人不知,虽然一些人对待深山里是否存在妖魔表示怀疑,但是他们议论起开明王,还是难以克制住惊恐的神情。之前对于莽山深处隐藏妖魔的怀疑,早已在方才令人惊怵的恐惧之后得到了印证。看来,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怀疑,天帝的告示岂能有假?这个莽荡山中确实存在妖魔!
缙云稍稍定神,细观妖怪,大胆审视,见他身高二丈,他的身躯十分巨壮,一副牛的身躯上面嵌生着人类壮年男子的身子。这个开明王长发披肩,身上结实的肌肉疙瘩般突起,令人生畏。
审视之间,开明王示意缙云跟他走。行走在山林之中,缙云听到开明王的脚上“哗哗”作响,低头一看,缙云见到妖王的四足捆绑拖拽着一条沉重的锁链,心中顿时明白在那边谷地听到的叹息,原来是这个开明王被铁链禁锢在这里,他在为自己的现状哀怨。
妖王身上的锁链延伸到一棵巨树后面,缙云看见这种情况,料想开明王一个人在这里孤身寂寞,担心从现在开始要被妖王强迫留下来。他不想跟随开明王朝树林深处走,可是心中又害怕妖精,忌惮之下身不由己,只好迈步跟随。
缙云行走之中心中合计,如何摆脱这个妖王,一定不可以被他留在这片老林之中。缙云的两眼盯着开明王身上的锁链,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能够将开明王身上的锁链去掉,他一定会感谢我。想到这里,缙云忽然大着胆子对开明王说道:“刚才我在那边山谷听你在说,‘祸罪于天,锁囚何期!’大王何不将这锁链搞断,离开这个阴湿烂瘴之地?”
开明王听罢少年的这番话大感意外,他走回原先蹲卧的那棵巨树下面,瞪着一双凌厉的眼睛看着身下的少年。突然,开明王仰首向天“哈哈”狂笑道:“——哈!哈!哈!你这娃娃好大的口气,若能够轻易打开,我岂能困于此地八百年!”
说罢这话,妖王前足顿下,“嗵”地一声,周边大树被震得颤动,树上的栖鸟被吓得惊慌飞去。接着,妖王突然又凶恶的大叫起来,或许是少年的话激起了他的心中对往事的懊恼,他长声叹道:
“咳!——我被天帝众神囚禁在这里一百多年。以往岁月里,我时刻都想离开这里!只是这树后有一巨大的神鼎,那神鼎乃是天帝众神当年为囚禁我,运神通收聚了战场上兵器铸下的一个神器。神鼎束缚住了我的魔力,天帝众神法力强大,将我锁在上面。如今,我的法力神通几乎被天神们废去殆尽,如何能够打开锁链!”
少年缙云听罢开明王的话心中却不以为然,他仰着脸,四下张望一番。听开明王说树后有一神鼎,心想何不过去看看?缙云便绕到树后去看那神鼎,路上在想,这个人世间哪有人办不到的事情?我就要帮他除去枷锁的束缚,打开锁链让他瞧一瞧!这个开明王既然发誓不再伤害人类理应放掉,怎能继续囚禁在这老林之中?天帝众神办事却也矫枉过正,一百年前的错误计较到今天!
他来到大树后面的神鼎旁边,看那神鼎,就见神鼎高过二丈,通体褐色,鼎身上铸造的花纹流畅,看上去精美绝伦。缙云的心中赞叹大鼎制做的精绝,伸手便去触摸。手刚一触到大鼎,突然,大鼎“霹雳”一声银光四射,照得这片老林明亮非常。缙云被吓了一跳,他稍做镇定,圆睁怪眼,看那大鼎时,见鼎身于银光闪亮之下出现两行鸟篆大字。他是识字的,大鼎之上优美弯曲的篆书吸引着他的目光。凝神半晌,脱口朗读道:
“囚彼异兽,不祸四方。”
曲折流畅的篆书凝重饱满,气度庄严,大鼎上面的兕虎饰文狰狞而且精美。缙云看见神鼎上的八个篆字书体写得十分刚劲圆润,心中早已是赞赏着惊羡不已。
缙云认得那字,他非常喜欢篆体的优美书写。其时,天下各地,每到农事已毕,各地邦国即令弟子群居,还就黉学校馆,学习文化。那缙云与族中少年,在那学馆深受教诲,对那大鼎上的文字,自是认得。
原来太古之时,天下各地,主要以鸟篆书体为主流于世间。虽然时光流逝,代有变化,终不离主体。三代以后,至始皇混一海内,统一文字,倡篆书得李斯之法,其书得方园曲回之势,备经纬昭回之度,大气滂薄。发展到后来,竟有摹印、殳书、刻符、以至于隶草行楷广传世间。书体流传,承载文 被后代。后世大唐有李阳冰,专赞这篆书之体最妙,道:
——于天地山川得方园流峙之形;于日月星辰得经纬昭回之度;于云霞草木得霏布滋曼之容;于衣冠文物得揖让周旋之体;于绞眉口鼻得喜怒惨舒之分;于虫鱼鸟兽得屈伸飞动之理;于骨肉齿牙得摆抵咀嚼之势;随手万变,任心所成,可谓通三才之品汇,备万物之情状者矣!
话说缙云正自观看大鼎上的文字,忽然,神鼎之上的兕虎饰文骤然化作一只凶猛的兕虎扑面而来,要撕咬缙云。缙云大惊,当时身上酥软,扑倒在地,连滚带爬。他声音嘶哑着从地下爬起,回头再看那鼎上兕虎,已经重又化为精美的文饰。缙云被惊得一身大汗,他第一次亲睹到这样神奇而且精美的大鼎,心中赞叹天帝众神制做的好神器。缙云的心中隐然增添了对天帝众神的敬畏。他小心翼翼地围着大鼎观瞧,方才被大鼎惊吓,知道眼前的大鼎不可轻易接触。
他不敢再触摸大鼎了,却是坐在那里沉思,开明王既是发誓不去伤害人类,他痛改前非理应放掉,怎么还在这里受此禁锢之苦?他的两眼紧盯着联结在大鼎上的锁链。
缙云不去考虑其它什么事情,竟然合计如何将大鼎上面的锁链打开。他细心观察系在巨鼎之上的锁链,终于让他发现了锁链亦有磨损之处,缙云大喜。看见那锁链上的磨损的印迹,他已经胸有成竹了。
他哈哈大笑着从巨树后面走出来,冲着开明王嘻笑道:“嘻!恭喜开明大王!我发现大鼎上的锁链已有磨损,请容我回去取来斧凿,定能将其搞断,替大王除去束缚!”
开明王没有料到今日闯进莽林来的少年竟然要帮助自己打开枷锁,他的心中顿感惊讶。自己还不知道这个少年的来历,只听他方才说自己是山外部族里的孩子,低眼看着缙云,他的心中便生起一丝感激之念。
可是开明王并不相信这个少年能够帮助自己除去枷锁,他仰面长叹一声,疑惑着,高声叫道:“我在这莽荡山中受此困厄几百年!今日遇见了你,莫非是我解脱困厄的日子到了吗?——哎!既然你有决心要将锁链打开,我很感动。我在这个阴暗的老林里,备受夏季里湿热毒瘴,冬季里风雪摧残之苦;不如就让你来试一试,看看是否能够打开!——果然如此,你这小儿有信用,跑去山外农庄取回斧凿救我于苦难,我莽山老怪在此发誓:若成了心愿,定然与你结为兄弟!”
开明王感慨完毕,仰天狂啸了几声,他的啸声如虎,回荡在远山深谷里,吓得山谷莽林中的栖鸟振翅高飞。
此刻,缙云的心里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恐惧,他不再担心妖王会伤害自己,方才的紧张和恐惧,和他的那两个还在对面山巅等候他取水回去的小伙伴一样,由于他的一时兴奋,早就从他的记忆里抛弃到了九宵云外。
他确实将巽风和另外一个伙伴给忘了,此刻的缙云一脸的灿烂。他站在开明王的面前,兴冲冲地说道:“我的主意一定不差,我要回家唤来几个兄弟帮忙。常言道:‘兄弟齐心,诚意断金!’哪里有打不开的道理?”
缙云将留在山巅等待的巽风和火师德忘记得一干二净,他正在为自己的这次奇遇感到亢奋。妖王也是一脸的欢喜相,他笑容可掬的对缙云说道:“你这娃娃若有诚心,即刻动身如何?我可以呼唤我手下兄弟将你送往山外城郭下。但不知少年何名?告知我也好称呼!”
缙云说道:“我名叫‘缙云’,家住在山外‘帝台’之下!”
缙云说的帝台,妖王自然知道那是天帝峰上的一座石台。当时,缙云点头应允,说可以即刻动身。那妖王见缙云答应,面色欢喜。他仰面朝西前跨几步,冲着西边天际长啸三声,不多长时间,听到西边天空一个声音厉声高叫道:“大王稍侯!属下一会儿就到!”
果然,没多长时间,西边天际飞来一物。到了近前降落到地面,缙云瞪眼旁观,心里吃了一惊。这回明知不会有危险,还是吓得他站立不稳。一身的肉儿打颤,两下牙齿发响,就见这怪物:
灰沉沉的一双肉翅,红焰焰的两眼如桃。
血津津的伸手抓挠,恶狠狠的抻蹄蹶尥。
粉乎乎的裸净头秃,白森森的参差牙獠。
雄纠纠的肩扛狗头,鼓胀胀的膀圆身高。
喜呵呵的面对妖王,厉咣咣的高声问道:
——“大王呼唤属下有何事吩咐!”
妖王听问,对来怪吩咐:“环狗兄弟!烦你将这少年送往山外农庄,待他回家取回斧凿,还将他送来这里!”
环狗听到吩咐,亦不问因由,呲着一口白森森獠牙,嘻哈哈的从妖王脚下爬起,来到缙云面前将他双手拎起后“忽”地一飞冲天,转瞬上了高空,飞过了几十座山梁。
缙云被环狗双手抓住飞向空中,惊得他身上发木,手脚不听使唤,失去了知觉一般。只是听到耳边风声“肃肃”,不多长时间降落到了临近山外的那座“天帝峰”下。
环狗将缙云放下后对他说道:“我只可将你送到这里,我等山魔严尊天帝法令,不得轻自出山。你快回家取回斧凿,我在这里等候!”
环狗将缙云放下时,缙云被吓得早已瘫软,站立不住。环狗见了瞪着眼,厉咣咣地带着讥笑的语气嘱他道:“嘻!你这少年胆子忒小!如今大地之上人神同处,魔怪杂糅,见到我这样的就害怕,将来人生长久,岁月漫长,如何度得!”
缙云一听,豁然明悟。心中就想,我为什么要害怕呢?当今天人同处,世间怪异神奇遍于苍野,活于天地之间,似我这般也太无用!想到这里,他挺起了精神从地下爬起来,拱一下手向环狗说一声:“您在此稍候,我回家唤上几个兄弟,取了斧凿便来此地与你相聚!”
环狗看见缙云终于打消了恐惧,一张狗脸挂上了笑容。他望着山下此起彼伏的青青稷麦,和无边无际的草原,口中自语曰:“孺子可教乎?荠麦苍苍!”合着双手,望着缙云下了山梁。
话说缙云回到家中,天色已然泛黑。进入家门,看见巽风、火师德早已回到家中。再看一家人口,他们见到缙云回来,一个个面带惊喜,将个缙云围住,问道:“你与他两个进山,走失了道路,何故能够回来?”
原来他们以为缙云在那山中取水走失了道路,所以来到缙云家中前来相告。缙云问明原因,嘻笑着对众言道:“我哪里曾经走失了道路?只是我去那山谷取水,碰到个天大的奇遇!”
众人一听,齐声寻问:“缙云呀!不知是什么奇遇?”
这缙云首先拿起一个葫芦制成的水瓢,从水缸里舀了瓢水喝进肚里,以手擦了擦嘴道:“我正在那边山谷里取水,听到对面老林里有人说话,便过去查看。我看过之后,你们可知道那人是谁?”
众人皆道:“这个无法猜!”
缙云将脸色凝重了对大家说道:“我一直以为山里面没有什么妖精,可是我今日进山,在那老林之中遇见了传说中的‘开明王’!”
众人听罢大惊,一个个面色相眈,大巫师方相氏上前在他的头上打了一巴掌,骂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个冒失孩子,竟然跟着那些糊涂人家怀疑起祖宗的教诲来了。今日竟然擅自入山!你也不想一想,上帝普施利物,不私其身;聪以知远,明以察微;顺天之意,知民之急;仁义威信,天下咸服,颁敕法令岂能有假!”当时又庆幸道:“幸好全身了来,若是被那妖王捉住,不是耍处!”
缙云挨了一巴掌,并不在乎,他将两眼环顾一下四周,脸上带着得意的表情,对大家解释安慰,说道:“咳!大家不要埋怨,长辈不须担心!那开明王虽然生得牛躯人身,面目狠恶,其实如今确是温良。他见了我并无伤害之心,却‘表’的是山林王者风范,‘示’的是制怒慎独之德!”
围在一旁,曾经不相信山里面有妖精的一些年轻人在一旁插嘴道:“看来山里面真的有妖精呢!缙云,你不会骗我们吧?”
大巫师方相氏听到了在一旁大骂道:“放屁!”以手指着那群年轻人斥责道:“你们这几个年轻人,平日里我怎么教导你们来的?人生在世,做事要小心谨慎。我伏羲帝创制《大易》,就是教导人们乾乾终日,以避灾咎;何况这个世上魔怪杂糅,仙凡难辨,我们做事要处处小心,切不要冒险搜奇;你们深入莽山,一旦遇见魔怪,枉送了自家的性命岂不可惜!”那几个年轻人听罢方相氏的训斥,便在一旁唯唯诺诺,不敢再说话了。
虽然开明王等一干妖魔被天帝众神囚禁山中的事实,多年以来在许多城邦的人们心中产生过怀疑,但是大多数人还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来对待的。缙云的族人尽管知道那开明王就被天帝众神囚禁于莽荡山中,缙云现在说自己遇见了开明王,他们起初惊奇,稍后开始疑惑。大家的心里都怀着同一个问题,如果缙云真的遇见了开明王,为什么开明王没有伤害缙云?
缙云似乎看出了这一点,他鼓舌争辩道:“我说的如若不信,大家可随我去到天帝峰下。现有一妖,名唤‘环狗’的,还在那天帝峰下等候我!”
众人听罢,给惊了个头晕脸麻。一群老少在旁边嗔怪起来,缙云的父亲骂道:“你擅入莽山,妄结妖物,已触及天地法典,小子切不可去同那妖精相会!”
族中一长辈问道:“看来是环狗将你送回家来,不知他为何送你回家?”
缙云答道:“我已同开明王相约,回来取了斧凿,打算为他除去身上的锁链,让他离开那个阴湿烂瘴的山林。”
老人们一听此言大惊,一起怒斥缙云道:“囚禁妖王,乃天帝众神之意,你一个少年童子,却要擅放妖魔,好大的口气!再说了,天神神通广大,做下的手脚,你一个孩子有多少本领,如何放得了山魔!”
缙云还要述说,却被族里的大巫师方相氏唤来几个族中的武士将他硬拖进一间小屋,当时就命武士看管住,不让出门与那天帝峰下的妖精环狗相见。现在,族人们都认为,缙云能够平安回家,实在是一件幸事!
缙云被族人看管住,开始后悔自己不该回来家说实话。被看管一夜,心里焦急自不必说。第二天一大早,昨日一同进山的巽风领来了平日里一起玩耍的三个伙伴们来看望缙云。
这三人乃是令人崇敬的天神之后,他们的父亲和方相氏相交甚密,将他们送来这里,是应了那时的一个风俗,却是“移子而教”。
原来,这三个人在父母面前一向的骄横无理,不尊长辈,不谙伦长,便被他们的父亲派下天神送来缙云族中,交予这里的族巫方相氏,让他们接受人世间劳做之苦的锻炼。这三个人一个叫穷奇,一个叫梼杌,一个叫混沌。他们本是神仙贵胄,那穷奇本是少昊之子;梼杌本是颛顼之子;浑沌本是帝鸿氏之子。他们各以荒原之上的异兽为名,那穷奇本是大荒之上的一只怪兽,性狠凶残;梼杌之意本是个木头疙瘩,寓意不开窍;浑沌的意思是糊涂之意。他们在莽荡山下的这个邦族里受到方相氏的教诲,闲暇时,就让他们随着族中的大巫方相氏做一些巫祝的事情。他们的父亲所以将自己的儿子送来方相氏的面前来管教,是因为方相氏本是一代神巫,他的德行享誉于天人两界,天上和天下的神仙都非常尊敬他。他们相信“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质高”,儿子在方相氏的面前,一定会受到良好的影响。
此时,看护缙云的武士看见穷奇、浑沌和梼杌到来并不阻拦。缙云一见,心生一计,他决定说服伙伴们帮助自己。巽风见到缙云就寻问有关开明王的事,缙云就说:“我见那开明王说话,就像咱族中大巫一样有教养。再说了,如果同那个开明王交了朋友,将来在莽荡山周边,有谁不惧怕我们?周边的邦国哪个敢不尊重我们!”
同来的那三个少年听罢缙云所说,他们齐声称赞。名叫穷奇的少年竟然说道:“现在这个世界,结妖交怪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大人们守旧,不知变通。有人说开明王本是那‘大瀛海’上人氏,一日得了仙家要妙,成就当今容貌,更兼魔法神通,天下少有人敌。后来立志要创建尘世魔国,与天帝诸神争势,其力不从心,败给了天家!”
缙云道:“其实,如今开明王却是本分,他已发下大誓,不再伤害人类。我在林中与他相遇,他待我还算友好!”少年们平日里就相信缙云,听了缙云的这番表述,个个心中欢喜,便有前去结交帮助妖王之意。
几个少年经过一番讨论,开始阐明各自的看法。名叫浑沌的少年伸长了脖子说:“同那个妖王交了朋友,对我们有许多的好处。常言道:跟狼吃肉。以开明的威风当然能为我们遮些风雨!”
穷奇听了浑沌的话,上前言道:“兄弟说得对呀!咱们就该帮助妖王,日后也多个计较。如今这个人世间天人同处,许多事情都还混沌!那妖王虽说被天帝众神费去了魔力,近千年来,他们藏匿深山,怕是早已重新练就了本领,修练了真身。以后咱们需要个帮手,与别人有了争执,去求助开明王他能不帮助咱们吗?”说着话他朝着对面的浑沌挤眼笑了笑。
穷奇与那浑沌心意相通,在一边鼓励缙云,一旁的梼杌也极力支持穷奇的建议,他在一边按耐不住焦急地心情,对缙云说道:“缙云一向做事勇敢,平日里方相氏就喜欢你。你去帮助了那个开明王,事情办成,我们不对外人说起,方相氏也不会知道。依我看,我们就该去帮助开明王!”
缙云听了梼杌的赞许欢喜着说道:“平日里大人们就教导我们,做人要守信用。我既答应了开明王,就要信守诺言。既然这样,兄弟们先去天帝峰下等待我,我带你们一起去那边老林深处帮助开明王!”
当初和缙云一同进山的巽风在一旁却说出了反对意见,他指责穷奇和梼杌说道:“你们的头脑真是混沌,做事顾前不顾腚!”回身对缙云说道:“那妖王乃是天帝囚禁的罪徒,早年搅闹大荒,发动战争,祸及邦国;一旦将其放掉,日后生起事来,战事波及,家毁城坏,首当其冲的就是我族。到那时,岂是我一族老少的不幸,也是天下人的不幸!我劝你们不要干傻事!”
缙云见他的伙伴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毫不动摇地劝导巽风道:“兄弟不必担心!那个开明王在林中悔悟多年,如今早已洗心革面。你如果见到他就会相信我所言不虚!”
巽风见缙云一昧坚持,也不再反对,只好顺着大家的心思,一同前去帮助深山里的妖王。
缙云见大家积极涌跃,便悄悄吩咐他们回家带上斧凿工具,到天帝峰去见环狗。他自己早已合计好,假装去厕所,避开武士的看管,偷偷离家去了天帝峰来见环狗。
那环狗性情本也忠笃,在天帝峰下等待了一夜。不见缙云到来,早已是十分烦躁,心想这个少年不知为何事迁延,以致不至。待到红日方升,才看见缙云带着几个少年,终于从山下踉跄而来。环狗看见缙云还带来了几个伙伴,知道是要为开明王除去锁链,心里才欢喜起来,几次往返,将缙云和他的伙伴们送到开明王面前。
事情果然如缙云所想,他们在树林里,用了三天时间竟将锁链弄断。开明王大喜,这简直不曾料到,本以为是一个尝试,却不料成就了大功。欢喜不尽的开明王急忙吩咐环狗道:“你快去‘万魔崖’告知众家兄弟,置备酒席,我要在那‘万魔崖’上与缙云兄弟正式结拜!”
“兄弟!”开明王说道,“我近千年困苦,一朝解脱,这全靠兄弟的铁石般决心!如此大恩,不可言谢!将来岁月长久,日子漫长,有什么事情能够用得到哥哥,一定告诉为兄!”
缙云神采飞扬地说道:“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常言说,夜明珠埋土里,有宝不显,——岂不白趁着一身的宝气?只是不好轻易就惊动大哥!”
“哈哈,兄弟小小年纪,很会说话!”开明王笑道。
开明王回身看着身旁这几个少年欢喜得合不拢嘴了,他满面春风地着说道:“以后你们几个也不要见外,咱们都以兄弟相称。我这八百里莽荡山虽然比不上那仙家的昆仑,却也是一处远离人世喧嚣的清净家园。以后兄弟们常来山里走动,哥哥我不会慢待大家!”
正说话间,一阵恶风吹来,老林中飞来一群怪鸟。刹那间,阴风送晦,老林内枯叶飘飘,山谷中走兽哽哽。慌得缙云几个忙要躲避,却被开明王叫住:“兄弟不须惊慌,他们都是我当年的部下!”
开明王说话的当口,那群怪鸟飞落在巨树上。缙云几个抬头看时,其中一只怪鸟长着九个头,模样凶残,身上的羽毛血一样红。其他 几只怪鸟缙云都没有见过,也是一个个长着鹰首枭面,模样凶残。缙云猜测这个生着九个头的怪鸟可能是天下人常说的“九头鸟”。他听人们说,九头鸟专门抢劫人世间的幼童供自己食用,所以,天下的人们都非常害怕他。
此时,九头鸟飞落在大树上,看着开明王口土人言,尖声说话道:“听环狗来报,大王已经脱去锁链,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开明王听罢九头鸟的问话,四蹄舞蹈般在地上跳了跳,然后“哈哈”大笑着说道:“哈!哈!哈!——去了箍头锁,便是自由人!”
众妖魔看见开明王果然除去了身上的锁链,他们相互看了看,然后都张着大嘴喜哈哈的齐声笑道:“咳!——哥哥呀!这不是让人喜上眉梢么!”他们共同跳下大树,跪倒在开明王的脚下,大声祝贺道:“我王脱困,万喜万贺!”
开明王高兴地长声大笑。此刻,又听九头鸟凄厉着嗓音对开明王说道:“大王呀!现如今还有一样欢喜的事情!近日‘寓鸟’从南方回来,带回一个惊人消息,说那山外世界又生战事,当年统领天兵的元帅蚩尤现在已和天帝翻了脸。他还将一些天兵神将带走,跑去阪泉的旷野里要与天帝轩辕氏争神。趁着神仙们忙着打架,我们何不重新出山,由大王率领走入天涯,离开这个讨厌的囚禁地。咱们数万妖兵浩浩荡荡,去那外面世界寻找一个养家的地界,自成一统,再创家邦!也让这天下的人神,昆仑的仙家吃一惊!”
其它的一些妖鸟们跟着叫喊道:“咱们早应该出去山外抒展一下心志,眼下正是机会。如今天赐良机,大王又除掉了枷锁,机会岂可错过!”
方才九头鸟所说的“寓鸟”,是开明王战败被囚以前的“信使”。妖魔们早年在莽荡山中与天帝众神相争战败,被囚以后,寓鸟与众妖同禁山中。只是因为他身子微小,不易被人注意。后来,寓鸟时常偷偷跑去山外世界搜寻天下发生的“奇闻异事”,或是在外学得一些民间村妇农夫的情歌俚曲儿,带回来给妖精们述说吟唱娱乐。
这个时候,其它几只怪鸟这时也接着九头鸟的话议论起来,他们说道:“现在机会来临,怎可错过!如今弟兄们在那万魔崖上数百年来重修神力,再练真身;若再去山外做妖,或再水中为怪,已经不是难办的事了。再说了,我们就该为了当年的惨败报仇雪恨才对!兄弟们已在‘万魔崖’上镌刻了誓言说:‘苍冥铸意,尔乃干城’!另外说了,当年我们兄弟的强悍勇猛,到今天还让大家回忆惦记呢!”
开明王听罢这几个部下的唠唠叨叨,忽然大喊一声道:“够了!不要再说了!”
正在兴头上的怪鸟们忽然遭到呵斥,惊诧着眼神看着他们的大王。开明王制止了他们的狂妄,然后抬头望着天空沉思起来,好半天他才大声说出来这番话:
“果然蚩尤神反叛,他早晚失败!当年我们诸多努力,将士们何等勇悍尚且战败。那蚩尤神虽然神勇,却是叛得不合时宜,人心不会向着他。以我看呀!当今世上没人胜得了天帝众神,我们被禁深山,本是天帝的囚徒。神仙们在外面世界上打架,咱们跑出去凑什么热闹?不去掺和他们的事!记得当年我们在天帝众神面前发誓,不得到天帝的许可不许离开莽荡山。那时天帝在这里画地为牢,虽为囚禁,但是却不曾杀了我们,可见天帝众神宽仁之心。以天帝的雄才要搞‘绝地天通’,不是谁能阻挡得了的。别去惹他们,将来某一天,谁若是离开了莽荡山,在外面擅自逞威立国,闯下了祸事,必被众神屠戮。还是打消掉这些不当的想法,在这莽山老林里清闲度日,胜过提心吊胆的跑去人世间猖獗。”
开明王的一番宏论,听得几个妖鸟大感意外,他们不曾料到开明王会说出来这样的话。一时间,妖鸟们两眼发直,默无声息。这时,开明王走到大树下,从树洞中取出一卷“简牍”。这简牍由竹片用绳线穿缀而成,上书文字。开明王将其在手上慢慢展开,缙云站在一旁,从垂落的简牍上,看见上面的几段文字。他曾经跟着族中大巫师方相氏读书学习,看那简牍内容,认出来那是一部古易《连山》。
这时,开明王手抚简牍,声音低沉着说:“早年天帝囚禁我时,天帝知我是大瀛海上人氏,那里远离中央神国,人们昧道蒙德,消息难至,不通五教伦常,遂扔给我几部典籍让我研读。读了近千年的书我方知晓天下事起于毫末,差于千里的因由,可是我至今对天地间的许多道理不甚明朗;所以,只好提醒自己,那‘天权神受,岂可妄顾’!天帝当年铸一大鼎置于林中,就是让我明白这个道理。如今天帝执掌两界,统领璇玑,天道运行之下的九方世界与当年又是不同。”
说到这里,开明王带着斥责的口气说道:“你们这些人的面貌虽说生得刁钻古怪,污浊凶悍,亦算是下界神灵,却如何不知慎独自律养生之道!崇山悔悟,雾岭沉思,八百年后却还是这般懵懂无知。你们遇事不要轻举妄动,眼下咱们兄弟在这莽山林海时刻小心,严尊天帝意旨,不要引来无妄大灾!”
说着话,开明王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遂回头问九头鸟道:“当年我等战败后,逃走的九婴、凿齿和大风等人现在可有消息?”
开明王提起的这几个妖精,本是他当年在莽荡山中战败的时候,在天帝众神废去诸妖的魔法神通之前逃走的那一群将领。当年凿齿趁着开明王被天帝众神囚禁之机,带上九婴、大风、修蛇、枭阳、封豨、巴蛇等一些妖兵魔将,逃离了莽荡山。后来在大地上寻得了各自的家园,隐匿江湖数百年,不曾被天神们捕获。
九头鸟听见开明王说起来当年从莽荡山逃走的九婴修蛇诸怪,慌忙上前答道:“大王放心,我们自有书信往来。九婴兄弟如今在北方很远的一处大泽落脚,那里名叫‘凶水’;凿齿居住在昆仑山的东北方一个名叫“畴华”的草原,那里有一处山岭,唤做‘野狐岭’;大风居住在一个名叫‘青邱’的大泽;封豨居住在……”
九头鸟兴奋地述说着,忽然开明王打断了他陈述,气冲冲的挥着手叫道:“怎么还有书信往来!这要是被天帝众神知道,岂不怪罪我等佯尊圣意,外通贼寇。快快断了音讯,莫要往来!”
怪鸟们遭到训斥,一个个惊诧着两眼看着开明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九头鸟变了主意上前说道:“大王说得极是,这都是为了咱一家子好。常言道,‘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我们眼浅识短,行事不知轻重。从今以后,谨尊大王严命;只是城中兄弟害怕哪一天会被众神驱使,于心不甘。领头的兄弟们就想着有一天如何自成一统,不为天帝众神所管。其实我们在这莽荡山中一样快活,胜似跑去人间像九婴、凿齿之辈提心吊胆的乱窜!”
说话的当口,缙云几个不知从哪里猎得了一只鹿,开剥洗净了架在火上烤炙。不长世间,肉香四溢,缙云便过去请开明王来享用。
开明王高兴的将他的即将结拜的兄弟介绍给他的部下。大家吃过鹿肉,缙云几个就要告辞返回家去,却被开明王留住,一定要邀请缙云正式结拜了兄弟才肯干休,并同邀另外几个少年去往“万魔崖”一游。
缙云、巽风、梼杌、穷奇和几个少年其时心中正想去到深山里看个究竟。现在有开明王的邀请,自然乐意前往。开明王让缙云几个爬上了自己的巨大牛背,行了三十里的山路,他们来到了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沟大壑旁边。这里云海翻腾,林木苍茫。山谷大壑的对面,就是缙云当初游山时和巽风他们看见的那座冲天峭崖。几个少年坐在开明王的背上举头仰望,就看见云遮雾罩之中,前方陡峭的冲天石崖上,大书着“万魔崖”三个巨大的黑色大字。
原来这个冲天峭崖名叫“万魔崖”,崖下有一片广阔的山林,这里是天帝囚禁妖魔的地方。此时正值中午时分,阳光明媚。这里视野开阔,不远处云罩峰峦,周边石崖陡立,青翠接天,山岭崖石之间时常传来野兽的鸣叫声。缙云看见云雾之中有一残断石桥悬于云海之上,下面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开明王来到残破的石桥上,深情地望着对面的万魔崖,对缙云几个少年说道:“从这里跳过去,就到了我那久违的家园了!”
几个少年听罢心中欢喜,他们带着探奇的心理,怀着对陌生环境的向往,希望早早进入妖魔们的居住地游览一番。缙云看见这里风景殊异,笑着对开明王说道:“这里的景色诡异奇绝,山岭之间云蒸龙变,乃是一处养身修炼的好地方。难怪大王大哥当年为了争夺这一方水土,同天帝众神在山谷里决战。大哥当年的决定不知道需要多少勇气呢!”
开明王听了缙云的这番话,哈哈笑道:“哈哈哈!当年与天帝众神决战莽山,今日想来有些后怕。天神们十分凶猛,那蚩尤神不愧为是一个战神,他率领着天兵天将,仅仅用了三天的时间,就斩杀了我十几万的兵将。”
开明王说到这里,叹一口气道:“我那些兵将也太不济事,我在那老林里经常思虑,就是十几万头猪让他们来杀,也要让他们杀半个月的。”开明王身边的九头鸟和其它怪物听罢这几句话,很惭愧地互相看看。
开明王站在山崖上,向四周遥望了一番,观望着这里曾经熟悉的风光,又感慨道:“自从天帝离开上界的紫微宫,驾临昆冈以来,明着是协理下国,实际上却是辖制大地上的四面方国,以便实行他的大计‘绝地天通’。眼下,只要我们深居山林,不去触犯天帝的法典,天帝众神不会来找我们麻烦的!”
缙云知道,“绝地天通”是天帝众神要阻绝天地之间往来交流,将要在天人两界颁行的法令。这件事情,天上和大地上的人们没有人不知道,只是至今天帝众神还没有开始执行。现在,缙云听罢开明王的一番话,心中为帮助除去开明王身上的锁链就更加放心了。
缙云坐在开明王巨大的身躯上,低头看着身边的悬崖深不可测,山谷崖石间云海翻腾,惊雷滚滚。惊诧之间,不知道前方有何奇妙。开明王站在久已断绝的石桥上,遥望罢四周之后,他叮嘱缙云几个坐稳抱紧,然后凌空一跳,开明王巨大的身子如同一团黑色的云团,轻柔的飘过了十几丈宽的深渊。
来到对面就是万魔崖了,置身翻腾的云海之上,缙云几个少年举头四望,透着云隙,看见这里山石叠翠之中竟有一片占地二三百亩的一个平阔天台。走不多远,前方曲径通幽处,有弯弯曲曲盘山道;丫杈怪木间,有叮叮当当滴水岩。这里奇兽咆哮争食紧,那边魔怪列队来巡山。恶鸟相争风乍起,玄龙缠斗云忽乱。
缙云看见这里的景色,惊悚之际,难免心生悔意。浑身的鸡皮疙瘩突起,颊背上汗水淋漓。缙云隐隐地一个恐惧的念头在心里,心头扑通扑通地跳。其他几个少年同缙云一样身上冷汗直冒,行走在山路上,眼望前方,参差崖石之上魔怪欢叫,山精喧闹。就见那熊罴怪呼哧哧摇旗鼓噪,野牛精气喘喘擂鼓呐喊;狐狸精花枝招展递佳酿,苍狼怪獠牙交错呼声惨。几个少年被唬得脸色煞白,真的是惶惶兢兢,兢兢惶惶;却只恨初来凶险獠猖地,置身莽山大王家。
还在四顾之际,忽然有一团黑雾骤然飘至近前。缙云定睛观看,黑雾来到近前化做一只怪兽。
就见这个怪兽生着两个狗头,却见它:一副强壮的身躯威武雄壮;一身黑短的毛皮发亮出汗;一篷松散的尾巴四下甩动;一口锋利的獠牙上下交错;两副粗壮的狗腿抓地有力;两双发亮的狗眼溜溜翻滚;两张忠实的狗脸伤痕累累;两条彤红的舌头垂着流涎。
缙云惊诧着表情,看到怪物的两个狗头的脸上伤痕累累。这个双头怪兽身材高大,黑色的身躯如同健壮的马躯。怪兽跑出来一身大汗,见到开明王,冲着他一顿哀号,然后象小狗撒欢一样围着开明王跑了两圈。
突然,怪物的两颗狗头口吐人言,粗声粗气地如同哀鸣一般,并且咬牙切齿,两个狗头左右交替对开明王哀嚎。右边的狗头首先嚎叫道:
——“哎吆!——我的主人呀!”
左边的狗头接着这一声呼喊哀嚎道:——“天神们实在可恨,他们废去了我的神功,让我行动不便,今天我终于将您盼回来了!”
这怪物说话的时候咬牙切齿,表情上带着怨恨。说完这番话,他哀嚎申诉着心中的委屈:“我的大王呀!——我的主人呀!——就怨那边断桥阻路,我想去见你,可是我跳不过去呀!”
双头怪兽说完话,就悲伤地趴在地下“呜呜”地哭了起来。开明王弯腰下去以手抚着他的背,唉声叹道:“我的宝贝!我又怎能不惦念你们呢?瞧瞧你身上的伤痕,你还是象以前一样相互咬噬吗?”
说着话,开明王老泪外涌,伸手抚摸着身下的双头怪兽,同时嘴里嘟囔着:“我常说一个身子上长着两个头十分不妥,一旦发生了争执,难免会用獠牙撕咬,受了伤算谁的?哎!真是让人看着不忍心!”
缙云坐在开明王巨大的身体上,听了开明王讲的一番话,他看得出来,这只怪兽是开明王的宠物,它的两个狗头上的伤痕是相互咬架造成的。缙云沉思的当口,迎面又走来几个人形怪。
他们到了开明王的面前跪下示礼毕,对开明王齐声说道:“大王回来,兄弟们十分高兴,这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大事!兄弟们得知这个好消息都忙着满山谷里采菇觅芝、逮羊抓鸡的为您备办接风酒宴,大家要尽情的庆贺一番呢!”
开明王多年不曾见到他昔日的部下了,今日忽然见到往日的部下,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想起早年在这莽荡山中拥兵二十万来同天帝的十几万天兵相抗,莽山喋血,功败垂成。三日之中,仅余八万之众。当时若不依从天帝之意投降悔恨,怕是早已亡族灭种。心中叹息,望着面前的昔日走卒朗声致问道:“兄弟们都好吗?我在那边老林里每日也很思念大家,兄弟可头前带路,待我前去和众家兄弟相见!”
双头怪欢欢喜喜地跑到前头引路,回头看见了缙云几个,表情奇怪地几次回头张望。他的两个狗头带着一副沉重的表情,自言自语道:“俺多年不见人类,看着你们心中不舒服,那些天神的模样都和你们差不多!你们可知道?我恨天神!”
双头怪嘟嘟囔囔,晃动着两个狗头回头问开明王道:“不知大王从哪里弄来这几个孩子?咱家莽荡山中一向缺少的就是‘人材’!”
开明王一听,抬腿一脚踢在双头怪的屁股上,同时喝斥这个怪物道:“宝贝休要乱讲!你这厮多年不在我身边,无人管束,却练就了油腔滑调!”
那怪物被开明王踢了一脚,紧跑几步,夹着尾巴窜到前边去了。开明王回头看了一眼缙云几个少年,嘱咐身旁的妖精们说道:“是这几个少年使我摆脱锁链,救我于困苦之中,你等众人万不可怠慢!”
缙云和几个少年听罢双头怪的这番话十分惊恐,有开明王的庇护,少年们心中却也不怕。双头怪物听到开明王的训斥以后,在前边走着,不再言语,只是一路蹦跳,左右摇摆着他的两个狗头,在前面引路。缙云从后面细心观看双头怪物,就见他的巨大的马一样的身躯上面生着两个狗头,狗脸上面伤痕叠加。一道道积年陈旧的伤痕上难以遮盖住他的癞皮狗一样的相貌。这怪物毛短牙长,毛色黑灰,身材有一丈高。虽然身子巨壮,行动起来还是像小狗一样乖巧伶俐。缙云看着这个怪物心中惊叹,心想不知道后面还会出现什么样的怪物呢。正思忖着,突然前方乱轰轰来了一群穿着花鲜的女妖。她们手捧果盘酒水,身上挂戴了许多美丽的鲜花迎接开明王来了。她们来到开明王面前,都扑翻身拜倒,口称:
“我王脱困,万喜万贺!”
开明王听罢哈哈大笑,他接过为首女妖递过来的酒碗一仰而尽,随手丟了酒碗,加快四蹄,狂声长啸,向前飞奔。缙云在开明王宽厚的背上举目前望,两山崖石之间出现一座怪石砌就的城池。宽厚的城墙上,两扇棕色大门正被二十几个巨大的怪物“吱吱呀呀”缓缓打开,开明王一行鱼贯而入。缙云几个瞪眼观瞧,参差怪石之中,城内黑压压数万妖魔欢声雷动。左右细看,几个少年由不得的惊诧,一身的肉儿发麻。但见那:
咯噔噔怪石带着狰狞,嵯矗矗宫殿上了碧霄。树缠洞,洞缠树,织就的穴巢;殿突石,石突殿,砌成的石堡。黑云喷吐拥前庭,妖风凄厉到晚晓。殿前毒龙当空舞,崖下恶虎仰天啸。群妖跪倒默声念:当初失败力未甘!妖王对众厉声吼:汝辈岂是安分人!野兽闻声急急走,飞鸟到此惶惶逃。此是世间凶狠地,分明宇内魑魅碉!
缙云看那妖城,正建在陡岩崖石之上。高高的峭壁上盘绕错落着大大小小的洞穴,山崖石洞里面挤满了怪异的妖精,妖城中的巨大山崖上有一冲天碉楼直上云霄。此时,开明王已经进入了妖城,他缓步慢行,缙云几个即从它巨大的身子上滑落到地面,在后面跟随。一个女妖手捧银盘,满面欢喜,迎着开明王走来,她恭敬地送上来一粒金色的的丹丸,那妖王接在手上仰首吞下。立时,一阵金光闪耀过后,开明王“忽”地变化成了一个十分强壮的壮汉,万魔城中群妖看见了欢声雷动。缙云几个惊诧万分,开明王哈哈大笑向四周拱手示礼。此刻,万魔城中一派欢腾场面。这妖王来了万魔崖,呼应起邪魔狠怪,重整起数万妖兵。正是天涯廖阔多妖魔,精灵肆虐乱乾坤!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争阪泉战神耽绝响 折天柱女娲补长天
诗云:
洪波渺渺接天壤,风雨人间记忆长。
东风不告兴衰事,直向昆仑拜莽冈。
话说开明王来了万魔崖,吃下妖精们在莽荡山中自制的丹药,变化成人形,却是一位十分强壮高大,凶神恶煞般的黑脸汉子。自此隐匿莽荡山中,重新受到昔日妖兵魔将的爱戴,心中自是喜不自禁。这妖王本是一方精灵,很是乖巧,虽说当众训斥了九头鸟一干妖魔,叱责他们不可擅自跑去人间建立邦国,但是他的心上放不下蚩尤与天帝相争。
开明王与缙云结拜罢兄弟,为表谢意,就让同来的几个少年在这里玩耍几日。自从得知当年打败自己的战神蚩尤,如今已经背叛了天帝,心里惦记外面世界的纷争,按耐不住惊诧的情绪,待送走缙云一行少年之后,急命昔日的“通信使”寓鸟,赶去阪泉的旷野里,前去打探天帝和蚩尤神如何相争。
那寓鸟生得大不过盈尺,浑身的羽毛稀疏,看上去就如同一只刚刚斗败之后的落毛鹌鹑。这只怪鸟跑去天涯四窜,专一为深山里的妖精们搜寻一些民歌俚曲,或是搜集一些天下邦国里发生的逸闻轶事为妖精们解闷开心。寓鸟领命而去,不一日来到了蚩尤大军的驻地,在一处山林里窥视天神们的行动。
战神蚩尤果然反叛了天帝,他将自己在各地方,用各种手段组织起来的军队安扎在一处名叫涿鹿的原野上。这里距离天帝亲率的八万天兵天将驻扎的营地阪泉,只有五里之遥。阪泉地平地广阔,远方丘山绵远正适宜大军决战。在此之前,蚩尤已同天帝进行过多次军事抗争。蚩尤的神勇威震天人两界,他反叛天帝前就是天人两界的一位战神。作为一位战神,在创建和维护伟大的神国组织的历次战斗中,他立下过赫赫战功。如今,他却要违背往昔的意志,在阪泉地的茫茫原野里血战争神。
还在三年以前的仲夏,天帝大合鬼神于泰山之西。当时场面庄严宏大,四野之上云蒸霞蔚。飞龙腾舞,瑞鸟翔集,天地凛然。彼时太阳方升,于路之上神象蛟龙作御,一种名叫“毕方”的神鸟护卫着天帝的车驾。毕方神鸟生得有如美丽的丹顶鹤,这种神鸟可以口吐神火,它的羽毛洁白,丹顶黄喙,鸣叫一声,声音悦耳动听。
战神蚩尤骑着他的大黑马走在最前头。前方道路上风伯进扫,雨师洒道,虎狼开路。鬼神在后面跟随,白色和金色的腾蛇在道路上飞腾,彩色的凤凰在天空飞翔。太阳神祝融指挥着八千飞龙在天空中上下飞舞,护卫着天帝的圣驾。当时,四面八方,天地海岛上的神仙皆来到泰山朝仪。这是天帝第一次封禅泰山,他要昭告天人两界,他是天地宇宙间的主宰;他要让天下的诸侯万邦齐聚泰山,以此开诸侯朝觐之端。这就是后来《礼记·乐记》里所讲的,“朝觐,然后诸侯知所以臣”的重要意义。
天帝在泰山之巅命人创制仙乐一部,名叫《清角》。这是一首歌颂天帝统领天下,赞扬中央华夏之庭以礼教化成天下的一首奇妙的乐曲。乐曲大作之时,巅云之上神女献舞,泰山之上雷电交鸣。此时山石肃立,紫雾升腾;天地震动,海神慌张,八方神怪皆来迎奉。
天帝命人在泰山创制的乐曲《清角》,是蚩尤听到的最惊心动魄的音乐。这是一首召唤五方天地诸侯,共同聚集在中央华夏之庭,欢庆四海升平的雄壮号角。从那西方极远地的一个名叫大穆赫胥之国,到东荒鸟国的万里疆原;北到冰极之地的委羽寒山,南至孙朴续樠之国,各路诸侯咸来拜谒。也就是这一次的泰山之行,蚩尤真实的看到了作为天帝礼仪的威严,他的内心产生了一个想法:大丈夫活于天地之间,就应该像天帝一样可以在泰山之巅舞乐钧天,百神迎奉!
还在天帝大合鬼神,封禅泰山之前,天帝就于九天之上的紫薇宫中颁下天旨,着令天人两界、人间部族的各方黎长、八荒九域的神仙,山水荒岭里的魔怪,都来到泰山之巅朝靓。蚩尤随驾而来,在泰山之巅,他结识了风伯、雨师。他们早已慕名,英雄相见,惺惺相惜。在泰山还有一项收获,他觉察到天帝的忧虑。
他知道天帝正为“绝地天通”的颁行而忧愁。这不单是因为一直没有合适执行这项政策的神祗,更重要的是要改变惯行久远、天人同处的世界一定会有人站出来反对。这也是征服开明王以后迟迟没有实行“绝地天通”的原因。如今,祸乱天下的妖魔依然没有肃清,不久以前,大地上的神国组织却出现了问题。
天人两界的神国组织在上帝和众神的统领下,被分成东、南、西、北、中,名为“五方国”。又设四方天帝神宫。天界的五方国被分为:东方天国属“青龙宫”,其帝“太皞”,主管东方天界诸神国。辅佐他的大神是木神,即“春神”句芒;北方天国属“白虎宫”,其帝“颛顼”,统管北方诸神国。辅佐他的大神是海神禺疆;南方天国属“朱雀宫”,其帝“炎帝”。总管南方诸神国,辅佐他的大神是火神兼太阳神的祝融。西方天国属“玄武宫”,其帝“少昊”,主管西方诸神国。辅佐他的大神是金神蓐收。下界诸神国,亦设东南西北四面方国,象天界以治万邦,中设中央之国,其帝“天帝”,设“下都”于昆冈;并建“天镛之城”,内置“五城十二楼”,以象天界“紫微宫”。四方天国所设“四帝”,统领天人两界所属方国,尊从“中央天帝”所辖。大地上每一面方国都有数万方城,那些方城亦称为“邦国”,小的十数里,大者近百里。“四帝”所司者有九万里,并有冥王所司、大神后土所司之地,亦听命于“中央天帝”。高山大河,茫茫海上,其域宽广无边。
曾经有一年,下界四面方国的一些国主忽然反对“绝地天通”了。他们认为自己和天下的凡人早已习惯了天人同处,如果真的不许两界沟通,这可是一件影响将来的一件大事。为此,他们号称“民曰不便”,以为对抗。天帝正行大治之时,怎么会容忍有人公然反对自己呢?他们的出于自私的考量,简直是目光短浅。这还不算,有一天,他们竟然僭越天权,联合起来,擅自在自家人中推出“四帝”,与天帝众神公然相抗。
“绝地天通”即将实行,尘世间竟有数百邦国拒抗天命,互相勾结,至使天下震动,人民慌乱;以致烽火绵延,战事频仍,各地邦国的兵士甲胄不释以防战事。辖制各方面方国的“四帝”急忙将此事报知中央天帝,天帝遂命大神天老设计前去镇压。
大神天老生得白发童颜,他长于兵事,善于谋略。在天神祝融、蚩尤和众多神将的辅佐下,天老不负重望,三年之内,举兵逐个消灭了大地上反叛的百数大小方国。
天帝重建四方国,秩序依然。泰山封禅之时,四面方国的四帝太暤、颛顼、炎帝、少昊都跟随天帝来到泰山。然而,此事过后,蚩尤跟随天帝封禅泰山回去不久开始心怀异志。他的头脑里每时每刻都在回响起泰山神曲《清角》的旋律。若有空闲,他就让手下的一员神将,一位名叫“无名”的天神,来给他弹奏那首《清角》神曲给他听。
天神无名是一员天界名将,他在天人两界还是一位有名的“乐师”。虽然是以乐得名,无名却是个能征善战的天神。在这次公然反抗天帝的战争中,无名是积极赞同支持蚩尤的神将之一。他非常相信蚩尤的能力,在同蚩尤的戎马生涯中,蚩尤神每战必胜。于是,他在给蚩尤弹奏《清角》神乐的时候,自己的心情也很兴奋。无名和蚩尤一样,同样从内心里感受到了《清角》这首泰山绝响的魅力。
他们回想起天帝仪仗的尊贵,和天地之间唯我独尊的庄严,心中诱发出一个“彼丈夫,可以取而代之”的理念。终于有一天,蚩尤神和他的神将们横下心背叛了天帝,蚩尤神要取代天帝的位置。
大战开始的前一天早晨,部将相柳将蚩尤的儿子带到营地来了。相柳是从很远的蚩尤神的家乡,一处名叫“少华山”的山下赶来的。蚩尤走出大帐来迎接相柳和儿子,同时到达的还有蚩尤的好友风伯和雨师,他们的到来是来为蚩尤助战的。
蚩尤的大军绵延十几里路,驻扎在阪泉的旷野里。清晨的旷野里晨雾笼罩,战场之上神龙飞舞,虎狼奔突,飞兽盘空。忽然,一片蓝光如同狂风一样从远方的山野里一路呼啸着席卷而来,来到蚩尤神的大帐旁,他们骤然停下。蚩尤的兵将们当时看见,他们议论纷纷。这会是什么人前来为蚩尤助阵的呢?等待这片蓝光停下来,那些神兵再次看这一片蓝光,才知道这是无数的魍魉鬼兵。他们是由一个魍魉将军带领着,是应了蚩尤的邀请,来到阪泉地为蚩尤助战来的。
战场之上到来了无数的魍魉鬼兵,蚩尤神见到之后便兴冲冲地前去迎接。为首的魍魉身披战甲走出阵中,来到蚩尤身边,向他躬身行礼。蚩尤神接受罢他的行礼,看着这位前来助战的魍魉统帅,他仰首向天,哈哈大笑。
风伯和雨师居于南方大海的一座仙岛上,他们本是司风、司雨之神。天帝大合鬼神于泰山的时侯,风伯用神通为其清扫道路,雨师使本领为其降水除尘。当时场面惊天动地,各方神祗聚集于泰阿之巅。他们两个仰慕战神的威名,在泰山之上结识了蚩尤。风伯和雨师神采飞扬,他们面貌英俊,身材魁伟,身后雪白的长发如高山飞瀑。二人皆身着素装,看上去英姿勃发,风流俊逸。蚩尤本行武丈夫,一见他二位神祗,心上欢喜。他们两下相识,相互敬慕,遂为挚友。
蚩尤的儿子名叫旦复,今年已经六岁了。“旦复”之意,是言天上的太阳周而复始,普照大地,光耀四海。很久以前,世人称颂天帝辖制的中央神国,将她喻作东方辉煌激扬的太阳,因而又称其为“震旦”。时人赞歌唱道:
东方震旦,五星照耀;
旦复旦兮,煌德在昊。
蚩尤喜欢这首歌曲,就以这首歌曲中“旦复”两个字,作为儿子的名字。他所以要为儿子取这样一个名字,是寄望他的儿子,能够像东方天际里天天升起的太阳一样,具有激扬向上的精神。
蚩尤的儿子一路上跟随相柳来这里看望父亲,见到军队的大营在清晨的薄雾里绵延十几里,心中惊叹,同时心里闪现一个问题:为什么称呼这些士兵们为“兵”呢?他将这个问题来问自己的父亲。
蚩尤听到儿子的这个问题,他侧脸看着儿子,神情中带着满意的表情。儿子如今已经六岁了,他的这个问题问得好呀!为了回答儿子的问题,他给儿子讲了自己很久以前的一个亲身经历。
当时神国组织尚未建立,他和许多天神跟随天帝轩辕氏远征北海。那北海地地处昆仑山以北极远的地方。那里水波浩大,广阔千里,周围都是泽地。北海又被人们称为“大泽”。他们大军接近北海的时候,看见巨兽无数,恶鸟成群,清晨的太阳升起时的光线将地面上各种动物的影子拉得老长。此时,就见茫茫泽地水鸟数以亿万计,岸边野兽走动如雷;又见地上无数蜣螂拥粪成丘,满地爬动。帝受此感发,他感慨积弱成势的力量,因命苍颉造字。这个字,就是我们讲的“兵”字。从古以来,“兵”是国家的利器,有了它可以抵挡百兽的侵害,乱魔的袭扰!
蚩尤讲完这些话的时候,内心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第二天,他让部将相柳将儿子旦复送回了少华山。
大战在即,蚩尤来到阵前。他的手下战将多数来自于上界的各个天国,因为敬重蚩尤才跟随他反叛天帝。其中自然还有许多被裹挟而来,不愿同蚩尤一同造反的将士。
这是一次天大的赌博,对蚩尤神来讲,他不仅将自己的命运用来做赌注,还将数万名跟随自己戎马倥偬的将士置于危险的境地。对此,蚩尤神没有多去考虑,但是他的心情在大战临近的时候异常复杂。他在想,命运是怎么了?是什么驱使自己在这个涿鹿地来同天帝众神——这些往昔袍泽甚至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在这里厮杀?
难道说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征服欲望吗?这样的行为造成的残杀最终的意义是什么?——胜利者不但胜了,还因为胜利有了理!悠悠万世,唯此一理吗?对于这样的法则,天帝众神亦难违背。人也好,神也罢,都是这般支配自己的意志。蚩尤的心里很矛盾,可是,对于早年的那首泰阿绝响体现出来的天帝那唯我独尊的威严,使蚩尤无法放弃对神器的窥求。作为一位战神,他不会惧怕战争。战争对一位战神来讲是最荣耀的事情,大丈夫存于天地之间,就要干出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来。在涿鹿地与阪泉的旷野上,自己虽不能如天帝一样舞乐均天,却可以通过战争的手段“弹奏”出惊世的绝响!想到这里,《清角》神乐这首早年沉积于心灵深处,充斥着王者至尊的泰山绝响,开始在蚩尤神狂野的心灵之海中激荡。
蚩尤伸手迅速的抽出长剑挥到了空中,身后的将士们大呼一声开始向天帝的战阵发起攻击。此刻,《清角》神乐的韵律溢出了蚩尤的心海,伴着敌我双方的喊杀声在明净的天宇和旷野间轰鸣。辽阔的旷野迅速被战争的足迹践踏,自然的天籁与蚩尤神心灵中的神曲置换,战斗的吼杀声转化成战神心灵神曲的伴音。
战斗打到最激烈的时候,蚩尤让他的挚友风伯和雨师发大风雨,并且将前来为蚩尤助阵的数万魍魉兵催促上阵。那些魍魉鬼兵是蚩尤当年在大幽山旁边的一个名叫“魍魉海”的海岸平叛时将他们降服的。自从蚩尤率兵同天帝相抗以来,蚩尤亲往大海说服了那里的一个魍魉将军带领魍魉鬼兵前来为他助战。
风伯、雨师果然使神通,战场上恶雨滂沱,并且用神通让大雾迷漫了战场,致使天帝的神兵辩不清方向,不知所措,竟被蚩尤的大军迅速包围。危机时刻,天帝的大臣风后想出一个办法,他将早先备制的“指南车”送入阵中,靠着它总是指向南方的特性,天帝的神兵冲出了蚩尤大军的包围。
天帝的神兵遭受挫折之后,天帝的一个女儿主动提出,自己可以降服风伯雨师。天帝大喜,料想那蚩尤仰仗着风伯和雨师的神力,降服此二人可成就大功。便令其出战。
天女长相不美,个子不高,头发稀疏,面色枯黄,但是她法力高强。她身穿黑色长衫,腰上系着一个红色葫芦,左手拿着一个淡绿色的玉琮。第二天再次开战,风伯、雨师飞上长空,还要使神通发大风大雨,天女突然出现在他们的对面。
天女将系在身上的红色葫芦拿在右手,左手拿着一个玉琮,那玉琮呈淡绿色,它中空外方,本是用来祭祀大地的礼器。天女将他手里的红色葫芦和玉琮高高举起,就见从那葫芦里喷出一股烈火烧遍了长空,玉琮里冲出来一股白色的风气卷向对方战阵。大火漫天烧炙,卷向蚩尤的战阵,蚩尤看在眼里十分惊慌。战场之上的风伯和雨师惊慌之中尽皆使不得风,降不下雨。
天帝和众神看见了急忙下令对蚩尤的军队发起攻击。蚩尤受到猛烈的攻击猝不及防,他的军队大乱,天帝在远处的山崖上看见,从身上抽出一把神剑。此剑以天帝“名号”为名,名叫“轩辕剑”,天帝将它投向了蚩尤。
“轩辕剑”鸷鸟般飞向了正在军中鏖战的蚩尤,于万马军中将其斩伤。战场上的神将抓住机会,他们扑到蚩尤身边,名叫巨灵神和象罔的神将首先冲到蚩尤的身后,他们用手里的兵器狠狠地向蚩尤打去。蚩尤不曾防备,身受重伤,昏迷过去。战场上的那个魍魉将军也被天神象罔带领着一班神将将其擒住。魍魉将军后来被送往大幽山冥王那里,将他囚禁在了大幽山中的地狱谷里。
蚩尤重伤未死,昏迷中的他还有意识。那首寄托他情思的泰山神曲,依然在他的心海里回绕鸣响。于清音曼妙之中,他想到自己终于可以回家了。他感觉自己实在太累了,儿子旦复还在少华山的家中等待他回去呢!
蚩尤迷迷糊糊感觉到自己被抬上了神龙驾驭的大车,他的两手被绑缚着,他的头沉重地垂在了车外。由神龙驾驭的大车装载蚩尤在大路上吱吱呀呀地叫着,缓慢地行走在大雨过后的山路上。蚩尤感觉自己回到了家乡,他看见故乡的天非常非常蓝;他看见青青的夏麦生长在黄土堆积的山坡上,远方的原野里,黄色的野花开遍了四野。
在一处高高的山崖上,那里崖高瀑落,一位名叫飞龙的天神正在那里的山崖上抚琴设几,弹奏着那首当年在泰山创制的《清角》神曲。美丽的乐曲传遍了山麓上的原野,装载蚩尤的大车此时正好路过这里。蚩尤这个时候再次听到了它,他的心中竟然非常平静。
神曲散布着轻柔和曼妙的旋律,被天地自然中的一种力量揉进了徜徉在家乡田地山谷之间的徐徐清风之中。神曲不再充满王者的霸道,这回听来,沁人心脾。自己似乎置身于九野玄天之上,从那里,他眺望到了自己家乡的田垅和原野,那里有他非常熟悉的田园的芳香。他看见家乡的村落隐藏在一片熟悉的槐林里。蚩尤的心里放不下自己的妻儿,他放不下家乡熟悉的山田谷地和那里的鸟鸣嘤嘤;他放不下这天地玄潢,放不下这宇宙洪荒。
天帝杀了蚩尤,他的血流在了阪泉的旷野里,将那里变做了大片的盐泽。那些桎梏蚩尤的囚车和枷锁抛弃在地面,不久生长出大片的枫林。秋天来临的时候,枫树的叶子变得血一样红。世上的人们就都说,它是被蚩尤神的血染红的。后世的记载上则说,“天帝诛杀蚩尤,其枷弃之于野,化为枫木。每至秋叶丹红,人以为蚩尤血。”
有的书上记载说,阪泉地的枫树上有蚩尤精魂,化为一种“育蛇”。后来,那育蛇来至南方的一个名叫“宋山”的地方,就盘居在树上,在那里居住下来。
此次鏖战,许多跟随蚩尤的神将看见大势将颓,寻机逃离了战场。经常为蚩尤神弹奏那一曲泰山绝响的神将 “无名”被活捉,他被押解到天帝的面前。天帝看见天神无名大怒道:“你本是我天界名将,竟愿为蚩尤裹挟反叛天庭!你既然‘无名’,我今赐你‘刑天’之名,以儆后世!”
原来,“刑”是“砍削”之意。“天”为“首”,意为“头”。“刑天”,就是被“砍下头”来的意思。天帝下一道金旨,命人将他的头颅砍了下来。
“无名”被砍下了头,正合“刑天”之意。天帝回想他早年曾经立下许多功绩,和以前跟随自己讨伐妖魔的勇猛;于是,天帝派神将将他埋在了风光旖旎的,一处被唤作“常羊山”的大山上。
跟随蚩尤的神将还有共工,他看见蚩尤大势已去,便带上一队神兵,逃离了战场。大神天老和辅佐南方天帝的祝融被天帝派去追赶共工去了。
天帝众神骑着神兽天龙,在返回昆仑山的路途中,突然路边闪出一位奇怪的神人。就见他失去了头颅,一手持盾,一手持戈追赶上众神。他的形态特别奇怪,竟然以肚脐为口,以两乳为眼,高声怪叫,挥舞着手里的长戈,要与众天神相斗。
天帝众神大惊,慌忙之中神将乌木由提上双韧刀过去迎战。天帝细观来怪,知是方才被斩的“无名”刑天,想起来早年无名跟随自己开创五方神国组织作战十分勇敢,今日将其杀戮,内心多少有些不忍,便连忙叫住乌木由,不让同他交战。
原来无名被杀后,又从被埋的常羊山的地下爬了出来。他竟然凭着神通,变化了另外一种神形。他以肚脐为口,以两乳为眼,在路上拾起来一把长戈追赶众神来到了这里。
天帝看见刑天有如此意志,他非常惊异,赞叹着手指刑天,对众神说道:“——后世之人,有勇如刑天者,当为世之楷模!”
天帝身旁的大神天老说道:“此人盲目追随蚩尤,罔顾人民疾苦,发动战争,如此重罪,怎么会不杀他呢!”说完这话,天老便要让天神乌木由过去除掉此害。
天帝却阻止道:“枭首之刑已受,‘无名’已成‘刑天’!从今而后,有违天地大典,妄犯天国人寰,虽远必诛!”
刑天听见了天帝的告诫,怒气稍歇,站在一边怒视众神。乌木由听见天帝对刑天的告诫,走上前去,冲着刑天高叫道:“帝感念往昔旧将,不忍再次相诛,还不快快谢过!”
刑天听到天帝的一番话,当时怒气稍歇。他鼓着胸脯,竟然掉转奇怪的身子,伤痛欲绝地大声哭喊着飞入空中,往南边方向而去。众神望着刑天远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便都往昆仑山而来。
天帝的女儿降服了风伯、雨师之后,便请一道天旨将他二人押解上,送往东荒大地上的海神禺疆所居的一个名叫“鸟神山”的大山上,让海神禺疆来管束。令人遗憾的是,天女降服了风伯、雨师以后,自己的法力神通几乎尽失。后来,她再也回不了天界了,即便大地上有几处通往上界的天梯,天女也没有能力通过它回到天国。
天女仅有的一点神通,使她每到一处,都会给当地带来极大的旱灾。天女不想由于自己的不幸,给大地上的人们带来痛苦。她决定避开世人,在大地上寻找一个永久的居住地。她四方找寻,找遍了大地上的每一个角落也没有找到。
但是她性格坚韧,她不相信找不到这样的地方。每到一处,总会有人居住。当地的居民知道,由于她的到来使地方大旱,便有巫师请她离开。她是个善良的神祗,听说给当地的人们带来了不幸,就赶快离去。所以,天女和旱灾一起总是在大地上游荡。日子久了,人们就将她称为“天女魃”。此是后话。
蚩尤被杀以后,蚩尤的爱将共工西逃,刑天失去了头,气急败坏的去了南方。共工亲眼看到众神擒拿蚩尤的场面,他知道大势已去,慌乱之中带着一队神兵朝西北方向逃窜。正是:
从来败兵如山倒,匆忙夺路向莽荒。
共工一路西逃,他要跑回他的西方封地赫胥国去。一路急奔,他带领着残兵败将来到了西北方的一座大山下,同行的士兵都认得此处是天柱山。数日的奔波劳累使他们在一片松林内横七竖八的倒地休息。共工也找到一块大石坐在上面。他抬头看那前方的天柱山,就见此山高上青冥,插入天际的巨大山峰与苍茫碧空融为一体。共工知道这是支撑上界天国的柱子。
这是一个天与地不远睽的时代,甚至许多地方,天界和下界还联通在一起。所谓“不远睽”,是说天和地有的地方衔接相连,站在大地上就可看见天国里的景物。这里的天柱山,联通着上界天国,那里是一个宽广无边的世界。
共工神坐在大石上,看着他的士兵正在不远处的松树林里横七竖八的倒地休息。共工知道,他们实在是太累了。他举目远眺,看见不远处的大山上山石陡立,古树参天,群山绵延起伏,远山之间相隔甚远,一派圹埌。拂面的山风带着凉意,远方山下的原野迷漫着轻纱一样的薄雾。共工心意迷茫,要想回到自己的封地赫胥国去,一路上不知道要遭到多少次神兵的阻拦。他的赫胥国里尚有他的军队,一旦到了赫胥国,就可以抗拒天兵天将的追捕。只是眼下天神们追的很紧,让共工一时难以逃脱。
共工坐在山石上不久,忽然看见对面松林深处走过来一位美丽的女神。只见她骑坐着一只斑斓猛虎,手上提着一个竹篮,正从苍林深处的草丛中向着共工神慢慢走来。
共工见到一位美丽的女神到来心中吃了一惊,一时间认不出来人,他跳起身来,手持巨斧冲着女神高声叫道:“你是什么人,为何独自一个来在苍林阔野之地!”
女神从斑斓猛虎的背上滑落地面,面含微笑,神态安祥地走近共工神。共工看见女神身穿红色长裙,额头之上戴着一颗桃心样的紫晶,她的黑色长发拂过地面上青翠芳香的花草。女神手提竹篮,衣着鲜艳,生得美丽端庄。她气度闲定,神色安然。在这天柱山下,看那女神:
山眉粉黛容颜好,虎伴苍林气色闲。
不忘箪食来相问,天神鏖战勿忘餐!
女神面色从容,迈着轻盈的步态走近共工神。她容颜秀美,身着华丽,她的两鬓旁边,黑色浓密的长发上打结出来许多精致而且细长的小辫,身后飘逸的长长秀发拂过了盛开的花草。她手提竹蓝,盈盈含笑,来到共工神的面前将竹蓝放下。
女神嘤语含娇的对共工神说:“我是此山山神,受云中君之托,前来为将军送来酒饭。大神连日征战,必然艰辛,请先吃些茶饭充饥吧!”
原来,云中君居住在昆仑山上,是总管天人两界布雨行云的天神。同为上界天神,他们久交甚笃。共工听说是云中君让她送来的酒饭,打量出来女神不象有恶意,就将竹蓝从地面拾起来。
他确是饿了,女神送来的肉脯很快被他吃完。由于担心天神们将要追到这里来,他吃完后慌忙向女神告谢,言道:“多谢女神来此相迎,还送上酒饭!”
话音才落,忽觉头痛起来,情知不妙,惶恐之中对女神怒道:“你助天帝害我!”
女神见共工神忽然头痛起来,也很惊慌,慌忙对共工说道:“酒中有药,实不伤人!将军应该早息战事,重归天界。共工神本是上界大神,功誉享于天人两界,当知兵燹乱国,人民涂炭之苦!”
共工听到女神劝他投降,便大怒起来:“女神休要劝我!我身为上界天神,岂有反了又降了的?你一个荒野山神,怎知我的心怀!”
说罢这话,回头寻找自己带来的神兵都已不知去了什么地方。他回望山原,远远看见一队神兵押解着自己的士兵朝山下走。共工想离开这里已经来不及了,此时,祝融神率领着巨灵神、乌木由、飞龙、象罔神、还有童律等诸多神将,已经将共工围了起来。天神们各自手持兵器,大声喝令共工投降。共工手持巨斧,忍住头痛,同众神交战。竟然十几位天神也胜不了他,共工也胜不了对方。突然,共工跳出圈外,丢开同众神的打斗,竟然向高高的天柱山飞去,众神随后就追。
共工太气恼了,他的军队并不弱,怎么就失败了呢?奔逃之中一眼看见了天柱山,他的心中突然产生一个恶毒的想法。既然不能够打败天帝众神,他要去摧毁天柱,让这个世界变个样!
共工急速地象天柱飞去,运神通一头撞向了天柱山。刹那间,天和地都震动起来。追赶他的众神都惊恐万分,他们意识到巨大的灾难就要发生了,想去阻拦已经来不及了,他们眼看着天柱被共工一头撞坏。众神急忙逃离,一个个飞上了天空。天柱碎裂的巨大响声正从那九天之上传来,震得人的心都要碎了。
天柱山轰然倒塌,忽然,巨大的水流从天而降。原来,天柱山上正是联接上界天河的地方。天柱山的崩塌,竟使得上界的天河撕裂了。
天柱倒塌的声响震人心魄,巨大的轰鸣声传向四方,惊动了天人两界。众神在天空上心痛的望着正在发生的灾难。大地顷刻之间江河移位,冰川消融,天河被撕裂,滔滔的天水无情地下泻,将整个世界不多时变成了汪洋。
这个时候,天下的人们才经历过战争之害,又开始经受新的灾难。当此之时,人世间恶风狂吹,大雨滂沱。世界上洪水滔天,许多生命被淹溺至死。水没天下造成的损失无法统计,共工的行为给天下的人民带来了巨大灾难。天帝极其悲痛,他更加坚定了要落实“绝地天通”的决心。这个人世间若无神仙魔怪,人世间要少去很多的灾难!阻断天地,断绝人神的交往,实行“绝地天通”之后,他要将一个没有怪异,一个太平祥和的世界留给大地上的人们。
天帝立身崖巅,望着昆仑山下茫茫无际的大水,忍不住内心里的悲伤,他两眼含泪,高声叹道:
“ 自从盘古开天地,水淹人间无数遍。
建罢天梯无多日,感慨遗患有余年。
人神同处生祥瑞,魔怪杂糅惹祸端。
只为人世多妖孽,绝地天通动九天! ”
天帝轩辕氏望着眼前的滔滔洪水,忽然说道:“就让眼前这场灾难冲洗掉人世间的一切问题。世间的人们虽遭劫难,但是在这次大灾之后必将永生。在这大地之上,人类将劬劳功烈,诗意的生活在大地上!”
天帝来到了天柱山,怒视着从乱石中爬出的共工说道:“你冥顽不化,惹下滔天大祸,有何争辩!”
共工这个时候的心情已经平静,他自知闯下滔天大祸,低头不语,呆若木鸡。自此,天柱山倒折以后,由于已经残毁不全,后来天下的人们开始称其为“不周山”。
人类的母亲女娲听到天河撕裂、水漫天下的坏消息,匆忙从昆仑山赶到这里来。她责罚共工去昆仑山帮助她去采掘一种“五色石”。女娲要采的“五色石”,生长在被称作“悬圃”的山岩峻岭之上。它的对面就是昆仑山最高的山崖“榑木崖”。这里是昆仑山最险峻的所在,并有昆仑神兽“开明兽”终年在此守护。
“开明兽”不听任何人的召唤,其责任就是看护“五色石”不被人们擅自攫取。原来尘世的人们将昆仑山上的“五色石”看为至宝,都以拥有一块很小的“五色石”而认为是人间巨富。因此,在很久以前,天帝便在此地安排下“开明兽”在此守护,不许让人神擅自撅取。开明兽人面虎身,生有九首,身高八丈。此兽凶猛,天人两界闻名。当年妖王“开明”扰乱天下之时,便借用此兽之名,自称“开明王”,就是要借此神兽雄威恐吓天下。
女娲要采的“五色石”,其实就是彩色透明的宝石,它在阳光的照耀下五彩斑斓,故名“五色石”。这个时候,天神们顾不得惩罚共工,他们和女娲押着共工来到昆仑山采取“五色石”的时候,天人两界的神祗都来到昆仑山相助。众神来到昆仑山上的“悬圃”之巅时,早就听见了开明兽站在一块巨大的山石上在那里如同雷鸣一般的咆哮。
跟随天帝和大神女娲而来的一些神将听着开明兽的叫声身上发憷。一位神将对身边的一位女神说道:“开明兽怒发之时,眼放红光,可以将任何靠近者变成顽石!”唬得那位女神香汗直冒。
共工此时想到自己的过错实在是难以饶恕。他非常懊悔自己不该撞毁天柱。自己是怎么了,为了自己的欲望,为什么不能够克制住自己呢?共工为了能够减轻罪责,不顾昆仑神兽的凶暴,和被化成顽石的危险,他抢先飞上了崖巅。开明兽看见山下来了一群神仙,当时怒吼一声,吼叫声震落了许多山石。就见开明兽飞身跃起跳落在一块巨石上,挡住了群神的去路。此时共工已经来到了开明兽的身边,神兽抬起前足向共工压下。突然,一道蓝光射向了开明神兽,蓝色的光将开明神兽罩住,转瞬之间将它化做一尊屹立在昆岗峰崖上正在咆哮的巨大的石像。从此以后,开明兽就变成一座石像立在名叫悬圃的山峰上。
共工回头见是昆仑十巫各持宝物在帮助自己,刚才的蓝光是他身后的昆仑十巫共同使用法术,将开明兽化为石像的。众天神不敢耽搁,他们攫取了五色石,然后聚集在昆仑山上的榑木崖上,一齐使用神通本领,用法力搬来了昆仑山上的巨石砌成了十层高的神台。那神台高入云霄,看上去渺渺地直上九天。
昆仑山上的诸神共同努力,采来了五色石交给女娲。女娲神登上神台,经过七天的努力,才将撕裂的长天修补好。大神女娲辛苦倍至,被众神送回昆仑山去了。共工自认为自己的行为无可饶恕,来到天帝的面前请罪。天帝惩罚了共工,决定将他禁锢在了邻近弱水滨的一处山崖下面,让他在那里警示人间,独自一个在那里万世悔恨。
不久,共工的妻子听说自己的丈夫反叛了天庭,当时就抱着出生不久的孩子,从西方的封国赫胥国来到昆仑山上的弱水滨旁。她在这里大声责怪丈夫的冥顽,并且一怒之下,将孩子放在弱水岸边,自沉弱水而死。
原来那弱水里面的水非常的奇特,即便有再好的水性,人们也漂浮不起来。据说昆仑山下的弱水不但任何木头不能够在里面漂浮,就是一根轻轻地羽毛稍一沾上这里的水就立即沉到水里。这是天人两界的神仙和凡人尽知的事情。当时,共工的妻子死去的消息被天帝知道了,天帝就派大神象罔前去查看。
象罔来到弱水滨见到的只是一个一岁多些的男孩子,就将其抱起。询找压在山石下的共工,却不见了踪迹。原来,那共工见到妻子沉入弱水,用尽神力,从山石里挣脱出来,在那河水里寻救妻子,但见河水滔滔,滚滚而去,哪里还见妻子的踪迹。象罔来到弱水滨的时候,共工已经顺着河流寻找妻子去了。待共工回来寻找妻子留在河岸的孩子,早就被象罔抱走了。共工以为孩子被野兽叼走,便在弱水岸边大哭一场,然后独自一个回到了他的封地,距离昆仑山的西方很远的赫胥国。此事暂且不提。
话说女娲将天上的大洞补好了,水是不下泻了,可是大地上洪水汤汤,幸好有很多宽广的土阜高山露出水面。侥幸得以活命的人们都爬上了高阜。这个时候,大地上的人痛苦异常。大神女娲做完这些工作以后,就乘着雷车,驾着飞龙,让白螭在前面开路,腾蛇在后面跟随。黄云簇拥着她的车子,天地鬼神都闹哄哄地随从他来到天帝面前。她将工作简略地向天帝做了陈述以后,并且嘱咐天帝和众神,要速速平治滞留在大地上的水患。天帝就派天神将女娲送往上界的天国里居住。大神女娲从此就居住在天上,以她的品德,从不表彰自己的功德,她把自己的功绩归功于大自然。正因为这样,世上的人类对于她的功绩上达九天,下及黄泉的慈爱和谦和感念不止。后世的典籍里记载,“考其功烈,上及九天,下契黄垆”,“然而不张其功,不扬其名,隐真人之道,以从天地之固然。”这是《淮南子·览冥篇》里赞扬女娲的话。
话说这大水漫天,淹了世界,各地邦国遭难自不必说,且说大水冲到莽荡山的时候,由于这里的大山非常高危,洪水没有将其吞没。莽荡山下居住的各个部族,由于居住在山下,有邻山靠陵之利,所以很方便的爬上了高山避难。由于水势来得十分迅猛,人们逃难的时候没有来得及带上多少粮食。幸好莽荡山山高林密,人们就进入山中寻找食物。当然,还是有许多人不及防备在洪水中遇难了。
洪水淹至莽荡山下的时候,妖王开明正在万魔崖上的“悬魔宫”接受昔日妖兵魔将的拜谒。自从那日被缙云帮助除去连系在神鼎上面的锁链,回到了万魔崖,他化成人形,重又坐在“悬魔宫”中的宝座上。群妖在妖王的带领下,每日里欢歌饮酒,彻夜狂欢。这一日,有几个妖精发现莽荡山外洪水围山,便都站在山巅望着浩瀚烟波疑惑议论,不知是什么原因。
开明王在他的悬魔宫里和一干妖魔听说山外面洪水漫漫,他们大吃一惊。当时惊慌之际,忽然有一物飞进了悬魔宫中。这东西声音尖厉而且焦急地高叫道:“大事不好啦!发生了一件大事!”
群妖听了一个个心慌意乱,四处寻声相望,一时间不知这喊叫的是什么人;正是:弱草栖尘全不问,邦国搜遍探新闻。究竟这飞来的是个什么东西,说出了什么大事?有分教:莽荡山中,老魔当众说长计;万魔崖下,群妖置建“欢乐场”。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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