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耳修斯(Perseus)可谓希腊神话中的传奇英雄了。他因受塞里福斯岛国王波吕德克特斯的刁难,不得不前去讨伐蛇法女妖美杜莎。在雅典娜、赫耳墨斯、哈迪斯诸神的帮助下,珀耳修斯凭借智慧将美杜莎斩首,还营救了埃塞俄比亚公主安德洛墨达,两人喜结连理,去世后化身为英仙座和仙女座。
卡诺瓦的大理石作品《珀耳修斯与美杜莎》
其实,珀耳修斯的母亲达那厄(Danaë)的故事也令人称奇。她本是阿耳戈斯岛国王阿克里西俄斯的独生女。阿克里西俄斯苦于没有男嗣继承王位,便去神庙占卜。神谕告诉他,他不会有儿子,但女儿将来还有一子,国王就会死在外孙手里。
阿克里西俄斯为了避免厄运,就将还是少女的达那厄关入了皇宫地下的铜房间内,只有一位老年仆妇相伴,从此不见天日,国王以为便能高枕无忧了。
谁料神出鬼没的宙斯竟发现了达那厄的美貌。尽管阿克里西俄斯严防死守,但宙斯还是化身为一阵金雨,神不知鬼不觉地与达那厄幽会。后来,达那厄产下一名男婴,即未来的珀耳修斯。母子俩被恐慌的阿克里西俄斯装箱投入大海,所幸得到波塞冬相救,最终定居塞里福斯岛。珀耳修斯未来之所以依然远赴海外讨伐美杜莎,其导火索也是因为母亲达那厄过于美貌,引来了国王波吕德克特斯的觊觎和骚扰——作为国王不强娶达那厄的条件,珀耳修斯只能答应取回美杜莎的首级……
平心而论,整个希腊神话中,主神宙斯“拈花惹草”,可谓司空见惯。丽达与天鹅的故事,卡利斯托的故事,都算作其中的典型,历来也是众多艺术家喜欢的题材。但宙斯临幸达那厄还是显得非同寻常。毕竟通常此类故事,宙斯都还存在具体的形象,而非相对抽象朦胧的“金雨”;达那厄被关入完全密闭的地牢也与众不同。不少学者都曾揣测分析希腊人这则神话之后的历史文化背景。法国著名社会学家、人类学家埃米尔·涂尔干(1858-1917)提供了一个独特的解释:达那厄的故事体现了远古时期希腊民俗中对女性月经的禁忌。英国人类学家詹姆斯·弗雷泽爵士的代表作《金枝》里有专门章节论述世界各地对女性月经和分娩的特殊禁忌。例如澳大利亚原住民妇女传统上经期不能接触男人们常用的工具,甚至不能行走在男人们常用的道路上,否则就会惹来杀身之祸。美洲德内的部落甚至将经期的少女与所有男子隔离,让她们独自住在偏僻的小屋内,而且期间不可接触一切男人用过的东西及猎物,食物仅限干鱼,饮料仅限通过吸管的凉水……这种理论某种程度上解释了为何达那厄的神话看上去如此怪异扭曲。
和“丽达与天鹅”类似,达那厄因金雨而意外受孕的故事长期也受到西方艺术家们的青睐,是其惯用的素材之一。由于达那厄的神话本身相对抽象诡异,反而给予了艺术家们更广阔的想象空间,于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为后人留下了精彩纷呈、各具特色的作品。这里选择几组个人觉得颇有代表性的大师之作,与大家分享。
最有趣的一组画作分别来自一对父女——意大利画家奥拉齐奥·真蒂莱斯基(Orazio Lomi Gentileschi,1563-1639)与他的女儿阿尔泰米西娅·真蒂莱斯基(Artemisia Gentileschi,1593-约1656)。奥拉齐奥·真蒂莱斯基生于比萨,画风受到卡拉瓦乔影响,声名鹊起后,在1624年和1626年先后成为法国王太后玛丽·德·美第奇与英国国王查理一世的宫廷画家。奥拉齐奥的女儿阿尔泰米西娅则是那个时代极其罕见的优秀女性画家。阿尔泰米西娅极具天赋,但在17岁时不幸遭其家庭教师、人渣画家阿戈斯蒂诺·塔西强暴。她的一些画作中还能依稀察觉到当年不幸的阴影。例如下面这两张父女分别创作的《达那厄与金雨》,父亲的画作中达那厄体现出对宙斯变身的金雨的逢迎期盼态度;而女儿的作品风格阴沉压抑,达那厄呈现一种抗拒、无奈的情绪,可谓画家内心世界的写照。
奥拉齐奥·真蒂莱斯基版本
阿尔泰米西娅·真蒂莱斯基版本
意大利文艺复兴后期的画坛巨匠提香(蒂齐亚诺·韦切利奥,1488-1576)对达那厄这个题材也情有独钟,先后创作了多达三个不同的版本,分别藏于意大利国立卡波迪蒙特博物馆、西班牙普拉多美术馆、法国里昂美术馆。
提香的后辈、巴洛克时代伟大荷兰画家伦勃朗(Rembrandt Harmenszoon van Rijn,1606-1669)也有一幅类似作品,达那厄与女仆惊讶的神情惟妙惟肖,现藏于俄国埃尔米塔日博物馆(圣彼得堡冬宫)。
伦勃朗的版本
荷兰黄金时代另一位优秀画家雅各布·范洛(Jacob van Loo,1614-1670)笔下的达那厄与伦勃朗的版本相比,则显得有些懵懂。画面中金雨已然倾泻而下,但达那厄尚在酣睡,浑然不觉,身旁的老仆正准备将她唤醒。
雅各布·范洛版本
如果说以上画家的艺术处理还属于传统演绎希腊神话的范畴的话,进入20世纪,奥地利天才画家、维也纳分离派代表人物古斯塔夫·克里姆特(Gustav Klimt,1862年7月14日-1918年2月6日)的《达那厄与金雨》便显得惊世骇俗了。克里姆特的风格已进入了象征主义、新艺术运动的领域,他敢于挑战传统,张扬个性,画作内敛厚重,同时极具视觉冲击力。这也是我个人最喜欢的达那厄版本,现收藏于维也纳利奥波德博物馆(Leopold Museum)。
古斯塔夫·克里姆特版本
不知各位最欣赏以上哪位艺术家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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