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松龄的《陆判》,故事背景是古代,讲的是鬼神,细读之后,却发现它也具有科幻色彩,涉及到现代医学治疗。
一次打赌引发的人鬼交情:有个叫朱尔旦的人,性格豪爽旷达,就是天生有些愚笨,读书虽认真,学习成绩不行。
一天夜里,跟朋友们饮酒,有个朋友跟他开玩笑说,如果他敢在深夜把十王殿里的判官像背回来,大伙儿就凑钱请他吃一顿。
那判官像虽是木雕,却栩栩如生,面相凶恶狰狞,白天看着都觉可怖,何况晚上?有人还曾在夜里听到十王殿里传来审讯拷打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朱尔旦听罢,哈哈大笑着,便起身出去了。
没多久,他回来了;再看,他的背上是什么?
正是那具绿脸红须的判官神像,灯光下更显得诡异可怕。
朱尔旦小心地将其放在桌上,连向这木像敬了三杯酒。朋友们很害怕,请他赶紧背回去。他恭敬地洒了一杯酒到地上,为自己之前的无礼道歉,还邀请说,有兴致时,尽管来找他喝酒。
打赌成功。朋友们真的请他吃喝了一番。回来时,已是傍晚,虽已半醉,他感觉不够尽兴,就独自接着喝。突然有人掀帘子进来。
您猜来的是哪个?正是那位判官。
他以为对方要杀他,哪知判官真的是接受邀请来找他喝酒的,并自称姓陆。两人品酒论文,推杯换盏之间,他醉倒了,等醒来时,鬼客早就不见了。
几次请教引发的换心手术:从此后,陆判官时常来找他喝酒,有时两人干脆在一张床上抵足而眠。
见面时,朱尔旦会把自己写的文章拿出来给陆判官看,陆判官就会操起他的朱笔修改,并评价说,写得都不好。
有一回,朱尔旦醉得睡着了,陆判官还坐在那里喝着。睡梦中,朱尔旦突然觉得脏腑处有些疼,睁眼看去:
陆判官已将他开膛破肚,正在那里整理他的肠胃。
他惊呆了,以为自己被杀了。陆判官却叫他别害怕,刚才给他换了一颗聪慧好心上去。把肠子放好后,判官将他的腹部缝合,并用布缠绕上。
朱尔旦发现,床上没有留下一滴血,只是他的肚子有点发麻。陆判官带走了被换下的那颗,说是填补聪慧心被拿走后的空缺。
朱尔旦原来的心有心窍堵塞的毛病,所以写不好文章,如今换了心,读书过目不忘,作文敏捷精彩。
但是陆判官说他福薄,也就中个秀才、举人,而且今年就能中。果然如他所说,当年朱尔旦考上了秀才,后来又中了举。
一个奢望引发的换头手术:朋友们都惊异于朱尔旦的文思大进,朱尔旦便如实相告。他们听了也想跟陆判官见一见,以搭搭交情。陆判官同意了,如约而至。只见他:
红色胡须飘动,两目炯炯发光犹如电闪。
众人又是什么反应呢?
茫茫然失魂落魄,慌兮兮面无血色,身子抖如筛,牙齿直打颤。
没做多久,一个个找借口开溜了。
朱尔旦就拉着陆判官回家喝去。醉意渐浓时,朱尔旦问判官,能否再帮一个忙?判官叫他尽管说。
朱尔旦提出了什么要求呢?听起来像是妄想:
他想给他那身材不错、长相不好的妻子换上一个美人头。
陆判居然答应了,只是让他再等等。
几天后的深夜,陆判官用衣襟包着一件东西来了,说是刚得到的美人头。朱尔旦拨开一看,那个人头的脖颈上的血还是湿的。
趁着朱妻沉睡,陆判官一手拿匕首,一手按住朱妻脖子,像切豆腐一样轻松地将她的头颅切下。切下的头便顺势滚落在枕头旁。
陆判官急忙往朱妻脖子上安装那颗带来的美人头,仔细校正好了部位之后,才按下去使其合拢。
换头手术至此完毕。临走,陆判官还不忘嘱咐朱尔旦将原来那头埋到僻静之处。
换头手术还是有2个后遗症的:第一个后遗症:小瑕疵朱妻早上起来后,感觉脖子有些发麻,脸上也很干涩,还掉下一点血片,她非常害怕,喊丫环打水来洗脸。丫环进来,看她脸上血迹斑斑,差点吓昏。等到朱妻洗完脸,满盆水都染红了。当她抬起头来,丫环更是惊怕了,朱妻自己也赶紧拿镜子照:天哪,镜子里的是谁?
这时朱尔旦过来解释了事情经过,朱妻惊魂甫定。朱尔旦细细端详妻子的新头颅,只见长眉入鬓,面颊一对酒窝,美得如同画中人。
不过,如果解开衣领,就会发现:朱妻的脖颈下方有一圈红线痕,线痕上下的肉色明显不同。
第二个后遗症:卷入命案吴侍御的女儿长得十分美丽,逛十王殿时被一个无赖看中,他趁夜摸进她家,并挖地洞进了她的闺房欲行好事。吴小姐抗拒呼喊,无赖恐被发现,便杀害了她。
吴夫人隐约听到动静,派人查看,发现女儿死在床榻。一家人呼天抢地,为吴小姐尸身盖上被单,安置在厅堂里。等清早揭开被单时,却发现不见了脑袋,丫环们因为看守不力而遭受鞭打。
过了三个月,官府还没破案。朱尔旦妻子换头的传闻却传进了吴侍御耳里,他起了疑,派人去查看,结果发现那正是自己女儿的头。
吴侍御告到了官府,官府把朱家的所有人都收审了,却发现每个人的供词都一致,都说朱妻是在梦中换了头,只好放了他们。朱尔旦回来后,请求判官出主意。判官说,他会叫吴小姐自己去说。
当晚,吴小姐入了父母的梦,将凶手是吴大年以及换头之事都说了。官府一查,果然有这人,于是将其捉拿归案。吴侍御便认了朱尔旦为女婿。
身体消亡,魂灵犹活:朱尔旦后来三次进京赶考,却总是中不了进士。有一天,陆判官突然说,他还能活五天,天命如此,自己也救不了,但是可以为他在阴间谋个位置。
朱尔旦死后第二天,魂魄回到家中,跟妻子说,自己在阴间挺好,只是挂念妻儿。他还叫妻子准备酒菜,要和陆判官一起吃喝。随后,妻子听到饮宴的房里传来他们的谈话大笑,宛若丈夫生前的场景。
此后,每过三五天,他就回家一趟,处理家事,还教儿子读书。儿子长大考上秀才后,他来得就少了,个把月才露面一次。
十年之约,家传宝刀:有一天,朱尔旦跟妻子永别,说自己接受天帝任命,要到遥远的地方去当太华卿,不能回来了。临走,跟儿子朱玮说,十年后,父子还有一面之缘。
十年后,朱玮已经做了官,奉皇命出差途中,突然看到一队用雉羽装饰车盖的车马,毫不避让,急速朝他驰来。他定睛一看,车中坐着正是他的父亲朱尔旦。
交谈没几句,朱尔旦就离开了,车马跑出一段距离后,他回头望到跪伏不起的儿子,就叫随从送去了一把佩刀,说能保他富贵。
朱玮抽刀注视,只见精致的佩刀上面镌刻着一行字:
胆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圆而行欲方。
朱玮后来官路亨通,升任司马。宝刀则按照朱尔旦托梦所说的,传给了五个儿子中的朱浑。这个儿子后来做到了总宪,为官的名声颇好。
结语:古人认为聪不聪明在于心,因此故事中朱尔旦换的是心。
不聪明或不漂亮,就换掉相应的身体部位,听起来很荒谬,然而故事精彩的正是这部分内容,它包含着朴素的医学移植的思想。
后半段的福荫后代,则是蒲松龄对社会人生的幻想,难免有些落入俗套了。
至于人不可貌相,道理咱都知道,实际还是难免会受外貌影响。朱尔旦胆子特肥,不介意鬼客的凶恶样貌,不还是照样介意对他很好的发妻的模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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