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十岁生日
夜很黑很静,偶尔能听到窗外传来的火车汽笛声,那是邻近的工厂通过火车在向外运输产品。客厅的餐桌上,摆放着吃了还剩下三分之一的蛋糕,以及喝完红酒的杯子,蛋糕上还插着数字30的生日蜡烛。卧室里的婴儿床上,一个2岁的小男孩歪七扭八的趴在婴儿床上熟睡,手里还握着一个毛绒小熊放在嘴边。旁边的双人床上,年轻的母亲同样歪七扭八的趴在床上睡着,而年轻的父亲却睁着眼,呆呆的望着窗外。
从今天零点起,马腾正式步入三十而立的年纪,所以他今天的心情格外不平静,一直在床上辗转反侧,睡意全无。对于三十岁,在他心中一直觉得很遥远,就像他前几天做过的心里测试显示,他的心里年纪只有24岁。怎么就还是步入三十了呢?
他想起26岁那年,他和父亲聊天,父亲出其不意的说了句:“马腾,你也是要奔三的人了,做事情还是要稳重一点。”
马腾当时听完大跌眼镜,张着大嘴和父亲说:“爸,我才26好吗,我离奔三是不是还远了点儿。”
“过了25可不就奔三去了,难不成你还想奔二?”父亲白了他一眼,接着说:“不过我看你,现在是有点二。”
从那天起,马腾时不时都会想起父亲那句忠告良言。三十成了一道他很怕到来的槛儿,然后他越是关注,时间仿佛溜得越快,溜着溜着就真的到了三十。
三十岁是关键的一年,我应该做出点成绩来。不说千古留名,万古流芳,至少也得成就自己一生中辉煌的时刻。可是现在的我却一无所成,庸庸碌碌。想到这里,马腾就感到无助,是那种很想用力,却不知怎样发力的尴尬。一晚上他都在思考如何能在三十岁这年,使他的人生轨迹能有值得提升和飞跃。他把儿时的梦想想了一遍,又把目前的经济形势分析了一遍,却连到底是创业还是继续打工,这个最基本的方向都不能确定。
创业吧,虽然这些年还是攒下一些积蓄,可以投资点小本生意。可是小本生意积累财富太慢,而且万一投资不好,落得血本无归,这几年的积蓄付诸东流,想想他还是有点害怕。换工作吧,招聘网站上的岗位都像是天上的星星 ,看得见摸不着。马腾有时候都奇怪,自己好歹也是正经八百在世界五百强上了8年班的人,而且还做过小领导,经历过不同岗位,不同城市。不管周围的环境,搭伙的同事,顶头的上司如何变化,他都能坚定不移的在公司前进下去,这本身是多么了不起的事!要知道,当年和他一起入司的,现在可能九成的人都离职了。
“再怎么说我也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大浪淘沙,剩下了我这枚金子。这帮HR和猎头真是狗眼看人低,怎么就不能慧眼识珠呢?还是我果真就是个猪…”在悄悄找工作的这段时间里,马腾都开始怀疑自己了。“难不成离开现在的公司,我还真活不下去了?”
当然,马腾应聘的岗位都是公司中层岗位。他自觉在公司短期内不会有晋升的机会,所以想借着换工作的机会,直接提升个平台。但事实上,由于种种原因,他想从一个小领导跳到一个中层领导,并不是那么容易。
“还是古时候生活容易些,要么一心用功读书,考取个功名。要么刻苦习武,征战戎马沙场,加官进爵。哪里像现在,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迷茫。”马腾想的脑仁疼,眼睛干涩,他看了眼手机,已经凌晨三点钟,这让他想起张智成的一首歌叫《凌晨三点钟》。他从网上找了这首歌,带上蓝牙耳机,听着儿时的旋律,沉沉睡去。
无论如何,天都要亮,班都要上。
早晨7点半,闹钟准时响起,马腾关了闹钟,继续在床上烙饼。他听到妻子在卫生间洗漱,然后在客厅冲燕麦,最后在卧室化妆,他感到有一点紧迫,理智上很想爬起来,但精神上却对床极度依赖,仿佛他的身体和床分别是磁铁的N和S。当听到哐的关门声,他知道必须起床了,胡蕊的出门时间每天都准时控制在8点钟。这个时间如果马腾再不起床,那等待的他的只有迟到。
裸睡的他先穿上睡衣,才敢走出卧室。因为岳母就住在隔壁,这点即使他现在还没睡醒,也依旧刻在心里。平时儿子马一文都是由岳母照看,虽说平时生活上有一点不方便,但想想有些同事只能请保姆来带孩子,马腾还是知足了。
洗脸刷牙,电动剃须刀刮掉每天疯长的胡子,擦了点爽肤水。马腾从衣架拿起昨天穿的西裤蹬进去,又从衣柜拿出一件干净的紫色衬衣。西裤可以不用每天换,但是衬衣必须要。他对着镜子看了自己两秒钟,虽然三十岁了,可我看上去依旧那么年轻,就像大学才毕业一样。马腾边照镜子边安慰自己。他的确看起来要比同龄人年轻一点,可能是心态不够成熟的缘故。
马腾毕业后一直在一家保险公司工作,入职的时候做的是本专业财务工作,做了三年,他觉得男孩子还是要趁年轻多出去锻炼,不能老坐办公室。终于等到一个机会,他如愿转到业务前线,负责4S店渠道的车险业务。说白了就是让和公司合作的4S店,在卖新车时多出点自己公司的车险,少出点其他家保险公司的。
他负责的4S店业务增长还算不错,这几年工资也年年有增长,虽说没有招财进宝,但至少小康了。所以马腾基本没有遇到为生计所迫的时候,从这个角度看,他的职场生涯还算顺利,这可能是他心态还保持年轻的重要原因。
马腾走进电梯,电梯在20楼停下,走进一个漂亮姑娘背向马腾,面向门口。这姑娘穿着一条浅蓝色紧身牛仔裤的姑娘,把腿和屁股包裹的恰到好处,不松不紧,完美勾勒出笔直的大长腿。白色的POLO衫,白色的运动鞋,披散着的头发散发出洗发水的香气,马腾在后面看得赏心悦目,闻得心旷神怡。能与一个美女同乘电梯,让马腾有点小开心。
美女在1楼出去了,马腾继续坐到负2楼停车场。他的坐骑是27岁那年花12万买的白色家用轿车,父母出的全款车钱,马腾自己出的车辆购置税。买车时父母问,还要不要添点钱,买个20万的中级车。马腾很懂事,父母能帮他买车就已经很知足了,不想再多花钱。何况这辆小白在当年无论从配置,空间,还是性价比上,都还是很不错的。
可惜时过境迁 ,马腾没料到的是,才短短三年时间,身边同事买第一辆车,起步已经是奔宝奥了,至少都是辆凯迪拉克。马腾也曾幻想能换辆奔宝奥,可是看看现实情况,知道目前是不可能的,所以也只好接受现状。本来他负责的4S店都是一些中端品牌,和自己开的品牌也差不多。可最近偏偏领导划给他一家宝马4S店,让他负责那里的车险业务。马腾每次开着自己的小白从一堆崭新的宝马车旁经过,都感觉有点不自在。他停车也尽量远离那些宝马新车,停在顾客停车区偏远端的位置。这些客户的车,从豪华到高中低端都有。
据他分析,豪华车主来宝马,是大老板买给情人的;高端车主来买宝马,是买给家人的;中端车主来买宝马,基本是事业初见起色;低端车主来买宝马,这背后一定藏着一个励志故事;那些打车来买宝马的,大多是啃老的年轻人。每当他在顾客停车区看到低端车,他都感到自己被深深的激励了,那一瞬间全身热血沸腾充满干劲。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只要他努力,他也一定能开上宝马。
还好,今天马腾要去的是一家中端品牌4S店,不用去受宝马的刺激。他打开车上的收音机,固定的听当地一个电台节目,主持人每天早上都分享世界上的奇闻异事、音乐和当地的路况,主持风格轻松幽默,马腾很喜欢。今天主持人在讲据某大学的研究人员调查:工作的积极程度与当地房价呈正相关。房价越高,人们普遍工作越积极。调查是在上海、杭州、厦门三个城市抽样调查的。
“这样的调查有什么意义呢,小样本数据根本得不出结果。而且这个结论,就算拿脚趾头想,都能得出。真不知道这个调查人员是怎么在大学生存下来的。”马腾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拥挤的车流中见缝插针。电台里传出侯湘婷的《一起去巴黎》,这条路有几个节点,在不同的节点,必须切换到不同的车道,才能保证最快速到达4S店,他已烂熟于心。凭借一流的车技和二流的车品,总能毫无闪失的成功切换。
8点58分,他及时赶到店上,要不是今天路上发生交通事故,他本可以在8店50就到达店上。他以最快的速度打开公司的APP,定位打卡。现在的高科技,让人无处遁形,即使在外面跑业务,公司也可以掌控你的位置,防止员工不务正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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