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葛丽叶提着缓慢的脚步,沉默而安静地离开那道门,渐行渐远,当唯美尔沉痛地转过身,眼中流露出一种永不再见的失落和伤感,我突然想起了米斯特拉尔的诗句:
“我的躯体要一滴一滴地离开你。
我的脸庞要在沉闷的油彩中离去……”
而那曾经的一切,都要变成记忆,除了那幅恒久的油画“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将永远停留在某些心灵之中。画中少女栩栩如生,有深情而天真的眼神,唇齿之间隐现出小心翼翼、似笑非笑的柔情,
葛丽叶无疑是脆弱的,甚至连东家的孩子都随时随地欺负她。故意弄脏她刚刚洗干净的床单,诬陷她偷东西……孩子们从母亲怨恨而充满警戒的眼神中得到一种暗示,使得她们对葛丽叶带有一种与生俱有的仇恨。
这个可怜的少女不得不没日没夜地干活,直到有一天,她走进了唯美尔的油彩世界。当他手指遥远的天空,问她云彩有几种颜色之时,她热切地抬头凝望,然后,灵魂突然间与他的灵魂仿佛联成一体。
从此,她小心翼翼地照料他的画室;安静、深情而专注地凝视他的每一幅作品,就如同它们是自己的孩子一般。为了避开酸溜溜的尖刻的女主人的猜嫉,她欣然地接受他的要求,凌晨爬起来拖着疲倦的身子为他调配颜料,无怨无悔。
沉默而安静,仿佛是她永恒的美。直到她的这种沉静之美变成他灵感的源泉。那隔着尘痕交错的玻璃透进来的金色夕阳,将一切照耀得光华如布。我看到她,披着灿烂的光线,沉默而惴惴不安地站立在窗边,空气都似乎在她面前凝固了,一切变得充满油彩。他枯竭的心灵突然又有了灵感,一幅幅动人的图画呼之欲出。
可怜的葛丽叶,沉默而无私地赋予画家灵感,又被好色的画商相中指明道姓要她成为唯美尔下一幅画的模特,而自己毫无发言权,任凭处置。她也深知自己命运卑微,无法因为心灵的默契而得到自由和飞翔,因此坚忍地站在自己的立足之地,不去越雷池一步。
而画家因为曾经的出位而导致和妻子的关系紧张,妻子愈发歇斯底里疑神疑鬼的状态使他行事更加谨慎和压抑,连手都不曾伸到空气中,去轻轻握她的手那怕一次。虽然我多么渴望他的眼神不再那么游离、无力和软弱。多么希望他不再只是躲在某个黑暗角落里贪看。多么希望他的胸膛里跑出个狂野而空旷的灵魂,带领他自由地奔跑、爱和飞翔……可他依然那么隐忍、缓慢,象个失去方向的孩子般害怕抗争、不知所措,最后选择了沉默。
我多么希望他能够握住她的手,凝视她一次,用一种忧伤而咄咄逼人的眼神,暗示我,他的爱是真实的,深切的,而不是让人怀疑的、捉摸不定和不可预测的。
虽然她那么沉静,始终深情无语,可我总能感受到她的心其实早被这种压抑的激情折磨得伤痕累累。 它在内心里,翻滚着,呼喊着,如同寒冷的海风一阵阵吹过,最终只留下高空的静默。
“我要带着失眠和梦幻离开你,
消失在你最忠实的记忆。
在你的记忆中,我变得与那些人相同,
既没在平原也没在丛林中诞生。”
最终画家终于可以光明正大、不需要任何他所缺乏的勇气就可以画她了。而她则任凭他处置自己,每一个位置,每一个姿态,每一个无礼的要求,甚至让他给自己穿耳洞:当那长长的尖针从她的耳垂扎下去,刺痛的或许不仅仅是肉体,更是她毫无希望而又在此刻瞬间体验着甜蜜的心灵。她成全他完成了那幅著名的油画“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是否有种情感的来临注定了心灵与尘土万物的相安无事将从此结束?当我看到她发狂似地奔出去找那屠夫的儿子,只是为了在内心告诫自己不要痴心妄想,我突然觉得我的心跟着她一起碎了。
“我的躯体要一滴一滴地离开你。
我的脸庞要在沉闷的油彩中离去;
我的双手要化作零散的水银,
我的双脚要化作两个尘土的时辰。
一切都要离开你!一切都要离开我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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