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很喜欢人物肖像画,特别是以女性为题材的肖像画。最近因为一部影片,第一次注意到十七世纪荷兰绘画大师杨·维梅尔(Jan Vermeer)的一幅重要的人物肖像画《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作于1666年。
很惊异那黑暗的背景,神秘中透着压抑,凸现出画中人凝雪般的肌肤,那是一个穿白衣裙戴着蓝头巾的少女,好象在不经意之间侧身回眸,有着一双能看得人心尖发颤的眸子,好象在凝视你,也好象只是在看着远处一个不确定的地方,继续仔细揣摩这双眼睛,也许你会发现那里面有一些刻意掩藏着的忧郁和哀怨,少女朱唇轻启,欲言又止,她想说什么呢?最后,你才会注意到她耳垂上悬戴着的那只洁白剔透的珍珠耳环。
据说这幅17世纪名画中的无名少女的微妙神态深深地打动了酷爱杨·维梅尔绘画作品的美国女作家崔西·雪佛兰,激发了她的创作灵感,她以这幅画为题材虚构了一部小说,似要解释画中少女的欲语还休。更有钟爱历史题材的英国导演皮特·韦伯,又把这部小说改写成电影剧本并拍成了一部电影,名字也叫《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从一幅画到一部小说,然后又到一部电影,这样接力一样的艺术旅途一定是有特殊魅力的,另外还有女主角的扮演者斯嘉丽·琼森,我刚刚看了她获得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女主角奖的影片《迷失东京》,所以这部片子我不想错过。
其实这是一个灰姑娘的故事。
葛丽叶(斯嘉丽·琼森饰)是一个家境贫寒的美丽姑娘,应聘来到画家维梅尔(科林·佛斯饰)家做女佣。在画家家里,葛丽叶第一次接触到了美丽的绘画世界,这些美妙的绘画唤醒了她潜在的艺术敏感,与此同时,维梅尔也发现了葛丽叶的艺术天分和美好气质,维梅尔经常要葛丽叶帮助他调配画料,终于,葛丽叶的聪颖、文静和美丽使维梅尔爆发出强烈的艺术灵感,他要她做他的模特,开始一幅新作的创作。
于是葛丽叶开始了每天与维梅尔凝眸对视,情窦初开的葛丽叶不可避免地爱上了她的男主人。然而,在葛丽叶和维梅尔之间,有掌管维梅尔家经济实权的刁钻岳母,有表面高贵优雅实际嫉妒成性的维梅尔夫人,还有无法逾越的身份和地位,最终灰姑娘并没有变成白天鹅。在那幅《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的作品完成之后,葛丽叶被那两个气急败坏的女人赶出了画家府邸,只好嫁给了一个屠夫的儿子。
在剧中,葛丽叶是沉默的,因为在那个上流社会里,穷苦女孩没有说话的权利,葛丽叶的语言都在那双眼睛里,那种悄然穿过门缝的注视,那双怀有新奇渴望的怯怯目光。
可以想象出这样的情景,葛丽叶的面前有一堵无形的玻璃墙,透过玻璃墙,她看到一个她以往世界里从没有过的神奇男人,他那样自如地把握着色彩和线条,他在她面前构筑了一个缤纷和栩栩如生的美丽世界。这对于一个单纯的少女来说其实是很残忍的,因为她不可能对这一切无动于衷,她情感的天平不可能继续维持平衡,渴望在她内心滋生,那种强烈的渴望彻底颠覆了她曾经静如湖水的内心世界。可是玻璃墙横亘在那里,她无法穿越过去,她无法进入那个唤醒她爱情的美丽世界,这样的悲伤远比永远看不见墙里的一切更甚。
编剧对画家维梅尔的刻画跳出了一个框子,很耐人寻味,不是庸常那种贵族与贫民之间超越阶层的坚贞爱情,也不是豪门对贫女肆意玩弄的始乱终弃,维梅尔对葛丽叶的情感从头到尾一直表现的很模糊,这是导演刻意营造的一种暧昧。作为画家,维梅尔不可能不被葛丽叶的美所打动,在他坚持要葛丽叶摘下头巾,一头金色的长发瀑布般飘落下来的时候,他惊艳的目光;当一缕光从窗外射进来,投射到戴着珍珠耳环的葛丽叶圣洁的脸上的时候,他脸上闪过的喜色。事实上他已经被葛丽叶深深地打动了,可是他竟然那样平和,不动声色,那样沉默地听任愤怒的岳母和妻子把葛丽叶赶出家门。
仔细想来,这正是编剧和导演对那幅名画特殊的诠释。也许维梅尔就该是这样一个完全沉浸在绘画世界里的男人,鉴于他艺术家的气质,他不会对美无动于衷,所有的美都会唤起他情感的冲动,可是他又是一个痴迷绘画、视绘画高于一切、视绘画为生命的人,这筑就了他处理情感的奇特之处,他无法对葛丽叶表露出他的爱恋,只能把对葛丽叶的全部情感都附注于这幅画中,所以他笔下的葛丽叶,并不是恋爱中的少女满溢幸福的似笑还嗔,而是一种孤独而无助的忧郁,他看懂了葛丽叶目光中的全部语言,只是他无法回答,他的面前也有一堵玻璃墙,他爱上了墙那端的美好少女,可是他也无法穿越,因为他知道,他的生命只属于绘画,这样的爱情对于他来说,结果只能是一无所获的挥霍,少女只是他绘画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所以他选择了听任爱的激情沿着画笔在画布上恣意流淌。
剧终,葛丽叶收到了维梅尔托人带给她的珍珠耳环,那对曾经刺破葛丽叶耳垂的珍珠耳环,那对象征着贵族地位的珍珠耳环,葛丽叶紧紧握着那耳环,她终于感受到了来自于维梅尔的情感,可是这却使我觉得更悲哀,这样的爱如同珍珠一样珍贵和美好,却也如同珍珠一样冰冷和脆弱,爱到绝望,心死了,只留下肉体的躯壳。
也许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中都有一些看不见的玻璃墙,因着它的透明,诱惑俘虏了我们的心,却隔绝着我们的渴望,当你在玻璃墙前驻足,意识到有些东西永远无法跨越时,你已经遍体鳞伤,也许疗伤的最好方式就是像维梅尔一样,把那些伤痕变成艺术品永远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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