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本是属于凝霜的。凝霜是一个美丽而神秘的女子,像传说中的仙女瀑一般神秘动人。刀是杀人的利器,凝霜的刀也一样,只要那一道柔柔的刀光闪过,灾祸就会降临,从来也没人能避开这一道柔柔的刀光。刀光并不快,却像凝霜的目光一样,当她投向你,便已经落在你的身上。
事隔多年,刀客已不再记得那女子的模样,却永远忘不了她当初临走时周遭凝结的冰霜……
(1)
除夕的夜晚,烟花四起,流光飞舞。清脆的爆竹声,绚丽的焰火,到处都洋溢着新年的喜庆与欢笑。眼前矗立的机关大院,暗红色的围墙被风化得微微泛白,墙柱间的铁门锈迹斑斑。办公大楼在岁月消磨中,早已变得灰暗陈旧。台头仰望,却仍不减当年的肃穆与庄严。
我看见一位中轻妇女牵着小孩,从楼里走了出来。那妇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蹲下身子整理着小女孩的衣领。
“妈回办公室拿点东西,在这等会儿,不要走远了,知道吗?”。
小女孩一个劲的猛点头:“恩,知道了。”那妇女欣慰微笑。
小女孩独自乖乖的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够不着地的小脚,像秋千似的在空中前后摇摆,怔怔地望着不远处的几个正在燃点焰火的小孩,看得十分入神。
每一朵烟花,如同一颗颗流星,冲入云霄,划亮夜空。每一次绚烂,都照亮了她稚气的脸庞。小女孩抬起头开心的笑着。望着天空那一闪一闪的亮光,她笑得比烟花更灿烂。
“今天过年,你都没花炮玩吗?”其中一个男孩走过来好奇幼稚的问。
“不是……是……”小女孩支支吾吾、断断续续,缅典害羞。似乎生来就害怕与陌生人交谈,尽管对方也是同龄小孩。
“一起玩吧”小男孩的另几个伙伴也凑了过来。小女孩一个劲的摇头:“不,我看着就好了。”
小男孩热情地递给她一支彩珠筒:“玩这个吧,很简单,只要拿稳就可以了。”
小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疑惑的问:“会响的吗?”
“不会的,放心吧!”小男孩很大方的把彩珠筒塞到她手中,替她点燃了引信。
小女孩害怕着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指向天空,眨巴着眼睛,不时的瞄一瞄冒着白烟的彩珠筒。“嗖”的一声,烟花从她的手中飞出,划出一道优美的、金黄色的弧线,如飞火流星般在天幕中掠过,直至消失在夜空的深处。一阵阵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这群纯真的孩童中,久久不舍离去。
“小美……”
不远处,有人在的叫唤,小女孩急忙回头张望,匆匆将手中的烟花交还给那男孩。小手放到唇边神神秘秘的说:“嘘……千万别让我妈知道!”说完转身跑了过去。
“妈,我在这儿……。”
那年,小女孩7岁。
“再想什么呢?”雯青挽着我的手臂轻轻摇着,微笑的问。楞楞的我从幻境中瞬间脱离出来,望着楼前的长椅、梧桐、老街,以及废弃的办公大楼,空无一人。我恍惚的笑着,紧握雯青的手:“没什么,忽然想起了一位朋友。”
“是个女人吧?”雯青古灵精怪的微笑,狡黠的问。
“我怎么找了个这么聪明的未婚妻呢?”我送开雯青的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肩:“看来以后我可惨了。”
“哼!刚在父母家吃年夜饭的时候,我就发觉你不太对劲。”雯青扁了扁小嘴,佯装生气:“我都快嫁给你了,你不该瞒我。”
“好啦,好啦。”我微微摇着她的肩膀,她像一座雕塑般的无动于衷。我深嘘了口气: “来,到长椅上坐会儿,给你讲个故事?”雯青立刻变得活跃起来,像个孩子般的笑逐颜开,拉着我就往街边拽:“快,快。”
我坐在长椅上默默的抽着烟,湿冷的寒风吹得烟头一亮一暗。雯青像个幼儿园大班的学生天真的、迫不及待的凝视着我。
我问:“雯青,你在伦敦留学时,主修专业是什么?”
“国际传媒、播音专业”雯青飞快的回答。
“去过欧洲其它国家吗?”
“去过不少,欧洲的国家都不大,跨国就跟咱们跨省似的。”
“去过匈牙利吗?”
“去过!”
“匈牙利的音乐怎么样?”
“那还用讲?匈牙利的音乐是举世闻名的。”
“听说过一首很有名的匈牙利曲子吗?”
我话音未落,雯青马上插道:“匈牙利最著名的曲子是《匈牙利圆舞曲》,这谁不知道?哼,你又想叉开话题了,老是这样。”雯青佯装不耐烦的说。
我呵呵大笑:“好了,最后问你个问题,你会钢琴吗?”
“会一点点”
“那好,这个故事得从很早以前讲起……。”
小雨是个在城市里长大的男孩,几乎没经历过什么挫折,一帆风顺的成长。家人希望他将来能进父亲单位,找个稳妥的工作。他也就顺从了家人的意思,高中毕业后他放弃了梦寐以求的美专院校,而是选择了路桥专业。
当时,学院里为了方便管理,要求所有学员必须寄宿校内。第一次在外独立生活的小雨躺在寝室里彻夜未眠。开学的第一天便因迟到而被罚站在教室门边,成了全班注目的“焦点”。通常像这类封闭式的学校每天都有晚自习,而监察老师不过是巡视般的看看,并不会留守监督。这段时间自然成了同学们阅读课外书籍或是少男少女们讨论、交流的大好时机。例如谁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或者是谁和谁的关系又超越了同志间的友谊。这些都是大伙讨论的热门话题。整个教室就像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底频的发动机声响平稳而绵长。要是碰到某个老师恰巧从门口经过,这辆汽车便像是遇到了红灯下的交警。一个紧急刹车后整个教室如熄了火一般的幽静。但过不了多久又重新启动了。
小雨了来到了学校差不多一个星期了,几乎没与任何同学有过接触,更没与女生说过一句话,他总是独来独往,同学们也懒得接近他这个离群的怪鸟。在别人眼里他或许有点酷,可谁又能了解他内心的孤独?小雨从骨子里就害怕面对异性,每当与女孩子说话都会很紧张得脸红心跳。因此,即便是晚自习,也总是抱着本书一个人静静的啃着,已求掩饰内心的孤独。
“小美,我找到了、找到了,你看!《尼罗河的女儿》”一个女生兴奋的冲进教室大声的叫到。由于声音太大惊动了不少同学。小雨应声回头。毕竟那声音离他太近,就从身后的座位传来。小美与那冒失的女生都很不好意思的看着全班同学。自然,小美也注意到了前坐第一次回头的小雨。严格的说全班没有一个不认识小雨的。第一天开学典礼的迟到使他成了青少年叛逆行为的典型代表,给大家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小雨莫无表情的瞅了她一眼:“我认识个女孩,也叫小美。”
“是不是每个男生看到漂亮女生,都用这一套呢?”没想到那冒失的女生忽然冒出句更冒失的话,语调怪异,挑眉嬉笑,含有明显的调侃成份。而在一旁的小美则尴尬得不知如何圆场。小雨想要辩解,欲言又止。
她秀丽清新脱俗,她的笑容天真烂漫无邪。她眉宇间散发着一种独特的纯真气质,高贵而大方。小雨走在去食堂的走廊上,仍在反复回忆那位叫“小美”的女生。
此时,小美和那冒失的女生小红,正端着饭盒,边说边笑的迎面走来。小雨顿时手足无措,便假装浏览着走廊窗外秋日的阳光,努力掩饰自己的慌张。小红扯了扯小美的衣袖,两人立即止住了嬉笑。眼看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近,两人心中的紧张也愈加强烈。小雨注意到小美秀丽的脸庞上有一抹粉红的羞涩划过。
交汇的瞬间,小雨逃避了小美那几乎能融化一切的眼神。小美的嘴唇已微微张开,问候已到嘴边,最终还是收了回来。他们擦肩而过,小美面对小雨目空一切的神情,失望透了。
“我们走吧!”小美失望的扁了扁小嘴,微笑示意在一旁摸不着头脑的小红。
小雨走到走廊尽头的拐角才停下脚步,回头望向空寂的走廊,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但他别无选择。他潜意识里认为绝不能让小美发觉自己内心的微妙变化,为了自己成功的伪装,他竟欣然的笑了。
学校总喜欢组织一些集体活动,一来可以拉进同学的距离,二来还可以为学校选拔特长人才。开学后的第四周,学校举办了一次新老学员联谊会。同学们都各显其能,表演自己最拿手的才艺。小美摇了摇前坐的小雨:“你会钢琴吗?” 小雨回过头,前后张望,不敢确定她是否是在和自己讲话。“你会吗?”小美重复了一遍,笑容可掬。
小雨木纳的用手指比划着说:“会一点,就这么一点。”
“晚自习后,小礼堂见。”小美的语气不是恳请,也不是疑问,却很亲切。原本小雨是不打算去的,面对一个小美已令他举止失常,和她登台演出那还不发抖?谁料,没等他回应,小美已收拾好书本,轻快的走出了教室。这种非常的自信,令小雨感觉有些后怕。
小礼堂是平时班级或年级集体活动的公共场所,装潢与设备都比不上大礼堂的豪华与气派。他小心翼翼的推开大门,里面已有不少同学在排练了,秀丽的小美在礼堂一角不断的挥着手臂。
“有听过《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天》吗?”小美坐在一台旧钢琴前的长靠椅上问。
“有”阿甘的回答简单明了,惟恐言多必失。
小美浅笑道:“你瞧你,紧张什么?来试试吧!”她信任的点了点头,翻开乐谱,向右挪了个位置,示意让小雨坐在身边。小雨试探着轻敲了一下琴键,随后单手弹奏了一小段。音准虽没错,但音色单调、枯燥、乏味,像一只感冒了的螟蛉。
“还不错啊,有点基础嘛,如果左手能再配上点和弦,音乐便会充满了灵魂。”小美的语气轻柔、表情亲切,那是一种能给人鼓励与信心的神奇力量。“像这样。”小美伸出了轻盈的双臂,指尖在一颗颗琴键上轻轻抚摩,如流水,似浮云,仿佛连绵不断的山峦。动人的旋律在她的指尖孕育而生。小雨看着她的演奏,嘴角流露出一丝惊讶、赞许、略带“诡异”的浅笑。
“喂!你的笑容也太镇定了吧,就不能流露出一种赞赏的眼神逗我开心吗?”小美撅起了她那可爱的小嘴:“怎么样?再试试吧?”
“哦,好的!”小雨伸出双手模仿着小美的动作,完整的弹奏了一遍曲子……。小美斜瞅着他,顿然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想起刚才的自信与骄傲,脸羞得通红,她气愤的站起身来:“你……你太讨厌了。是的,很讨厌,真的很讨厌。”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小雨急得语无伦次。
“哼。”小美站起身来,侧过脸去:“自己练吧,我要回去了。”
“那……我……怎么办?”小雨再次发现自己与异性交流的天份严重缺乏。
“明天我会再来”小美背对着他说。
“喔!” 小雨终于松了口气,底声应道。
校园的深夜非常的寂静。操场的角落,稀稀散散的遗落着一些甜蜜的情话与温柔的私语。与操场仅有一墙之隔有片树林,每当月光洒满林间时,那景色简直美极了。物理系的同学称它为“月光反应堆”;美术系的同学形容那画面精美得令人想转修摄影;中文系的同学给它取了较为贴切的名字——月华林。小雨瞅了瞅寝室的四周,其他的同学都已酣然入睡。只有自己还伏在上铺的床上,孤独的望着那片沉寂的月华林。此刻,他又想起了她,还有她那撅起的可爱小嘴。
小美初中时钢琴水平已过六级,并能独立作曲。导师都夸她是个天才。原本她仅打算让小雨掌握一些基本和弦。如能奇迹般的学会一小段低音部合奏便是意外惊喜了。当小美确定他完全有能力胜任整段合奏时,简直欣喜若狂。经过半个月的排练,阿甘与小美朝夕相处,终于大功告成。也正因为演出排练,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小雨面对小美那比烟花更灿烂的笑容已不再紧张,偶尔也能和她开开玩笑,逗逗乐子。
正式演出的那天,小美穿了条华丽的白纱长裙。小雨按她的指示借了套深蓝色礼服。 大礼堂很大很宽阔,像座大型的电影院,全校师生齐聚一堂。灯光渐渐柔和,帷幕缓缓拉开,全场异常的安静。小美扯了扯小雨的衣角小声说:“镇定点哦,千万别紧张,就当是在排练一样。”
小雨老实巴交的说:“我想出去散散步?排练的时候我也经常这样。” 小美吹胡子瞪眼:“你是想把我气晕后,自己独奏吗?”边说着,边将指尖轻轻放在琴键上:“哼,没门儿。准备好了!开始!”
平和间,小美演奏的高音主旋律渐渐向起,清脆响亮,婉转缠绵。那意境仿佛描绘着一对纯真的少男少女,迎着蓝天虔诚的祈祷。祈祷一份真挚的感情,祈祷对方幸福安康。祈祷每个小小梦想都能够慢慢实现。尾音延长的第二拍,小雨演奏的低音渐入,完美的与高音融为一体。那旋律像是在回首曾经的岁月,没有过多的语言,仅有一份感动与感激埋藏在心中。感叹自己如此平凡却又如此幸运。在对方最需要朋友的时候,将心中最温柔的关怀无私奉献,在彼此生命中的每一天……。
小美和小雨的表演获得了圆满成功,场下掌声雷动,全场为之沸腾。小美领着小雨起立向全场观众谢幕致礼,当时小雨脸上流露的喜悦难以言表。因为他第一次牵着女生的手,小美的手。
(2)
秋天,落叶随风轻舞。傍晚的斜阳格外的红艳,像一个巨大的红彤彤的火球悬挂在半空,躲在光秃秃的树梢后面,一点一点的下沉。在它还没有完全消失前,那是世上最美丽的风景。
小雨与小美伴着夕阳的余晖,在月华林中的小路上并肩散步。小美双手食、姆指岔开交叉,组合搭成个方型的取景框,右眼紧闭,左眼透取景框瞄准着天边的斜阳:“咔嚓!真美啊!”小美转过头来,微笑的看着小雨:“其实,你并不讨厌啊。有时还挺幽默的,也很亲切。为什么平时总要装得很严肃呢?” ”小美俏皮的问。
“因为我笑起来会不帅” 小雨呆呆的说。
小美咯咯的笑了好一阵子,随手在路旁拾了条枯落的树枝,动人的夕阳照耀在她乌黑的秀发上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树枝在她手中轻盈的挥舞着,像天使般楚楚动人。小美总是那么开心,仿佛永没有忧愁,小雨悄悄的注视着她。“小美,听说你是市重点中学毕业的吧,为什么放弃就读名牌大学的机会,而选择这冷门的路桥专业呢?”小雨好奇的问。
小美的神情明显闪过一丝忧郁,这是她的优点,她不懂如果隐藏自己的情绪,稍顿了片刻:“嗯!这是父母的决定!他们见多识广,我想,总有他们的道理吧。”小美继续挥舞着树枝,嬉笑的玩耍,问道小雨:“你的父母怎么会想到让你去学习钢琴呢?”
“没有系统的学过,只是学声乐的时候,偷学了一点,父母也不知道。”
“什么?你还学过声乐?那你唱歌一定很棒喽?”小美惊讶的追问。
小雨有点后悔自己说漏了嘴,假如小美要他现场来一段怎么办?他犹犹豫豫的回答:“一点点吧,不过很久没练习了,现在声音都哑了,大概只能唱摇滚了。”
“是这么一点点吗?” 小美用手中的树枝在空中画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圆,笑着反问他:自从上次钢琴事件后她便明白了,在小雨口中“一点点”是何种概念。
小雨看着她狡黠的笑容,知道她在“嘲笑”自己的谦虚,便接过她手中的树枝跑到十米以外,以小美为圆心,以她俩之间的距离为半径划了一个巨大的圈,然后把树枝交还到她手中,很不好意思地告诉她:“是这么一点点。”
小美看着他傻楞子似的又笑了好一阵子:“你真逗!听高年级的学姐说,学校每年都会举办一次歌咏大赛,到时你一定要参加哦!”
“为什么?”
“因为……”小美想了一会儿:“因为我喜欢啊”
“啊?这个也是理由?”
“那当然”
“那如果,我得了第一名呢?”
“啊!你也太不谦虚了吧,假如真得了第一名,计算机过级考试,我担保你过关,怎么样?”
“好,一言为定。” 小雨对计算机一窍不通。
夕阳西下,树林间细长的倒影已经在不直不觉中消失不见,泛黄的天空呈现出一朵艳丽的火烧云,景色极其壮观。
自那以后,每天黎明,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为了计算机考级能顺利过关,小雨便悄悄来到月华林里练声。距离预赛还有段时间,他试图利用这段时间追回丢失已久的歌声。小美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一有空闲便就拉着小雨去微机室练习上机操作。她每次都很认真的教他,尽管他经常走神。
小雨凝视着键盘问:“你看。我的Shift键上有一个“小箭头”。它是不是说其实真正的Shift键是在它的上面?而这个画着箭头的键只起到一个指示作用呢?”小美侧着眼睛斜瞅着他,知道他又在胡说八道了,索性将计就计。她指着键盘上的“Shift键”很严肃的告诉小雨:“不,这个小箭头的意思是“向上”,它指示你要看屏幕,在打字的时候坚持做到盲打。”
小雨以一种近乎“崇拜”的眼神看着她,并开始逐渐怀疑“Shift键”的真正功能,她知道小美是很少说笑的,将信将疑的问:“你该不是骗我的吧?”
小雨的认真、木衲的表情逗得小美不禁笑出声来,从她的笑声中他才得以肯定,自己又被她给耍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接触俞加紧密。小美为他辅导功课,小雨为她参加比赛。他俩还游离在好感与爱恋,友情与爱情之间,没有深度。也正因如此,他俩之间没有遇到任何干扰,没有丝毫负担。那是一种朦胧的感觉,一种似真似幻,飘忽不定,捉摸不住的微妙情愫,像水晶般清澈透明,干净纯洁。
预赛上,小雨一路过关斩将,轻松通过。在全班同学的怂恿下是小美亲自上台为他献的花。当时的小美的脸红得像一个熟透了的苹果。她手捧鲜花,低垂着头,却扔掩饰不了嘴角的丝丝浅笑与绯红羞涩。可谁又能料到,那动人的微笑竟是小雨纯真年代记忆里,小美最后的笑容。
不久小美开始不太说话,不太爱笑,仿佛总有心事重重,眼神中藏匿着一种苦苦的忧伤。每当小雨关心的问起,她总会刻意逃避。她的心中似乎藏着一个不愿对人倾诉的秘密。那种忧郁的神情不应出现在她这个年纪。她想努力装出快乐,可她天真、善良的本性无法帮助她很好的伪装,无论怎么笑,也笑不出以往的灿烂。
每周六放课后,除了外地的学员,同学们几乎都会回家渡周末。稍懒一点的同学会趁此机会把一周来的脏衣服全带回家换洗,周日下午又马上赶回学校。这样星期一的早上便可以多睡上几十分钟。小雨回到家中便急急忙忙挑选决赛的参赛歌曲。BP机在这个时候突然的想了起来,代码是“17”。那是小雨的幸运数,也是小美的专用代码。电话号码是“8”字头,这意味着她是在学校附近打来的。
“今天周末,没有回家吗?”小雨问。
“不想回家”
“同学们都回家了,你独自留在学校不害怕吗?”小雨想吓唬吓唬她。
“相对而言,学校比家平静多了!”小美的语气平静、镇定,如有感而发。小雨追问:“小美,你怎么了?”
“明天下午,你会来学校吗?我有话想对你说。”小美在电话另一头急切的说。
“现在就告诉我好吗?”小雨比她更为着急。
“明天你就会知道了,你会来,对吗?”
“当然。”
“好象快下雨了,我得赶回学校去了,那么,明天见?”
“好的,再见。”
电话那头,小美匆忙挂断了话筒,小雨的心中忐忑不安。
世事难料,小雨又怎么能想到,第二天清晨六点,从小把自己带大的祖母在沉睡中悄然去世,走得很安详、很平静。悲痛与忙碌使他暂忘了和小美的约定。父母向学校替他请了假。丧礼办了三天,下葬的前夜,小雨守着祖母的灵位前哭了整整一夜。第三天,他和父母一样,声带已经发不出任何微弱的声音。第四天,小雨回到学校,却再也找不到小美。她如空气般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任何音讯。
小雨四处打听,同学们只知道她转学走了。据最后一位见过她的同学说,星期天深夜10点左右,寝室熄灯前不久,看到她守侯在校园附近的公车站,像是在等人。小雨最后找到了小美最要好的朋友小红,小红告诉他,小美因为父母离异,法院将她判给了父亲,两天前随父亲去了沿海一座大城市。
小美走了,小雨从新回到了自己的生活轨道。他最终选定的参赛歌曲是一首童安格的老歌《忘不了》,或许是太投入的全情演绎,在演唱时感动了不少人。那一年,中国第一次申奥失败,中国足球再一次被世界杯拒之门外。时光飞逝如电,转眼,4年后,小雨毕业了。
雯青打了个喷嚏:“小雨,就是你吧!”
我被这突如其来、一针见血的问题震了一下,惊讶的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从一开始我就猜到了,呵呵”她笑到一半,又接着打了个喷嚏。
我拉起雯青的手站了起来:“我们走吧,边走边说,再坐下去你会感冒了。”我把风衣披在她的身上。
“还有,我想你第一次认识她,应该不是在晚自习的教室吧?”雯青浅笑着,注视着我的眼睛。
“你认为,是在哪儿呢?”
雯青撅撅嘴,示意要我看看眼前刚坐过的这条长椅。我抬头仰天又深嘘了口气:“我该怎么夸你呢?”我搂着洋洋得意的雯青:“那时,我才八岁。”
(3)
雯青的小手冰凉,不时打着喷嚏,我指着前方一处不起眼的咖啡店:“雯青,上那儿喝杯热咖啡怎么样?”雯青笑盈盈地说:“嗯!我未来的丈夫真是体贴周到、善解人意!不过你可要把故事继续讲完哦?”
除夕之夜咖啡馆内几乎没什么人,我们选坐在大厅的正中间。咖啡厅的摆设很别致,座位以我们为中心像太阳似的放射开来,依次摆放着一圈一层的深蓝色座椅,无论从哪个方向看,我们的位置始终都被围绕在店内的正中央。雯青双手捧着热乎乎的蓝山咖啡,边取暖边小口探着,睁着大大的眼睛不时望向我,等待着我继续讲下去。我浏览四周墙上的装饰物,以及吧台正在煮咖啡的服务员,泯了口久违了的冻顶乌龙。香浓润口,入肺怡甜,一股暖流融入心间。
毕业后,我如家人所愿,进入了父亲的单位工作。初入社会的我,已渐渐有了些都市男人的味道。在那个流行早恋的年代,我没有爱上过任何女孩。4年,足已让一个人有本质上的改变,我的性格也变的比一前活泼开朗了许多。面对陌生女子也能从容应付。我狠心地拒绝了一个个对我心存好感的姑娘,残忍的将爱情扼杀在了萌芽阶段。
雯青终于忍俊不禁,笑道:“你也太自恋了吧,有那么多女孩喜欢你吗?吹牛的吧?”
我尴尬的说:“既然是故事,当然是允许夸张润色的嘛。”我把鼻尖凑近杯口,闻了闻溢出的茶香,接着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以第一人称讲故事,的确是很别扭。四毛、大毛、志鸟你都认识的,你知道当时我们四人有个外号叫什么吗?”
雯青摇了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别告诉我,以前你们还干过什么惊天动地、荡气回肠的大事?”
“没有,你想哪去了。那也是年少时好玩,我们根据各自不同的性格,自称是“风林火山四暗客“。由于没干过什么违法违纪的事儿,一直都没什么名声,所以为“暗客”。”
“这个我知道,你们四人从小就认识,从铁路旁拾烟板、泥堆里打弹珠、楼梯上吹画片,一直玩到现在的超级铁杆哥们。”雯青说。
我笑了笑接着说:我的糗事你都知道,不说也罢。四毛以前是个情场高手,这一切得归功于一位北京姑娘,是她“天真的眼神“调教出了这个“少女杀手兼红尘中的霹雳游侠“。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自那以后四毛身边从来不缺异性。他自信、他自傲,他风流倜傥,他冷酷,他绝情,他玉树临风。还时常摆出一副臭脸教导我们:“天涯处处有芳草,何愁无处下金钩?“
说起大毛,虽然也有个毛字,但和四毛没有丝毫血缘关系,性格决然相反,是个几乎快绝种了的好男人。唯一使他后悔的是曾错过了一位红颜知己。一句“绚烂至极、归于平淡“ 足足念了四年。还曾为此写过一篇名为 “雨丝.情愁“的臭屁散文。因此他更珍惜眼前所有。当年,他每晚9点,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因为他要接女友下班。
志鸟,听这名字就有喜剧色彩,大概前世是讲相声的,搞得今生还有些余音未了。他刚买电脑的时候很诚恳的打电话问我,说他计算机上的茶杯架坏了?
我自然疑惑的反问:“你说什么?你的计算机上配有茶杯架?“
他说:“是啊,没错。它原本就安装在计算机的前部。“
我感到更不可思议了:“实在不好意思,如果我让您觉得糊涂的话,那是因为我自己确实糊涂了。那个茶杯架是交易会上的赠品吗?上面是否有商标?您是怎样得到的?哪儿才有得买?我也想要一个。“
他说:“我也不太清楚,是计算机上自带的,上面有个’40X’字样的商标……。
我话音未落,结果正在端杯的雯青,把咖啡给喷了。
后来,四毛、大毛、志鸟都陆续去当了兵。自然“四暗客“,由三贱客、双飞鸟,一直改到“一枝梅“。他们总是问我为什么不去当兵。我总是回答:“当兵?太委屈我了,要当,那至少也是军官。其实,他们也知道我是瞎掰,说实话,我是视力没过关。”
“四毛当年回乡省亲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我问雯青
雯青想了一会儿:“当兵真好玩,你没去真是人生莫大的遗憾。”
我摇摇头:“他告诫我,爱情不过就是逢场作戏,心照不宣罢了。一但遇上了,可千万别认真。”雯青皱眉问道:“他为什么没边没际的冒出句这话儿?”说完,眉头立刻又舒展开来:“难道……?”
猜的没错,我当然知道他一定是遭受了比手雷更沉重的打击。于是附和着他的观点一个劲的猛点头,赞许他4年的兵果然没有白当,竟领悟出了如此深奥的道理。也就在那一刻,尘封的记忆像潘多拉盒子,再次被打开,我想起了已经4年没有音讯了的小美。
刚参加工作那会儿,一切都得从基础做起。我被分配在 “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到不如说是计件车间,每天都是一些抄抄写写简单机械重复劳动。就像在静滑轮上吊个砝码,拉上去,又放下来。物理课上老师说这种动作叫“无用功“。
办公室里除我外,还有四个人,都是些同龄的女子。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可以拍连续剧。一天到晚不是说刘德华长胡子没经过她们表决同意,就是说某某男友帅得像竹野内丰。我们的办公室,是被人们遗忘的角落,很少会有领导来转悠。然而,有一天却很特别,一大早领导就来视察。
局长走进来,抑扬顿挫笑呵呵的对我们说:“这么早就到了,恩,不错、很好,年青人有干劲。”我看到在他肥硕的身躯后,门外,还站着一个人。光线太暗,我看不太清,但我可以确定,那是个女的。
“这位是大家的新同事”局长边介绍边领着她走了进来。我仅用视角的余光,以125分之1秒的速度瞄了一下。这一“瞄“不要紧,可谓惊天地、泣鬼神。那女孩,1米65的个子,体形修长、婷婷玉立,长发束成马尾。尽管她低着头,一言不发。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谁。
我不但认出了她,同时确定她也认出了我。在她眼中,我找到了一丝独特的讯息。可她平静的态度与冷漠的眼神令我感到意外的陌生。她变了,变得不像从前了。应该说她长大了,成熟了。完全从一个女孩蜕变成了一个气质高雅,仪态端庄的女人。唯一没有改变的是她那张俊俏、秀丽,轮郭清晰的脸。她便是消失在我记忆里4年了的小美。
同事了一个星期,我俩之间似乎总隔着一道厚厚的、透明的墙,没有了从前的随和与默契。她似乎不愿让人知道她的过去,包括她和我在纯真年代那段珍贵的友谊。11点半,是该去食堂用餐的时候了,而她似乎忘记了时间,仍在静静的整理着手中的资料。大家都走了,办公室就剩下了我俩。我不敢轻易接近她,于是试探性的提醒她:“小美,该去吃午餐了!“ 她缓缓抬起头,眼睛忧郁得令人心碎,犹如碧水寒潭、深不见底。她很客气的回应我:“好的,谢谢!”
我还想继续说点什么,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小美,其实…四年前……我知道,解释代表掩饰……可……总之……是我失约……对不起。”我发现自己又开始语无伦次了。
她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甜蜜得使人心醉,晶莹剔透、仿佛天边弦月、明亮耀人:“我知道,失约一定有你的原因。我还知道你计算机顺利过关,你还获得了全校唱歌比赛第一名,没错吧?”
“你都记得?你都没有忘记?”我实在太高兴了。
“是的,我都记得,4年来,我丝毫都没有忘记。”小美的笑容闪烁着与从前一样灿烂的光芒。 我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将那段离散了四年的友谊再度追回来。也许,追回来的不仅仅是友谊,还有那份没有激起的爱情。
为了不让小美有任何压力,工作的时候我俩像普通同事一样相见如宾。下班后,便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我们总有着无穷无尽的话题和心有灵犀的默契。湘江河畔,爱晚亭边,年嘉湖岸、星月廊桥都留下了我们欢乐的身影。欢笑惊散林间树上的鸟群,透明的欢笑在清澈的河面上欢跳,在天空悠悠的白云上飘摇,在彼此的心灵回响。
不知不觉和小美同事有段时间了,我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并开始酝酿着一个“阴谋”。这个“阴谋”一旦成功,将彻底改变我一生的命运。
凝望着雯青动人微笑的脸庞,我认真的说:“当时,我确实是这样想的。”我向咖啡店的四周看去:“就在这间咖啡店,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我向她表白了。”
那时,每到周末,阳光灿烂的下午,我便会躲到这儿来,与外界隔离,感受那穿纱而过的午后阳光与心旷神怡的平静。其实这间咖啡厅并没什么特别之处,吸引我的不是店里的主业咖啡,而是这很少有人问津的冻顶乌龙茶。“我微微举起茶杯向雯青示意。
如果说这里有特色,那无疑是厕所了。男女共用,经常还要排队。
来得多了,自然熟了。久而久之服务小姐不再问我想喝什么,总会微笑着递上一壶纯正香浓的冻顶乌龙。时间一长,我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尽。特意把“作案“地点选在了这里。
那天,灰暗的天空飘着蒙蒙细雨。街上的人们有的蹲坐在商店门口发呆,有的头顶着皮包在雨中穿梭,还有些没有交通意识的人试图横穿马路。只有我,挺着胸,任雨肆意打落在胸口,疾步前行,我非常在意当天的约会。谁也没能察觉,雨中的我正在酝酿一个巨大的“阴谋“。我要绑架一个女孩。那女孩可不是个普通角色,她的眼睛会笑,想起她都脸红心跳,是上帝派来的天使?还是恶魔差来的精灵?这些对我已都不重要。
我特意把作案时间定在1月7日的下午17时。提前一小时我便赶到了这里。东张西望、坐立不安。桌上的乌龙茶续了一杯接一杯。“17”是我的幸运数,也曾是小美的专用代码。我期望这些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好运。
17时02分,店内所有目光齐聚到了走进来的一位女子身上。她身材纤瘦高挑,浅蓝色牛仔裤,米白色高领毛衣外套一件红色休闲装,乌黑闪亮的马尾辫上系着一朵丝绸质感的粉红玫瑰发结。一双明亮的眼眸像一弯清澈的甘泉,清纯可爱极了。我得意的向服务员使个眼神以示炫耀。
不知是我眼神不好使,还是服务员笨,结果误会成了“开餐“。匆匆忙忙把预定的浪漫晚餐统统端了上来。我用唇语训了那服务员几句,谁知她还嬉皮笑脸的说“不必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真是气得我要吐血。
餐后,小美与我说话,我全当没听见,一个劲专注的盯着她的眼睛。这是策略,孙子云,“夺人先夺气。“平时熟读兵书,本想为世界和平做点贡献,没想到最终却用来泡妞。小美也发现了我的反常,疑惑的问:“老看我干嘛?”忽然有所顿悟,急忙用手探摸自己的嘴角和脸庞。
“我总觉得今天会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你觉得呢,”我问小美。
“今天你怎么怪怪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小美满脸疑惑。
我气沉丹田,顺移脑后,直上天灵,放开喉头,竖起管子,引起胸腔共鸣,产生全身共震。一声浑厚的男底音:“没事“。我把声乐技巧也派上了用场。
“哼,别骗我,你一定有事儿?“小美试探性的逼问了一句。
“有纸吗?“我问。
小美边掏口袋边说:“洗手间应该会有吧“……。
我差点没当场晕倒,这种时刻她居然还有心情说笑。为了这 “庄严“的时刻,他特意换上最昂贵、自认为最合身、最帅的西服来见她。“能再借我支笔吗?“ 我考虑了几天,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用写的方式作为开始。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写完我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错字便递给了她。
小美看着纸上这突如其来的文字,很是惊讶,接着后面回了三个字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上你了。]按原计划我继续写道。
小美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接着写道。[哪该怎么办呢?]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有花堪折只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该出手时就出手,此时不说、更待何时?我左手将纸捏成了团,眼神中流露出一个男人无比的真诚与坚定的信念。挠了挠脑袋说: “我们恋爱吧!“
除了那挠痒的动作是“临场发挥”以外,其它姿势均在四周无人时排练过无数次,心想应该不会失手。小美低着头,一会儿沉默,一会儿浅笑。我感觉大事不妙。过了片刻,小美抬头说:“其实,我对你也有好感,但是……“
“STOP.……停……等等,“ 我急忙打断了小美这个在语法上常用的否定关联句:“我去下洗手间。”关键时刻,我果断使出金蝉脱壳,正所谓留得舞台在,不怕没戏唱。中场休息我选择在了厕所,虽然不大,但怎么说也是个私人空间。古人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于是B计划在洗手间孕育而生。
回到战场,我正面迎战:“小美,我答应了老同学的邀请去上海“
“还是决定去了?“
“对,后天就走了“
“那……还会回吗?“
“先去看看环境,满意的话就留在上海发展了“
“出远门需要很多钱,你带够了吗?“
“带够了。“
“异地他乡,带太多现金不方便,把这张卡也带上吧!密码是我的生日。“
我半眯着眼睛瞅着她。心里早已感动得一塌糊涂。小美手中卡是工资储蓄卡。我也有一张同样的,每月都会有笔固定的现金直接划进去。“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我问。
小美撅起小嘴:“真是过分,难道平时我对你不好吗?“
“好~~~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刚把东西给忘在洗手间了。“
我又回到了洗手间,仔细一想,看来进攻方向不对。力度再大没击中要害也是徒劳。《关于怎样把爱情进行到底电话专题会议》在洗手间通过手机隆重召开,与会代表全是小美的亲密朋友,不过想从她们口中打探点情报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三十六计除了“美人计“我用不了外,其余的都使了出来。难怪领导们喜欢开会,我得到了不少珍贵情报。如果不是有人敲门,真想再多开几分钟。由于占用厕所时间太长,门口已经有四、五人在排队。真不知道这里老板是怎么想的,明明知道咖啡、茶馆访问率是最高的就是厕所,却只安排一间,这不是故意整人吗?
故事讲得太投入,我的语气变得义愤填膺起来,雯青则望着我笑个不停,敦促我:“继续啊?后面呢?得到了什么情报?”
我获悉小美的父母也曾是在一个单位工作,离异后,虽然法院将她判给了父亲,但父亲在上海很快又有了新家且条件不错。而远在家乡的母亲一直没有再婚。小美没有随父移民加拿大,而是选择了回到长沙。陪伴日渐苍老的母亲。母亲离职后将她安排在了自己的单位,孝顺的小美平时几乎很少外出。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清楚,但知道导致小美父母婚姻的失败,很大方面是因为在同一单位。因此,小美的母亲定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绝不允许她和本单位的同事谈恋爱!”。
古有刘玄德三顾茅庐,可见执着是成功的关键,老师也经常教导我们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爬起来,因此我又厚这脸皮回到了座位:“小美,你母亲反对你和同事恋爱。是吗?“
小美惊呆了:“你怎么知道?“
“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四书五经,三教九流,奇门遁甲,歪门邪道,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哦,是吗?我看吹牛,你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三了“
我急忙问:“那第一呢?“
“笨蛋!不是正坐你对面吗?“
我哭笑不得,抹过脸佯装严肃:“小美,说实话,如果没有你母亲的反对,如果现在这世界只有我俩,抛开一切的一切,你喜欢我吗?“
“那我们会饿晕的。我不会做饭。“她还在嬉皮笑脸。
“请对方辩友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当时我正参加全市建设系统主办的青年辩论赛,有点条件反射。
“如果这世界只有我俩,那我没得选择只有喜欢你了啊!“
“我是很认真的。小美,你喜欢我吗?“
“恩”小美含羞的轻轻点头。
我激动地紧紧握住了小美的手,从她明亮的眼眸里看了一个男人的倒影。没错,那男人就是我。怪不得曾有人说过,爱情能使普通人基因突变成三种人。1、诗人;2、哲学家;3、神经。
回家的路上,雨依然没停,但很小很小,像丝般轻柔。我骑着小美的自行车载着她在五一大道上故意骑得很慢很慢。“小美,你说我们能永远相爱,永不分离吗?“
“那要看你的表现了怎么样了,哈哈,如果乖的话……“
“嘿嘿,我会表现好得让你永远都舍不得离开我的。“
恋爱的人,是世上最幸福的人,这一点我开始确信。在和小美确立恋爱关系后,彼此都在同一个部门,每天8小时形影不离。为了不想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俩恋爱的秘密只告诉了几位亲密好友。
我喝了口茶,看了看手表:“雯青,我们该走了,晚点还约了大毛、四毛他们来家里做客呢!”雯青边喝着咖啡边点头:“嗯,好的,你不说我到忘了。边走边继续你的故事。”雯青嫣然一笑。
(4)
回家的路上,要途经一座历史悠久的公园,我与雯青临时决定从公园里横穿而过。公园里人迹罕见,只有几对稀稀散散的情侣漫步林间。这也难怪,谁会选在除夕之夜逛公园呢?夜静、声悄、无星、隐月,只有呼呼的寒风从双肩掠过。平时喧哗热闹、灯光绮丽的游乐场也变得少见寂寞漆黑,只有孤独的秋千与枯枝上的残叶迎风轻摇。我牵着雯青的手走上一座飞檐翘顶、碧瓦雕栏的木结构廊桥。
情人节的傍晚,我与小美并肩漫步在公园的密林小道,一对对来来往往的情侣,男的昂首挺胸,女的手挽男友的臂弯小鸟伊人,姿势挺幽默。而我和小美始终保持着10厘米的间距,路过的恋人纷纷投射过来异样的目光。小美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尴尬,慢慢地向我靠近,5厘米、3厘米,0.5毫米,最终她伸出手指,温柔的扯住了我的衣袖。那一刻,我简直都笑傻了。
我问:“小美,为什么不喜欢去西餐厅呢?伴着悠扬的小提琴声,享受浪漫的烛光晚餐,送上一枝鲜红的玫瑰,倾诉一段甜蜜的呢喃。这不是每个女孩都向往的吗?“
小美仰起头,伸手轻抚头顶垂下的枝头:“我觉得金钱堆砌的浪漫,短暂而虚华。和心爱的人漫步林间小道,没有玫瑰,却有星光。女人只要是和心爱的人再一起,浪漫便无处不在了。“小美微笑的说。
我又开始偷笑:“累吗?找个地方休息会儿吧?“我的目光向四周来回扫射,别说椅子,只要高出地面30厘米的固体都早被人捷足先登。小美指着湖边一棵高大的法国梧桐:“就在那儿靠靠吧!“
我假装大惊小怪:“那怎么行?会把你新衣赏弄脏的。不如…呵呵…靠这儿吧!即干净,又舒适,还具有防寒保暖功能!“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哼~~想得美“ 小美的嘴角轻扬微笑。
“真的,不骗你,始终保持37.5度恒温。试试吧!“我坚持己见。小美静静的依偎在我胸前,合上了双眼。
夜静、星稀、寂寥、风停、月影轻摇。湖岸闪耀的鳞波与轻柔的春风也停止了嬉闹。一切都安静、温柔得能将万物融化。我微微摇了摇小美:“人们说每个女人身上都有一种独特的味道,一种由内而发的气息,一种勾魂夺魄的迷香。男人习惯了,便再也离不开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叹:“啊!好香啊!”
小美俯在我胸膛闭着眼睛咯咯的笑着:“那是因为我出来前,刚洗过头发。”
小美的回答一时令我语塞。我拨弄着她的长发:“小美,想听笑话吗?”
“恩“
“可是这个笑话很黄的哦“
“那算了,不听了。“
“可是这个笑话真的很好笑啊“
“那,黄色的部分跳过好了“
“那我开始说了哦“
“恩~~~~“
“笑话的内容就是,跳过,跳过,跳过,完了。“
小美掐了掐我的手臂轻嗔道:“你骗我!“
我咯咯的傻笑:“你不是笑了吗。“
“是你耍赖,罚你再讲一个“
我清了清嗓子,好吧,你可要仔细听好了: “从前在大森林里有一只兔子,有一天她在外面玩,走着走着,遇到了一只动物,他有长长的鼻子,尖尖的牙,整个身体象一堵墙,小兔子就好奇的问:’你是谁啊?’~~~~~~那只动物看了看这只可爱的小兔子,说道:’要我告诉你也可以,不过你得先让我亲你一下才行。’小兔子答应了。 小兔子蹦蹦跳跳的继续向前走,一边走,一边高兴的说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原来他就是大象啊!’走着走着,她又遇到了一只动物,他有一付高挑的身材,好长好长的脖子,小兔子又问到:’你又是谁啊?’那只动物看了看她,’要我告诉你也可以,不过你得先让我亲你一下才行。’小兔子又答应了。接着她又蹦蹦跳跳的继续向前走,一边走,一边高兴的说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原来他就是长颈鹿啊!’走着走着,她又遇到了一只动物,他有一对翅膀,两个头,二十只脚,小兔子又问到:’你又是谁啊?’那只动物看了看她,’要我告诉你也可以,不过你得先让我亲你一下才行。’小兔子又答应了。 接着她又蹦蹦跳跳的继续向前走,一边走,一边高兴的说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原来他就是po啊!’“
小美把头仰了起,好奇地问:“po是什么啊?我紧紧抱住了她:“要我告诉你也可以,不过你得先让我亲你一下才行。“ 接下来可想而知,一阵花拳秀腿的温柔暴力后,接着便是一阵缠绵悱恻的甜蜜亲吻。
天色越来越暗,公园里的情侣们也开始有组织、有计划的陆续转移。按常理,初春的夜晚是很少有星星月亮的,可那晚的星星却出奇的多,月光也特别的亮。踏着月华星辉我与小美来到了年嘉湖上的廊桥。
“昨天在杂志上作了个心理测试,你猜结果怎样?”小美伏在护廊上,手托着下颚。仰头望着天空的明月。动人得如同一位坠落凡间的天使。
“结果一定不错,对吧?”我说。
小美得意的解说:“他十分关心你,更能改变你的情绪化脾气,除非你变心,否则不会分手”
“那是当然,算得挺准嘛,我是绝不可能轻易放弃的。”我语气异常的坚定。
“我可是准备要26岁才嫁人的哦,到时看你要不要了。”
“要,为什么不要,只要我没有失去了记忆,只要我还有一息尚存,我都会遵守自己的承诺。我们走过了泥泞,也该踏上星光了。我向你承诺,两年内我努力调出原单位,一定能能得到你母亲的认可。”
小美绽开了笑容:“那你可要加倍好好努力哦!过段时间,等时机成熟了我会把我们的事情告诉妈妈,我想她应该不会坚持反对的。”
我深情的凝视着小美:“相信我,我一定能给你幸福。”
初春的风有点微寒。她那比烟花更灿烂的笑容对于我来说竟是如此的温暖。星月迷人的夜晚,狂风中,我将她紧紧拥在怀里。风儿撩动着她的长发,吹散成一丝一丝。我们的周围仿佛被一种暖暖的气息缠绕。我想,那便是爱情所散发的魔力。真不知道在这世界上除了小美,我还能爱谁。
我侧过头问雯青:“你知道这座桥有个什么名字吗?”
雯青无辜的摇摇头。我领着她来到桥上朝南的第七根廊柱前伸手探摸:“你看!”
“星月廊桥!”雯青惊讶的看向我:“是你的刻的吗?”
我轻轻点头。那次情人节过后不久,长沙城四处涨水。湘江水位再次漫过警戒线,创近年新高。岳阳、郴洲、常德等多处遭遇洪水袭击。当我们还在享受着爱情所带来的喜悦同时,危险其实已经悄悄的临近。
(5)
那几年,长沙开始加大对市政道路、交通管网的建设力度,大力发展城市基础建设。一时间,全市掀起了道路建设的大潮。我由于工作勤奋、表现出色被上级建设部门点名借调。对于我而言,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这不仅仅是为了升职或学习锻炼,更重要的是为了自己和小美的将来,为了能得到她母亲的认同,不使小美为难,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指挥部给了我个特权,可任意挑选一人同往参加建设。他自然没有选择小美,工地上的艰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通常一干就是无日无夜、一、两年。而小美是那种娇柔得令人疼惜的姑娘。在与她简单告别后,我便带着小红走上了新的工作岗位。
我参加的是一条全长2.6公里的市政道路工程建设。调查、预算、拆迁、建设、直到竣工通车限定工期为11个月。指挥部的工作休息时间是没有固定的,每天我都工作16小时以上。没有周末、没有假期,有时还须熬通宵。索性便吃在工地、睡在工地,几个月都不曾回过家。有时我也深感难过,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小美。我无法像别人的男友一样时刻守护着自己心爱的人。即使工作再忙、再累我也不曾忘了小美。我常趁着指挥部集体用餐时间驾车飞奔到城市的另一头去见她一面,哪怕根本来不及任何的交谈。但只要一见到她,心情便会立刻开朗起来。小美给了我笑容与鼓励。我关注她生活的每一天。然而这一切仅依靠着一根细细的电话线与微弱的电讯信号来维系着。尽管在别人眼里看来很脆弱,但我觉得没什么比我俩的感情更为坚固的了。
6月9日,晚。没有风云变幻的前奏,天空忽然下起了倾盆暴雨。主排水箱涵建设完成不久,正在进行闭水实验。如此巨大的降水量依靠原有的简陋排水系统,更本无法及时疏导。指挥部立即召集全体工作人员,工程总监、项目经理召开紧急会议。拆迁组立即调查农田、菜地、民房受灾情况,安抚群众。 协调组立刻电话请示市政府秘书长,请求启动团结渠泵站。 后勤组准备食物、净水等后勤物资。工程兵组分两路,一路全线清理纵横交错上百条简易排水沟,谨防淤泥堵塞。二队:开挖临时排水渠,疏导雨水汇入主干渠。各施工单位即刻组织50名民工,现场待命。
我被分配在二队负责现场指挥开挖明渠。虽然大伙都穿着雨衣、雨靴,淤泥还是溅得满身都是,雨水沁湿了我们每一寸肌肤。最糟糕的是,大部分照明工具因沁水导致短路。工人们都跳到水里,一铲一铲、一锄一锄。仅半小时竟挖出了一条宽2米、长200多米的临时引水明渠。各部门相互汇报进展情况,一切都进展顺利。
雨渐渐小了,降水量逐渐减少。水患终于得以控制,险情暂时得以缓解。我仍然不敢放松警惕,继续在泥泞的工地上巡视着,检查是否还存有其它安全隐患。此时,手机突然响起。话筒的另一头传来小美的哭声,急得我恨不得一头钻进手机显示屏里去。
“小美,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先别哭!“
她的声音悲凄颤抖:“妈不允许我们交往,我该怎么办?“
“我有信心、也有能力可以得到你家人的认可,但我需要点时间来证明。“
“我相信你,可我,不能伤害妈妈的心。“话筒另一头的小美已泣不成声。
“小美,我想见你“
“我也是“
“30分钟后,在你家楼下,不见不散,答应我不许哭了。“我跑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司机,能不能再开快点“ 我急切的催促。
“朋友,你还没告诉我上哪里呢!“司机的语调像是在开玩笑。心急如焚的我哪有心情和这个斜叼着烟的老男人调侃。“你沿中山路,过了先锋厅,下坡不要踩刹车就到了。“我有点不耐烦。
“兄弟,下坡不刹车,就掉湘江河里了“
我一阵晕眩,这分明是在抬杆嘛。这该死的臭交通,中山路总是堵车。他急忙付了车费,便疯狂地向小美家狂奔去。
路人甲(女):“那人是小偷吧?“
路人乙(男)“不像。我看到像是劫匪,你瞧他奔跑的速度,起码超过时速30公里。” 我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
“你瞧他那凶样,一定是劫匪“路人乙越说越起劲。
我真想停下来狠狠地揣他一脚。可我此刻有更重要的事。再说,将心比心,女友在旁边还是给他留点面子。跑到小美家的楼下,靠在路灯杆边,早已是气喘嘘嘘、满头大汗、狼狈不堪、仪态全无。万幸的是小美还没有下楼。不多时,小美披着长发走了过来,没有束发结,没有扎马尾,只穿了件墨绿色的毛衣。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长发披肩的打扮。真美。我立刻屏住气息,调整呼吸。
她没有说话,我看到路灯辉映在她的眼眶,闪烁着动人的光芒。我鼻子有点反常,直觉告诉我不能停留。我冲上前,牵着她手,二话不说,拉着就跑。
“上哪去?我不能出去太久,我对妈说是在楼下洗头,什么都没带。” 我没有理会,拉着她继续跑,一口气跑出了居民小区,来到了民主东街。
“你看那墙”小美挣脱我的手,径直走到墙边,摸着冰冷的墙面说:“这里原本是刻着字的,经过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打,日晒雨淋早已不见痕迹了。小学的时候,隔壁有个男孩,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作业。一天回家放学的路上,他在这面墙上用钥匙刻下了一句话——我们永远是好朋友。可惜没多久我便转学了,从此我们也失去了联系。”
我也用手去触摸了一下那墙壁,冰冰的。“小美,你知道吗?刻在墙上的字,也许能保留10年,甚至20年。但如果是把它刻在心里,那便是一辈子。那男孩并不仅仅是把字刻在了墙上,更是把字刻在了你们彼此的心里。真希望我的爱也能深深地刻在你的心里。”
小美沉默无语……。
沿着民主东街,不知不觉我们走到了湘江河畔。江边风很大,还搀杂着毛毛细雨,江上的渔火零星点点。像是在尽情展现着各自的孤独。我将外衣披在了她肩上,陪着她一起凝望着江上北去的舟船。
小美满怀心事,沉默不语。我能感觉到这是暴雨来临前的宁静:“小美,让我为你分担好吗?我知道你有心事。”我主动打破了僵局。
“妈为我介绍了一个男孩,他是北京某部长的高干子弟。”小美平静的说
“你不爱他,对吗?是你不会喜欢他的。”我似乎刚意识到此事会比暴风雨更为猛烈。
小美凝视着远方、平缓的说:“他很高大、也很英俊,他风度翩翩。他对我一见钟情……。”她并不在意我是否能听懂,她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嘴角流露出的是一种冷清凄美的笑容。
我的情绪开始显得有点激动,并能感觉到心中隐隐在痛:“不。我才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更了解你。”
她完全没有在意我的焦虑与不安,依然不紧不慢的复述着她的语言:“妈希望我能嫁给他,她不想我重蹈她和爸的覆辙,她希望我能幸福。”
“不,小美,你不能答应。”他激动地紧握着她的手:“你是绝不会答应的!”
她看着我绝望的笑着,那笑中更多的是无奈与痛苦。她小心的把冰凉的小手抽回:“你能理解吗?其实……对不起,……我们还是分手吧。”
我的心在抽搐,我的心像刀割般疼痛,我无法相信她所说的一切。痛得已至于手机想了很久,我都没有丝毫察觉。我强忍着悲痛接听了这个来得不是时候的电话:“喂,你好!”
“你还在巡检吗?K1-160地段出现沟槽边坡坍塌,情况紧急,请马上过来。”
(6)
由于擅离职守,我被指挥长狠狠的训斥了一顿。我属于那种自尊心特强的人,面对上级的批评,我竟没有丝毫感觉。因为我心上的伤痛足以掩盖任何感觉。那种伤痕带来的痛苦像瘟疫般迅速传递到每个神经末梢。我感觉阵阵晕眩,全身无力。虚弱得几乎连眼睛都无法睁开,四周的空气近乎凝结,呼吸很困难。
我向指挥部请假,想早点回家休息?我说我可能病了,我的语气是在哀求。尽管当时险情并未完全排除,情况特殊,但我更了解自己的精神状态,我确实已经无法再继续工作了。
我撑着雨伞,踏着沥沥细雨孤独的走着,没有方向,没有终点,我不能回家,否则非把家人急坏不可。我继续的走着,走了很久。当我抬起头,发现记忆的本能又将他带到了小美的楼下,她房间的灯还亮着,我静静的注视着灯光明亮的窗口,冥想。直到手机再次响起,敲碎我那梦想的幻彩。
我的力气仅够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来接听这个午夜的电话。
“你到家了吗?我很担心。小红刚打电话告诉我,说你因病请假回家了,是这样吗?”那温柔的关怀是小美的声音。
“没事,可能是着了点凉,现在已经躺在床上休息了,你放心吧,没事。”我积蓄了所有的力量,叙述着对于我而言非常艰难的语句。
“你要好点啊!保重身体。那……我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吧。”
“恩,好的,我会的。”
次日清晨,雨停了。晨风已将道路吹干,我精神异常抖擞的回到了工作岗位。千万别以为我会就此放弃。思考了整整一夜,下定决心要追回原属于我的幸福。从以前同事的口中获知,由于雨季防洪原单位调整值班时间。小美被安排在20点至24点的晚班。我急忙完成手头的工作,提前半小时赶到了单位门口,在附近花店买了一大束花。16朵玫瑰象征着我的爱,1朵百合象征被爱所包围的小美。一共17朵,17是我的幸运数,我期望这能给自己带来好运。可最终小美还是拒绝了我想送她回家的请求。
第二天午夜,我依然固执的手执鲜花在路边等着她,我相信坚定的信念定能感动她,赢回我的爱情。可我又错了。她仅仅是看了我一眼,便上了一辆黑色的小车消失在了黑夜的尽头。以后的几天依旧重复着相同的情景,我慢慢开始感到绝望,但依然坚持着。然而不久,小美终于约我见面,地点正是当初我表白的那间咖啡店。
“其实我曾犹豫了很久,现在终于下定了决心。请你不要再做无谓的努力了,忘了我吧!”小美平静的说。
“我爱你,这是真的,你能了解我的感受吗?”我注视着她的眼眸,似乎想寻找那一丝几乎绝望的希望。
小美深深叹气:“这段没见面的日子里,我竟发觉自己一点也不想你。由于七月你要考试,不想使你受到影响,所以当时没向你表明!在过去的日子里,我知道你很苦,你一直在很努力很努力的经营这段感情,但感情是要双方付出的,并不是单靠一个人之力就可以的。可能真是我这个人比较冷血吧!爱情的感觉总是瞬间即逝!对不起。”
我后悔来见她,我又感觉到了心在一阵阵的抽搐。她的一言一字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痛不欲生:“你已经对我没有感觉了吗?或者是,根本就没爱过我?”
“我爱你。但已经是过去了。这次,我是经过长时间慎重考虑才下的决定。我也深知,现在放弃你,以后很难找到一个像你这么好的人,但我不想欺骗你,我爱上了别人。所以请你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好吗?”小美的语气像是在寻求解脱。而给她束缚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
“只要你好,一切都不重要,真的。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你有权利去选择你所爱的、所喜欢的、所需要的。其实只要你能在我身边,一句问候、一个微笑、我都会觉得很心满意足。我爱你、尊重你,不会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仔细想想,我们似乎很久都没有谈心了。假如有时间彼此打个电话问候一句吧!心情好的时候可以约我出来散散步、聊聊天。把我当作一位知心的好朋友,与我讨论一篇精美的文章、一部感人的电视、一个感兴趣的话题,就像我们刚认识时那样,无拘无束、无话不谈,没有秘密、没有负担。”
“算了吧,放弃吧,在这样下去对我俩都没有好处。”小美哀求道。
我强忍泪水,尴尬的喝水。“我会把精力全放到学业和事业上。我相信会干出一番事业。我会等,等你回来,等多久都没关系。”我虽面带微笑,但笑容背后的酸楚与眼泪随时都有可能一触即发。
小美眼眶闪烁着泪光,从我的话语中,她已明白我默认接受了分手的事实。晶莹的泪水沿着她清秀的脸庞渐渐滑落。“对不起………对不起……。”她偏过头看着窗外,哽咽着重复着同样一句话。初夏的阳光透过窗前的白纱,柔和的辉映在她脸上,一颗颗泪珠闪烁着晶莹的光芒,泪水流在她的脸上,一滴滴滚烫的炙烧在我的心里。
“你幸福才是我最终的心愿。假如有一天你发现想要的幸福不在身边。四年后的一月七日,就在这里,我们再见。”我回头望向门外:“那男孩挺不错,快去吧!别让他等太久了。”我最后一次紧握她冰凉的小手,转身走了,头也没回的走了,平静的消失在她和他的眼前。
同年10月道路竣工通车,大伙欢庆胜利的喜悦。一年的时光,飞逝如电,初冬凛冽的寒风,现已换成深秋的明月。当举杯欢庆胜利的时候,大伙似乎忘记了昨日的艰辛。庆功宴上每一位同志的脸上都流露出胜利的喜悦。透过那晶莹的酒杯,我仿佛又见到了一条条狭窄的田间小路,一座座破旧的土墙石屋,仿佛又走进了三月烟雨迷朦的小巷深处。机械的轰鸣声、工人的吆喝声、电锤的打击声……奏起了一曲荡气回肠的工程交响乐。站在路的中央,狂风卷起黄沙,漫天飞旋。宽阔的大道通向远方,直至消失在视线的焦点。
我曾在这里顶着炎炎烈日,也曾迎着风雪冰霜。300多个日以继夜的辛勤劳动,看着宽阔壮丽的大路,有种莫名的自豪与骄傲,心中百感交集。银白色的金卤灯将夜晚的道路点缀得灯火辉煌。花台石边,庭院灯下,徘徊着一对对热恋中的情侣。女孩挽着男友的手臂,头倚着男友的肩,这曾是我期盼的幸福。刚参加工程建设时,也曾幻想竣工后能牵着小美的手,漫步在新路的街头,为她讲述建设过程中的点点滴滴。自豪的告诉她,这条路也渗透着我的心血与汗水。然而,靠坐在桂花树旁孤独的我,只能默默的幻想、留念。属于我的爱情,早已随着那纵横交错的地下管网,深埋在了这条道路的最深处。
(7)
我与雯青牵着手,走出了公园:“后来,指挥部领导十分赏识我的工作能力,并希望我能正式调到指挥部,一同参加下一个建设项目。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我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承诺,仅用了一年时间就调出了原单位。”
我随指挥部去了另一个城市,再那儿等待我的是一片片的金黄麦田与荒芜的山丘,我们要在那儿修建一段全长几十公里的高速公路。半年后,听说小美也离开了原单位,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她像风一般的再次消失在我的记忆里。
多年来,我随着指挥部南征北战。冰雪烈日、暴雨狂风、岁月的沧桑已将他磨练得更加坚强、勇敢。然而,每当夜深人静,寂寞来袭,我仍会悄悄地思念着她。当被记忆积压得无法承受的时候,便将感受与回忆写成动人的故事或美丽的诗篇,纵横在无边际的网络。网络成了我的另一个家,另一个温暖的家,像一个不厌其烦、倾听我内心独白的知己。
网路上来了一位刀客。刀客是孤独的,孤独得像他手中的“键”。他视若不见旁人的抨击,以自己独特的语言,在龙堂续写着一部长篇武侠小说连载。写得不是很好,却也讲述着一段离奇的故事。刀客的故事时常出现在凌晨四点,习惯了快餐文化的人们,没有谁会在凌晨半夜关注一篇无名刀客的连载小说,但刀客的故事却依然固执的继续着。刀客的故事自然比不上金庸、古龙的文才学识,但故事情节也悬念迭起、扣人心弦。巧合与奇遇带来的转折与新意,渐渐绽放出奇异的光芒。慢慢地,开始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正如所有的凄美爱情故事一样,刀客与凝霜也逃不开世俗的干扰、传统的束缚与家族的反对。在爱恨情愁、忠孝仁义面前他最终选择了成全。刀客的故事越写越长,分支越来越密。那曲折的恋情仿佛是在叙述着现实中刀客与女友的坎坷经历。当刀客讲述起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不少读者留下了珍贵的眼泪。网络上逐渐开始有人关注刀客的故事,更有人怀疑故事情节取材来源于刀客的真实生活。
刀客用最美的词汇形容女主角“凝霜“的容貌与她的轻嗔浅笑,用最不可思议的语言来表现她的冰雪聪慧。网友们说他是在呼唤自己的梦中情人,刀客也不反对,他说:“有这样的女孩,我知道。“刀客的故事,细节越来越多。渐渐写到了凝霜喜欢的颜色、常配的饰物、爱吃的东西,甚至儿时的往事。大家都很奇怪,那确实很像一个现实里的真人。热心的网友把凝霜的特征综合起来,在网上四处张贴,不少睦名而来的网友也参与进来,一传十,十传百,迅速蔓延开来。从此,揭开了“寻找凝霜”的序幕。
众多网友对刀客的不满,像洪水泛滥般跃然帖上。有人抨击他是个懦夫,骂他一个消极思想主义者,一个没有刀的刀客。也有人热情的安慰、鼓励、支持他不要就此放弃。尽管分歧如此明显清晰,也许正是因为龙堂大乱,且故事即将接近尾声,尤为显得时间紧迫。寻找凝霜的活动在网上进行到了白热化程度,开错了版都能看见“寻人启事“。QQ、EMAIL、各大BBS都成为了信息流通渠道。
就在刀客的故事即将结束的时候,“龙堂”来一位叫“烟花”的女子,她的个人资料很像小说中的凝霜。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网友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她的巧然出现,而她本人始终没有作出任何解释。烟花的出现,无疑更加凭添了刀客故事的几分神秘。不少人认为刀客与凝霜本是情侣,分手后刀客为了挽回这段感情而在小说里创造了一个虚拟凝霜,已此来延续自己对她未灭的爱情。
我便是那刀客。
初次在网络上遇见烟花,我主动、礼貌、恭维、谦卑的与她搭讪。尽管我也觉得这很俗套,但我毕竟就是个俗套的人。我之所以对烟花印象深刻,并不是因为她的性格喜好与凝霜相似,而是她发表的一首宋词吸引了我的注意:
梦系春江雨溅,魂断临别凄咽。
追忆往日情,爱在艰难岁月。
思念,思念,恨似削魂利剑。
我夸奖她:“你的诗词写的很沧桑,刻骨铭心,那是真情的流露,它给了我很深的震撼。“
谁知她嬉皮笑脸的说:“是吗?有里氏几级呢?:)“
我感觉她必定是一个天真烂漫、活勃开朗的小女孩,并不像文章中那么忧伤。也许虚拟的网络本来就无法看到真实。她见我沉默不语,追问我:“怎么不说话了?还有余震吗?不好意思,如果我真的震到了你,就全当是自然灾害吧:)
我在微笑,她看不到:“你经常在半夜上网吗?我的意思是说,我也经常在半夜上网。“
她回答我:“只有在深夜,当回忆沉淀的时候,才能敞开灵魂,渴望一片宣泄自由的天空。“
“真巧,你的想法居然和我是如此的相似。“我顿时感觉这是一种缘分与默契。
“也许吧!很有可能哦,也不一定啦。:)“她又开始嬉皮笑脸了。
以后的日子我几乎每天都能在网路上与烟花巧遇。当然这不仅仅是默契,我喜欢和烟花聊天的感觉,她似乎能引导我回到多年前的纯真年代,尽情的释放天真。我从不问她关于现实中的情况,她也一样。
她劝我少抽烟,对身体不好。我则说,香烟是我真挚的朋友,永远会在孤独时陪伴着我。我劝她早点休息,她则回答:黑夜才是她的世界,只有在黑夜她才能面对自己真实的情感。慢慢地,我竟有点想见她,尽管我曾决定不见任何网友。
最终我还是坚持没有主动提出来,我与小美四年之约即将到期。把《凝霜》写完,我便离开虚拟的网络,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一个真实的,充满爱与希望的美好世界。
有一晚,由于工地工作太忙,加班至半夜四点我才回到家里,发现烟花仍然在线。
我像是一个兄长在批评自己的妹妹:“明天休假吗?天都快亮了,还不睡?“
“我们见面吧!“她的语句干脆利落。十足让我大吃一惊。
“为什么突然决定见面?“
“元旦过后,我可能不会再上网了,以后也许没有机会再见了,所以想看看你的模样。“她的理由简单明了,以至于我无法推搪。
我告诉她,一月三日,我会回长沙。我决定见她,严格的说是顺便见她。因为一月七日我有个更重要的约会,为了那天,我已足足等了四年。
(8)
新年时分,雨下得特别多。轻轻地、柔柔地。不大,却总是持续不断。 我坐在开往长沙的列车上,微笑始终挂在脸上。车窗倒映着我的容颜,轮廓显得尤为分明。眉宇间、额头上、嘴角边那微笑所带来的浅浅细纹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更是思念刻下的印记。我尽情欣赏着窗外的田园风光,可能是由于细雨的婆娑,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如梦似欢。远山、水塘、麦地、农舍还有山下那郁郁葱葱的树林,令我仿若置身于世外桃源。
我想象着“烟花“的容貌和她的性格。她说她会穿一件红色的毛衣,蓝色的牛仔裤。那该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女孩啊。然而,我心里想得更多的却是和小美四年后再次相见的情景。是尴尬?是甜蜜?是激动?还是无奈与平静?或许,她更本就不会来。四年了,有谁会记得四年前的约定,即使记得,也许她现在很幸福,根本不会来赴约。想到这里,我有点伤感,有点沮丧,我知道这感伤与沮丧源于内心的自私,甚至卑劣、可耻。但我还是期盼着她会来。
列车到站,已是天色渐暗。细雨依旧蒙蒙,街道上湿漉的水迹泛着微微的涟漪。时隔4年,我从新踏上家乡的土地,呼吸着久违的空气,心中豁然开朗。好友四毛、大毛、志鸟出人意料的迎接令我欣喜若狂。 大毛和志鸟刚结婚不久,就连“少女杀手兼红尘中的霹雳游侠“四毛也有了未婚妻。看到他们幸福的模样,我甚为高兴。我迫切的急于回家看望日渐年迈的父母,这是我这些年来,唯一感到惭愧的事情。
回到家中,见过父母,会过朋友,便开始前往约会的地方。“烟花“把见面的地点选在五一大道旁的一个公交车站。她说站上灯光明亮,侯车的人不会长留,比较容易认出对方。我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顺着朝阳街,穿过解放东路,来到五一大道的南侧。改扩建后的五一大道令我大吃一惊。绚丽的行道灯、60米宽阔的双向八车道、两侧整齐树立的法国梧桐、墨绿色的改性沥青路面、洁净亮丽的人行道,还有那川流不息高速行驶的汽车,持续井然。
我继续顺着路边走着,渐渐看到了远处对面的车站,我必须要到穿过马路。从事多年道路修建工作的我知道像如此宽阔的大道是不会有人行横道线的。我四周张望,寻找地下通道或是人行天桥。
走到了车站的正对面,我仍没找到通道的入口。站台上站着许多候车的人。我无法辨认谁才是烟花。一辆装点着五彩广告的12路公车进站,载走了几乎所有的人,仅留下了一个穿红色高领毛衣的少女,我想,一定是她了。
在烟雨凄迷的夜里,银白色金属结构的站台被广告牌内的荧光灯照得通明透亮,显的格外抢眼。那少女身材高挑,细腿修长,亭亭玉立。再细看,她的马尾辫上系了朵粉红的发结,她眉宇清秀、五官俊朗俏丽,雪白的丝巾环绕着她冰清玉洁的颈。她的眼睛长且大,小小的红唇轻轻呵着冰冻的小手,吐气凝成白霜。
我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我表情凝固,嘴唇微张。仿佛一座没有灵魂的雕塑。我仿佛回到了九年前,看到了车站,小雨,和等我的人,她说有话要对我说。我像一匹脱缰的烈马,飞奔而去。站台上那少女正是我日思夜想的人。正是我等待了四年的小美。我凌空跨越栏杆,闪身躲过急速行驶的汽车。我感觉自己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近。换而言之,他离幸福仅有一步之遥。
一声紧急刹车的尖啸,我被一辆越野吉普车撞飞了十几米远。在空中翻飞的瞬间我看到小美惊讶的神情,我倒在了大道的中央,雨水与我的鲜血融为一体。其它车道的汽车依然飞驰着从我的身边掠过。我感觉不到疼痛,但感觉到雨滴打落在我的脸庞、鼻尖、眼眸、嘴边。路边的行人都不敢靠近马路中央,远远的张望,继而,又听到了警车的笛声。我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我在医院。听到母亲的哭泣声,朋友的叫唤声。他们告诉我全身多处骨折,遍体鳞伤。父亲搀扶着守了两天两夜、心力憔悴的母亲回家休息,病房里只留下了四毛、大毛、志鸟和我。
“今天几号了?”我的气息微弱,发音模糊不清。
“还在想着见她?可你现在……?别再傻了。”四毛坐在病床沿难过的说。
我笑道:“算了,不见了。你误会了,我不会去见她了。”
“你不是一直在期待这天吗?四年来,你不是就等这一天吗?”大毛不解的望着我。
“后天。我去。我把她带来,绑架都得把她绑来。”志鸟像个野蛮的流氓。
我平静的说:“你们平时那么聪明,怎么现在都笨了起来?不要去找她了,我可不想让她见到我如此的狼狈。”我干笑着:“长久以来,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才能给他幸福,所以不放心让别人来爱她、照顾她。其实这种想法多么天真幼稚。比我优秀、更有能力的男人比比皆是。我不过一普通人,一个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的普通病人。再说,她也不见得真的会如约而来。倘若她真的出现了,请你们告诉她,我已经结婚了。”我艰难的撑起身子,努力想坐起来,大毛他们立刻搀扶着我:“瞧!是吧,如今我连上个厕所都不能自便,哪还有空闲照顾她呢?她今年也25了,没有多少青春再和我耗着了。难道你们还怕我将来找不到老婆?”
“我做不到”志鸟斩钉截铁的说。大毛和四毛也纷纷附意。
“丑话可说在前头,你们带她来,一切后果自己承担。你们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她来了结局无外乎两种,任何一种都是我不愿见到的,难道非要我说得更明白、更透彻吗?”我的语气略带愤怒,但内心表达更多的却是乞求。
大家开始沉默,各自思考着各自的想法。他们不知道,也不会知道。出意外那晚我已经见过了小美,只是她并不知道那空中飞人就是我。也许此时在我的心中,她已不再是小美。而是虚拟网络里,一位永远的朋友、一位从未谋面,也永不会见面的红颜知己“烟花”。
(9)
回到家中,雯青替我泡了杯浓茶。望着墙上的石英钟,走到天台向我埋怨:“他们怎么还没到?”
“可能有些事耽搁了吧!”我把烧烤的作料一一摆放整齐后,准备生火。忽闻敲门声:“你看,说曹操,曹操到。”
四毛、大毛、志鸟带着爱人,提着大包小包的鸡腿、翅膀、饮料和酒搬家似的挤进了屋里,其中四毛的胳叽窝里还夹着一大捆彩珠筒,和大毛挺着大肚子的老婆一同挤了进来:“哟,雯青,今晚不做节目吗?”
“全国电视台都在转播中央台的春节联欢晚会,我们这些地方台的主播也就临时下岗了。”雯青笑盈盈的接过他们手中的东西。
大伙儿围在火炉前一边烧烤,一边你吹我捧,天台上立刻变得热闹沸腾起来。雯青递给我一支烧烤好的鸡翅膀说:“继续把你的故事讲完吧,现在当事人都到期了,你的故事可要实事求是喽!”
我笑道:“敢情你一直以为我在瞎掰呢!那好,志鸟,你接着讲。”
志鸟一头雾水:“你们说什么呢?”转而又奸笑的看向我:“你小子又在讲童话故事骗人家的吻了吧。”
雯青说:“别装傻了,讲小美的故事呢,你可别告诉我不知道?”
四毛、大毛、志鸟惊讶的看着我:“你不是说过,此事永远不再提起的吗?”
我无奈的笑到:“没办法,被她发现了。我要不说清楚,她定以为我在外找了个小蜜呢。”
志鸟嗤牙咧嘴大口的咬着鸡腿:“说到哪了?”
“说到他交通意外,住院了。”雯青急忙接道。
“住院那会儿啊,他小子孤独得想跳楼,整天骚扰我们哥几个去陪他,陪他臭屁、陪他耍嘴皮子,陪他去厕所抽烟。”志鸟咬着鸡腿含含乎乎的说:“他是不是说他被汽车撞飞十几米远啊?其实哪有?那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他小子身单体薄没站稳,摔了一交。明明是他自己违反交通规则,害得那司机陪了几万块钱。”
我喝了口啤酒:“算了算了,还是我来说好了,他满嘴都是些鸟语花香,什么事情到他嘴里都成相声。”
我在医院修养了两个月,伤情基本稳定。一年一度的传统佳节“春节”快到了。在我的强烈要求下,父母同意接我回家过年。回到家后,我便守在电脑前。等待了整整一个星期,直到除夕的夜晚,始终没见到“烟花”的出现。疲惫不堪的我精神萎靡,倒在书桌前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我看到她从远处走来,穿着约定的白色长裙,马尾辫随风摇摆,紧口处系着一朵粉红的玫瑰发结。是她,真的是她,她如约而来了。他声嘶力竭的呼唤她的名字,可除了萧萧风声,她什么也听不到。可惜,今生我化成了一片树叶。
她沉默、她忧郁、她在等待。而他只能静静的看着,看着她开始焦虑、开始茫然、开始默默哭泣。她缓缓摘下了发结,轻轻摆放在树前,拭去泪痕,我看到了她的微笑。我不明白,为何她的微笑,眼睛如星光闪耀?这意味着她即将离去。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去。
我无奈悲叹,谁会去关注一片树叶呢?也许只有当我从高高的枝头坠落,那飘摇的曲线能划亮她黯淡的目光。我使尽全身的力量,挣脱树枝,张开手臂向她飞去。我摆脱了束缚,在她的眼前飞旋,在她的身边萦绕,在空中一次一次的翻飞,一次一次奋舞。
飞过发梢,滑过指尖,绕过群摆,最终飘落在了她的脚下。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默默的闭上眼睛。我知道,离开了枝头的落叶,注定将葬身于泥土、枯萎在风间。
伏在电脑前的我猛然惊醒,混身冒着冷汗。一千多年前,庄周也曾梦见自己成了一只蝴蝶。欣然自得、翩翩飞舞的蝴蝶。遨游各处,悠游自在,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庄周。突然醒来,发现自己分明是庄周。到底是庄周梦见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变成了庄周呢?我顿时无法分辨幻景与现实、真实与虚无。
除夕的夜晚烟花四起,我却异常的寂寞孤独。桌上的灯还亮着,画板上那没有画完的姑娘,正向我甜甜的笑着,她的笑容灿烂极了,胜过夜空绚丽的烟花。午夜梦回,毫无防备的瞬间,忆起了曾经为之魂牵梦萦的人,尘封的记忆像潮水般涌上心头。那刻,我再度领略到了久违的黯然心碎。窗外凄迷的那不是雨,是积压在我内心深处的泪。
十二点整,线上来了信号,她终于出现,是小美。不,应该是烟花。
“真高兴还能再见到你,上次失约确实不好意思,因为我出了趟远门……。”我很诚恳的想她解释,尽管是在撒谎,但依然显得很真诚。
“没关系,可能是天意,在等你的时候,我第一次真实的,感受到了死亡的瞬间。”
我知道她是在说谁,可她并不知道,那人从死亡边缘活了过来,这一点我是绝不可能让她知道的:“烟花,你今天的话很深奥哦:)”
“他失约了,他结婚了,他永远都不会来了。”她的文字显得十分沮丧。假如当时我在她身边,一定能发现当时她的眼神里流露出的并不是沮丧,而是绝望。我心如绞痛。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坚信小美定能获得属于自己的幸福。而现在屏幕另一面的已不是小美,是“烟花”,是一个我决定用一辈子去关怀的虚拟网络中的女人。
“不要难过了,你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凝霜》中那首宋词《江城子——星月廊桥》是你写的吗?”
“不是,那是我从别处借来的。”我撒了个慌,我感觉她在套我的话。
“那首词,我以前从未见过。但很奇怪,其中隐藏渗透了两个人的真实姓名。能告诉我原作者是谁吗?”
“我也不清楚,只是觉得适合小说中的情节,也未经作者同意就复制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她沉默了许久:“我认真读过了你的小说,凝霜很像我。原本我以为你可能是他,看来是我猜错了。”
“那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我又骗了她,我以前从未骗过她。
“我知道。”她又沉默了片刻,突然问起:“听说过一支《黑色星期天》的曲子吗?”
雯青打断了我的故事:“什么?黑色星期天?”我向雯青微微点头,我回答她,很久以前曾听说过。相传五十多年前,音乐史上曾发生过一桩离奇的音乐谋杀案,其凶手就是一支名为《黑色的星期天》的曲子。烟花告诉我,她得到了这支曲子的原版曲谱。
“不可能,这首曲子曾被查禁长达13年之久。现已全部被销毁。”雯青说。
“我也是这样回答她的,她也没有坚持,然后就叉开了话题。”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竟是我和烟花的最后一次交谈。从此她消失在了网络,再次消失在了这个世界,永远的消失在了我的生命中。就像她的名字,转眼即逝的“烟花”。
不久,小美的噩耗便传到了我的耳中。四天前的星期天,她躺在钢琴上带着她的梦永远的睡着了。鲜红的血液从手腕溢出,流淌在钢琴的边缘,深深渗入了每一颗琴键的缝隙。我此时才忽然想到了她曾提起过的那支曲子《黑色星期天》,悔恨当初没有预感到它所隐藏的含义。
第二天,我怀着悲痛的心情,决定去图书馆查阅那支曲子的由来与典故。书中的记载令他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恐惧与惊讶:五十多年前,音乐史上曾发生过一桩著名的“国际音乐奇案“,人们为听一首乐曲而自杀的事件接连不断地发生。当时某天,在比利时的某酒吧,人们正在一边品着美酒,一边听音乐。当乐队刚刚演奏完匈牙利作曲家鲁兰斯.查理斯创作的《黑色的星期天》这首管弦乐曲时,就听到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喊:“我实在受不了啦!“只见一名匈牙利青年一仰脖子喝光了杯中酒,掏出手枪朝自己太阳穴扣动扳机,“砰“地一声就倒在血泊里。
一名女警对此案展开了调查,但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查不出这青年为何自杀。最后,她抱着侥幸心理买来一张那天乐队演奏过的《黑色的星期天》唱片,心想,也许从这里可以找到一点破案的蛛丝马迹。她把唱片放了一遍后,结果也自杀了。人们在她的办公桌上发现她留给警察局长的遗言:“局长阁下:我受理的案件不用继续侦查了,凶手就是乐曲《黑色的星期天》。我在听这首曲子时,也忍受不了它那悲伤旋律的刺激,只好谢绝人世了。“
无独有偶。美国纽约市一位开朗活泼的女打字员与人闲聊时,听说《黑色的星期天》如何使人伤感,便好奇地借了这首乐曲的唱片回家听。第二天她没有去上班,人们在她房间发现她已自杀身亡,唱机上正放着那张《黑色的星期天》的唱片。她在遗书中说:“我无法忍受它的旋律,这首曲子就是我的葬礼曲目。“
《黑色星期天》所带来了的灾难还不止这些。在华盛顿,有位刚成名的钢琴演奏家应邀参加一个沙龙聚会,并为来宾演奏。席间一位来宾突然接到她母亲车祸身亡的长途电话,因为那天正好是星期天,便请钢琴家为其母演奏《黑色的星期天》以示哀悼。钢琴家极不情愿地弹了这首曲子,刚演奏完毕,便由于过度悲伤,导致心脏病发作而扑倒在钢琴上,再也没有起来。
在意大利米兰,一个音乐家听说了这些奇闻之后感到困惑不解,他不相信《黑色的星期天》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便试着在自己客厅里用钢琴弹奏了一遍,竟也死在钢琴旁,并在《黑色的星期天》的乐谱上写下这样的遗言:“这乐曲的旋律太残酷了,这不是人类所能忍受的曲子,毁掉它吧,不然会有更多的人因受刺激而丧命。“
《黑色的星期天》当时被人们称为“魔鬼的邀请书“,至少有100人因听了它而自杀,因而曾被查禁长达13年之久。关于作曲家本人创作曲子的动机,连精神分析家和心理学家也无法作出圆满的解释。由于自杀的人越来越多,美、英、法、西班牙等诸多国家的电台便召开了一次特别会议,号召欧美各国联合抵制《黑色的星期天》。
这首杀人的乐曲是匈牙利作曲家鲁兰斯.查理斯在遭遇爱情失败后于1933年写下的,作者也因为内疚而在临终前忏悔道:“没想到,这首乐曲给人类带来了如此多的灾难,让上帝在另一个世界来惩罚我的灵魂吧!“ 此曲的主要魅力是旋律的绝望,刚发行时曾被出版商们以“该曲之中流露出的那种动人心魄的绝望情绪,我以为这对任何听者均无益处“为由多次拒绝出售。不过几经周折后终于在布达佩斯发行,并在很短的时间内变成最为畅销的歌曲。就像古老的神话所描述的那样:潘多拉盒子一经打开,无数妖魔和灾难便被释放到人间。绝望,自杀……这件事轰动了整个欧洲,人们感到不可思议,惊恐而好奇,不少自认为心理素质不错的人好奇的到处搜集并亲身体验。
《黑色星期天》被多次销毁,但如今国际互联网上又有多种版本流传,同时,BBS上众人对此表现出浓厚的兴致,该曲各版本的点击率奇高。有人说听了Damanda Galasi的版本会痛苦,而Bjork的版本让人感到生命的无奈,不过至今并没有引发新一轮的自杀,许多人认为那是因为原汁原味的《黑色星期天》已不复存在的原因…………。
回到家中,我试图在网上搜索有关《黑色星期天》的更多信息,却无意中发现了她留下的最后一篇贴子,她在文章中写道:
绝望的星期天,我的时间已经沉睡。亲爱的,我生活在无尽的黑暗中,白色的小花将为我送行,美丽的烟花也不再能将我唤醒。黑色的灵车载着我,天使们引领着我去寻找那流逝的岁月。他们是不是嫉妒了?因为,我想你,在这黑色的星期天。
死亡不是梦,因为我在死亡中爱抚着你。在我灵魂最后的呼吸中祝福你。梦中,不只是在梦中,我知道,当我醒来便能看到你。而我的灵魂早已陷入深深的睡眠。心上的人儿,我希望我的梦不会令你困绕。我会在钢琴音乐声中慢慢睡去,伴着悲伤的旋律静静地睡去。我的每一个心跳,都在告诉自己,我有多么的想你。星期天是绝望的,他和暗影一起将我结束。我的灵魂与躯壳都相信这是终结的时刻。很快,这里的鲜花和祭文将为我而流泪,我很想让它们知道,其实,我很高兴离开……。
小美是个坚强的女孩,我无法相信她会自杀。即使是自杀,我想也定别有隐情。小美的两次“消失”,给我留下了8年的记忆空白。我问过不少人,似乎没人知道那8年里小美的遭遇和经历。我想起了小红,于是我去大连找到了她。
(10)
小红在一家著名的建筑设计院工作,设计院是座典型的政府机构建筑,庄严肃穆、纪律严明。我在一楼大厅里等着她,不久她向我走来,我们一同去了一家中式餐厅共进午餐。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小红说。
“我想你也知道我此行的目的,我想,只有你才知道真相。”
“起先我也是不知道的,直到2个月前我回家乡探亲,得知小美离开了北京回到了长沙,我于是去看望了她,也就是她自杀前不久她才告诉了我。我当时并没发觉,现在想来,她可能很早就了自杀的念头。
小美从路桥学院转学后随父亲去了上海,并继续了自己的专长,在上海一家著名的艺术学院里进修钢琴。小美的父亲很快组建了新的家庭,生了个女儿。父亲工作太忙,很少关心小美的生活和学习。在学院里,小美结识了一位北京的男孩,并很快的相互热恋、升温。幼稚的小美义无返顾的爱上了他,相信了他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把自己完全的交给了他。后来那男的抛弃了她,可她已深深的陷入了情网,无法自拔。”小红补充了一句:“那男的一直都没爱过小美,他爱的是另一个女人。”
我可以想象,冰清玉洁的小美受到如此惨重的欺骗与沉重的代价,心理是何等的难以承受。我问小红:“这是在与我相恋前4年里的事,后来小美回到了长沙,不是一切恢复了平静吗?”
“不错,她在你的爱里,逐渐恢复了平静,她又重新看到了希望。”小红反问我:“你知道小美为何回到长沙吗?”
我摇头。
“那男的离开了小美后,追随他所爱的人去了欧洲。小美的父亲全家准备移民加拿大,小美断然拒绝了父亲的要求,坚决要回到长沙一直孤身一人的母亲身边。因为她获悉母亲已身患绝症。”
我恍然大悟,震惊的背后令我悲痛万分:“把小美带走的那北京男人,就是小美当年的同学?”
“不!”小红很难过:“那男人是北京某高干的子弟,叫崔平,是小美母亲介绍的。他是个好男人,条件优越、高大英俊,他对小美的爱,绝不会亚于你的深刻。”小红艰难的喝了口水:“可小美并不爱他。”
“后来呢?”我追问。
“小美的母亲去世后,她顺从母亲的遗愿与崔平去了北京,他们原本是打算结婚的,可遭到了男方父母的封建思想阻拦,崔平也因此与家人不合。小美每天过着寄人篱下、受人白眼、抬不起头的日子。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再次遇见了她曾经深爱过的那男同学,她不愿见到崔平为自己与家人反目成仇,她放弃了崔平与他的封建家庭,跟着那同学走了。”说着说着,小红竟哭了起来:“那狗屁男人,是个混蛋,我最后一次去北京看望小美,她脸上,额上、手臂上、满身伤痕。”我强忍着泪水递给小红一张纸巾,她继续说了下去:“小美是在绝望与无奈中死去的,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失去了所有的一切,换作是我,也没有勇气继续生活下去。”
我的眼泪流了下来,底着头问小红:“她有提起过我吗?”
“她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关于你的,她说她这辈子除了家人,只爱过两个人。她17岁时爱上了你,你是她的初恋。如果不是天意弄人,她说自己也许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终于哭出声来,从前的记忆想一只巨大的手臂撕裂了我的胸膛,我第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哭声,像狼一样低嚎、悲鸣着:“你认识那男同学吗?”
小红哭得比我更厉害,抽泣的说:“去北京看望小美的时候见过一次,他叫杜建波”
我抢过四毛手中的啤酒,一口气猛喝了个精光,双眼噙满泪水,努力想迫使心情平静下来。天台上十分的安静,我隐约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哭声。是雯青。所有的人都看着雯青,一言不发。我抚摩着她浅栗色的秀发:“这的确是个悲剧,别难过了,都已经过去了。”
雯青哭得更凶了,我拭去她的泪水,新的眼泪又不断的从眼眶涌了出来。“我就是杜建波所喜欢的那女人,《黑色星期天》是他从我那儿拿走的。”雯青哭咽着说。
雯青的一番话顿时像晴空里的霹雳,冬雪中的惊雷。震撼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我是在上海长大的,曾在那所学院播音系学习。杜建波是当时学院里作曲系的怪才,很多导师都曾公开表示他是不可多得的天才。我不认识小美,应该是小美来到艺院之前,我就已经与杜建波分手。”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注视着雯青,雯青底着头,仍在哭泣:“在与他恋爱期间,有次在电影院,他突然疯了似的扯住我的头发,一边狂叫乱喊着,一边把我拖出了电影院。后来,我提出了分手。他不同意,他哀求着向我道歉,在万般无奈下他承认了自己患有间接性精神分裂症,发病周期没有规律,有时一年,有时两年。我为了摆脱他的纠缠,独自去了伦敦留学。在暑假期间,得知他追到了伦敦的消息,我接受了一位法国同学的邀请,去了欧洲不少国家,在德国地下市场我购到了一张珍贵的原版《黑色星期天》塑胶唱片,原版上标明的是《绝望的星期天》。暑假结束,我回到伦敦,他依然没有离开,在学校一直等着我。他正常的时候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可我一见到他,便会不自觉的回想起他发病时的恐怖与狰狞。我以《绝望的星期天》做为交换条件,恳求他放过我。过了两天,他又找到了我,把唱片还给了我,并发誓说再也不会骚扰我了。”
雯青拭去滑落到嘴角的眼泪,继续说道:“《黑色星期天》我曾听过,并不是音乐本身具有杀人的魔力,而是当听者的经历或当时绝望的心情与曲子悲惨的旋律产生共鸣时,难以理智的控制自己的情绪,确切的说,它更像是一种催化剂,能灌输给听者自杀的勇气。当我发现这点后,在回国之前已将它烧毁。”
四毛插话问:“那小美是如何得到的呢?还有,在网络上流传的《黑色星期天》都是假的?”
“以杜建波的天赋,在两天内,完整记录唱片里一首钢琴曲谱并非难事。小美与杜建波生活在一起,要得到曲谱也并非不可能。” 大毛说。雯青也接着说:“网络上的我也仔细听过,主旋律虽有点相似,但和弦完全不对,再说,歌声是无法表现原著内涵的。唯有钢琴或交响乐是最能重现原貌、表达精髓。”
我站起身来,走到天台围栏边,凝视着夜空的尽头,勾起了我无边的思忆。如今除夕的夜晚,远不如从前。没有了曾经那欢乐的气氛,没有了大街小巷的热闹喧哗。没有了爆竹声响和灿烂的烟花。有人说这是因为现在生活过好了,天天都如同过年,所以除夕也自然显的平淡了许多。
十多年前的除夕之夜,热闹非凡。我拉着正要去值班的父亲带我去街上玩。街上繁华的景象令我左顾右盼,应接不暇。我抱着花炮跟在父亲身边,兴奋得活蹦乱跳。家里离父亲的单位并不远,只是拐角的地方特多。我很快便记住了路,把好友“四毛、大毛、志鸟“统统都叫了出来。
志鸟指着大门要我看:“快看。有人从你爸的单位里出来了。“ 我看到了一个女人,那女人的外貌温和慈善,手牵的小女孩十分乖巧可爱。她像是忘了什么东西,忽然停下了脚步。叮嘱了小女孩几句又折了回去。那小女孩乖乖的坐在单位大门前街边的长椅上,够不着地的双脚,像秋千似的荡着,怔怔地望着正在燃点烟花的我们。我向她炫耀着自己的烟花。每一朵烟花,如同一颗颗流星,冲入云霄,划亮夜空。每一次绚烂,都照亮了她稚气的脸庞。她抬起头开心的笑着。望着天空一闪一闪的亮光,她笑得比烟花更灿烂……。
我又在想念她了,又在怀念起了曾经发生过的点点滴滴。长时间的沉默后,我拆开了每年都必不可缺的彩珠筒。
“嗖”的一声,一颗颗“流星“从我的手中飞起,在漆黑的夜晚划出一道道优美的、金色弧线。每一次绚丽的闪耀都照亮了天空,照亮了我悲伤的容颜。烟花倒影在我的眼眶,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在我身后,飞出了更多的流星。大毛、四毛、志鸟、雯青、所有的人都手执彩珠筒,顿时漆黑的夜空变得流光异彩、绚丽多姿。我紧紧搂着雯青的肩膀,仿佛她随时会从我身边消失。我们一起仰起头,凝视夜空,仿佛又听到了小美的声音。小美终于化作了“烟花“。只要我们想她,便能见到她……
黄昏,残阳如血。刀客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凝霜那熟悉的容颜,没有语言。凝霜声嘶力竭的哭喊着,那悲凄的声音穿透了岩层,震动了大地,撕裂了天空。刀客站在悬崖尖疯狂怒吼着,像一只凶残的野兽。鲜血从他的伤口迸裂四射,染红了天边的云彩,他的周围仿佛燃烧起火焰,大地扑满金黄。吟风谷上白水棋门数千人众虎视耽耽着刀客背上的“金刀“。映着血色的夕阳,刀客再一次拔出了刀鞘里的剑,一道强烈的金光,悬崖顿成两截……。
时隔四年,刀客在村民依依不舍的挥别下离开了“世外桃源“。出谷后的他第一个想见的人便是凝霜。尽管他知道,也许她早已为人妻母,可他还是想见见她。无论刀客如何寻找,始终没有凝霜的下落。为了能再次见到凝霜,刀客不惜以自己的性命做为赌注。令销声匿迹20多年了的“残阳沥血剑”重现江湖。顿时武林烽烟四起,矛头直指刀客。刀客每天都必须面对数已百计不同门派的刺客,杀手们的目标只有一个。然而刀客的目标也只有一个,一定要引出那把“冷月凝霜刀”。
凝霜最终带着悔恨离开了这个世界。刀客手握自己的剑和凝霜的刀,再次纵身跳入吟风谷中。据说上千人众从小路追入谷底皆无一人回来。刀客的生死也成了个迷。当然,即使回来的人也不敢承认自己已经回来,那意味着刀剑的下落、死亡的临近、生命的完结。江湖始终逃脱不了名利的纠缠与诱惑。能摆脱名利,那便不是江湖。就像爱情,摆脱了现实,便不再有悲剧了。
刀客的故事结束了。有人认为刀客坠谷身亡,也有人认为他再次回到了世外桃源过着没有纷争的平静日子。吟风谷下、仙女瀑旁,桃源洞外、巨石上镶有一柄剑和一把刀。刀上刻有“冷月凝霜独孤寒“,剑上刻着“残阳沥血天地绝“,巨石上留有一词:
独倚凭窗锁愁颜,风雨怜,共无眠。陈言似酒,合泪泛心间。明知多情空余恨,挥不散,弃难全。愿将荼水化甘泉,情相连,意缠绵。慧美如仙,盼与共惜缘。梦里流连鳞波处,星月下,廊桥边。
刀客的故事最终以悲剧收场,而众人期待的“凝霜“始终没有出现。曾一石激起千层浪的烟花也再未露面。一位自称认识凝霜,名为冷月的人,自然成了大家最后的希望。冷月贴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坐在钢琴前,嘴角轻扬微笑,梳着马尾辫,上面系着一朵粉红的发结。没人能确认照片中的女人是谁,但人们都愿意相信那便是凝霜,因为她的美丽的确如刀客所描绘的那般动人。只有刀客自己才知道,照片中的人是谁。也只有刀客才会默默地注视着显示屏,流着无声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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