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4月的一天,从事外事旅游工作的旅行社南京分社美大部经理刘禄曾赴美国访问。那时正是中国改革开放的初期,去美国的中国人还不是很多。51岁的刘禄曾和同事来到纽约一家很有名的餐馆就餐时,戏剧性场面发生了。
凭着女性特有的敏感,她发现有一名美国中年男子总是偷偷打量自己。突然,这名男子好像鼓足了勇气冲着刘禄曾说,“请问这位女士,你应该来自中国吧?我记得你姓刘,还当过兵,更是一名优秀的翻译官!”
刘禄曾很惊讶,自己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已经过去了26年了。就连同事都不了解,这也是谁呢?刘禄曾茫然了几秒,一脸惊喜:“你是詹姆斯!”两个人紧紧地握住手,往事瞬间浮上心头。这个叫詹姆斯的美国人是这家餐馆的经理,但他曾还有个身份,就是刘禄曾的俘虏,并且刘禄曾还审讯过他。
异国他乡,两人又是曾经的敌对关系,詹姆斯不会报复她吧?柏特纳真诚而又感慨地说,“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一直都是一名罪人,是你改变了我的人生!”两个人都已年过半百,相逢一笑泯恩仇。詹姆斯还帮她找到了中学时的美国教师。为何詹姆斯不记恨俘虏过他的人,反而充满了感激之情呢?事情还要从头说起。
大学时代的刘禄曾
我们可以从刘禄曾大学时代的照片中看得出,她是一个漂亮的姑娘。毕业于东吴大学法学院。东吴大学是民国时期一所很有名的大学,是中国第一所西制大学,1900年在苏州创办。她不仅懂法律,英语更是纯熟。
刘禄曾家境优越,刘禄曾的曾祖父是晚清重臣淮军名将刘秉璋,官做到四川总督,可谓封疆大吏。刘禄曾的母亲是湖南的名门望族,与曾国藩、李鸿章等都有姻亲。刘禄曾从小就渴望报国,渴望军旅生活。
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因战场上抓到的美国俘虏在语言上无法沟通,缴获的战利品难以识别,急需一批翻译人才。部队紧急从上海招募了23名英语翻译入朝,就读于东吴大学的刘禄曾毅然报名参加志愿军。那一年她刚22岁。
初入战场,这个上海小姑娘还是被战争的惨烈吓得全身发抖。这可不是小说中的浪漫的战场,这是真刀真枪,血肉横飞的战场。刘禄曾的主要工作有两个。一是负责审讯俘虏和翻译文件、监听敌台,收集情报;二是担任前线战场的广播员向敌军喊话。前者工作繁杂,需要斗智;后者十分危险,需要斗勇。
最初这些被俘虏的美国大兵看着一个年轻的学生妹审讯他们,都很傲慢。刘禄曾不是将一些空洞的大道理,而是入情入理地启发,不如“你为什么要离开自己温暖的家,来到太平洋的这边,破坏别人的家呢?”经过她审讯后的俘虏,很快都能规规矩矩、毕恭毕敬地立正回答问题。
美军第八集团军司令范佛里特
一次审讯中,刘禄曾遇到了美国大兵詹姆斯。詹姆斯很害怕,他担心会枪毙他。为了消除他的疑虑,刘禄曾与他拉家常。刘禄曾问他当兵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詹姆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因为偷车被捕,战争开始了,说当兵可以免刑,每月还有很高的薪酬,他就来了。
刘禄曾引导说,你偷车是犯罪,那么在就不是犯罪吗?这是更大的犯罪!詹姆斯反驳说,可我们来是阻止你们侵略啊?
刘禄曾说,那为什么人民要拥护我们,反对你们呢?人民为什么不支持你们呢?因为你们是侵略者!詹姆斯忽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他深埋着头,内心又悔又恨。
后来,詹姆斯发高烧,刘禄曾立即找来军医为他治疗。此后的詹姆斯全身心接受教育改造,他由衷地感谢审讯他的刘禄曾,他感叹道,“当志愿军的俘虏真是一种庆幸啊!”
在前线当广播员可不是轻松的活儿。而刘禄曾所在的前线不是一般的前线,而是著名的上甘岭。史料显示,上甘岭战役中,美军调集兵力6万余人,大炮300余门,坦克170多辆,出动飞机3000多架次,对志愿军两个连约3.7平方公里的阵地上,倾泻炮弹190余万发,炸弹5000余枚。其战斗激烈程度前所未有,特别是炮兵火力密度,已超过二次大战最高水平。我方阵地山头被削低两米,高地炸成了一片焦土。
作为上甘岭战场唯一的女性,刘禄曾曾在晚年的回忆文章中说过,她吃、睡、工作都在3个炮弹箱上。战士们大小便出坑道要冒生命危险,而她就更困难了,好在上甘岭条件艰苦,很少有水喝,整个白天坚持着不上厕所。只能趁夜晚,在不断落着炮弹的壕沟旁方便。
有一次,一个风雪夜,刘禄曾所在的防空洞被大雪埋起来,无法同外界联系,她想到了死神的降临,想到了家里的温暖的壁炉,也就在这瞬间,大脑中出现了一个更强大的信号:我在为祖国而战!我要振作起来。信念支撑着她。第二天中午,战友们才帮我们铲开雪,扒开了洞口。
由于长时间在坑道里生活,见不到阳光,没有水,空气浑浊。一天清晨,刘禄曾刚走出坑道察看广播线路,被突然袭来的新鲜空气击昏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因为她的身体适应了坑道内极低的氧气浓度,当她突然走出坑道时,瞬间接触到大量的氧气,心血管系统难以适应造成的。
刘禄曾被称为“战地夜莺”,不仅因为她的声音甜美,发音纯正。更是因为她太懂得美军所思所想,常常让他们陷入思乡之情而不能自拔。瓦解他们的抵抗意志。每当战士们打仗前,刘禄曾也会应战友们要求唱歌鼓劲。
每晚8点至凌晨1时,战士把高音喇叭安放到山顶敌人阵地前,刘禄曾就开始广播了。说来有意思,只要刘禄曾一广播,那边一般都就不在放枪了。刘禄曾就抓紧时间播放美军阵亡士兵未寄出的家信和我们缴获的家属来信,宣传我军优待俘虏的政策等。刘禄曾非常会挑选歌曲,播放《欢乐颂》、《平安夜》、《送我回家》、《友谊地久天长》等思乡名曲。每当音乐响起,美军阵地变得异常安静,不少美军都听哭了。
1953年7月的一天晚上,刘禄曾用欢快的语调,向敌人阵地播出了停战协议签字的消息。枪炮声全停息了,战士们个个雀跃般地跳出了坑道。刘禄曾也放下话筒,跟战士一起爬上了山顶。天快亮了,忽见对面山头上有几个大个子美国兵,正从掩体里往外爬。他们站在那里看着我,目瞪口呆。他们以为听到的是播放的录音,没想到在如此危险的前沿阵地上竟有志愿军女战士。刘禄曾立即叫身边的战士,学着她喊英语:We want peace,We hate war.(我们要和平,不要战争)
这也是刘禄曾在朝鲜前线对美军的最后一次喊话。美军大兵则向她报以热烈的掌声。
刘禄曾3年的战场生活结束了。后转业到南京政府部门工作,1988年退休。
参考资料《刘禄曾口述:坑道里,我是唯一的女性》《上岗岭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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