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乾隆四十年,那时的沈复还只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
那天沈复跟随母亲回娘家,在外婆家遇见了自己的表姐陈芸。表姐的笑貌,在这个十三岁的懵懂少年的心里种下一颗种子。随着两人多日相处,这颗种子逐渐萌发。
回到家中后,沈复一本正经地告诉母亲,自己想娶亲。当母亲笑着问他相中了哪家的闺女时,沈复严肃地说道:“若为儿择妇,非淑姊不娶。”
在那个年代,表亲结婚的现象比较寻常。沈复的母亲亦爱侄女的温婉,不过这时的沈复年龄尚小。于是,沈母答应沈复,再过两年定去陈芸家提亲。
殊不知,陈芸的芳心早已暗许沈复。听母亲说表弟得了天花,陈芸便开始吃斋茹素。为了防止沈复的天花复发,这个天真的少女竟保持这吃斋的习惯,一直未改。
正值青春的沈复,从未觉得时间竟如此漫长。不过,当他骑着高头大马,将陈芸接回家中,在洞房花烛下揭开盖头时,他觉得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
盖头掀起,两人像那年在外婆家初遇一样,相视而笑。沈复调皮地对新娘说道:“姐姐你看,我的天花早就好了,你想吃肉吗?”陈芸喜上眉梢,满眼的浓情蜜意。
小夫妻的婚后生活无比甜蜜,沈复与陈芸举案齐眉,从未因为生活的琐事而争吵。两人就像从前一样,嬉笑打闹,在对方面前就像长不大的孩子。
由于,两人皆生在书香门第,所以他们的志趣也相投。沈复与陈芸经常坐在月光下弈棋,讨论着古今诗词。每聊到李白的句子,陈芸便变得健谈起来,所以沈复调侃她为“李青莲知己”。
沈复的思想开明,他并未像同时期的男人一样,将自己的夫人软禁在闺阁中,而是经常带着妻子游湖赏景。在沈复的影响下,陈芸亦变得不拘泥于世俗。
有一次水仙庙举办庙会,陈芸想去参观游玩,可由于她是女儿身不得入寺,所以沈复便想了个办法,给她穿上自己的长衫,女扮男装。
就这样,人们看到两个翩翩公子来到庙会,没人料到这竟是一对才子佳人。可惜好景不长,上天格外嫉妒那些美丽的事物。
虽说陈芸自嫁入沈家之后便一直孝顺公婆,但她却因性格开放遭到了公婆的嫌弃。由于,陈芸的小叔子与嫂子不睦,因此他来到父母面前构陷长嫂,竟险些让陈芸被休掉。
在沈复面前,陈芸仍保持着乐观豁达的一面。殊不知,她的心里苦愁无比。正所谓家和万事兴,这个道理放到任何时代都适用。公婆鄙夷的眼神,让陈芸如坐针毡。在这个家中,只有与沈复在一起时,她才会感受到温暖。
陈家遭逢变故,先是陈芸的弟弟夭亡,陈芸之母因承受不了丧子的打击而离世。娘家发生的事让陈芸陷入巨大的悲痛中,以至于,心血不畅,抑郁成疾。看着陈芸病倒在床上,沈复遍访名医,想要请来回天妙手治好自己的夫人。谁知名医请了不少,竟都对陈芸的病情束手无措。
陈芸的身子越来越虚弱,沈复每天都陪在妻子身边。然而,爱情并未创造奇迹,在一个寂静的夏夜里,陈芸还是与世长辞了。
沈复从枕下找出陈芸的遗书,抚摸着爱人的字迹,泪如雨下:
“妾病始因弟亡母丧,悲痛过甚,继为情感,后由忿激,而平素又多过虑,满望努力做一好媳妇,而不能得,以至头眩、怔忡诸症毕备,所谓病入膏肓,良医束手,请勿为无益之费。”
“忆妾唱随二十三年,蒙君错爱,百凡体恤,不以顽劣见弃,知己如君,得婿如此,妾已此生无憾!若布衣暖,菜饭饱,一室雍雍,优游泉石,如沧浪亭、萧爽楼之处境,真成烟火神仙矣。神仙几世才能修到,我辈何人,敢望神仙耶?强而求之,致干造物之忌,即有情魔之扰。总因君太多情,妾生薄命耳!”
陈芸离去以后,沈复一蹶不振。不久之后,沈复的父亲、儿子相继病亡。此时的沈复已人到中年,这样的打击让他无法承受。后来沈复一人去了四川,自此行踪不明。
或许在陈芸闭上双眼的那一刻,沈复的人生就已经结束了。
沈复留给后人的,仅一部《浮生六记》。多年以后,有人从一旧书摊上翻出了这部奇书,这才让沈复与陈芸尘封百年的爱情重见天日。
据记载,《浮生六记》是清朝长洲人沈复著于嘉庆十三年的自传体散文。清朝王韬的妻兄杨引传在苏州的冷摊上发现了《浮生六记》的残稿,但只有四卷,于是,他将其交给了当时在上海主持申报闻尊阁的王韬,以活字板刊行于1877年。
《浮生六记》的“浮生”二字,更是典出李白的诗《春夜宴从弟桃李园序》中“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本书文字清新真率,无雕琢藻饰痕迹,情节则伉俪情深,至死不复;始于欢乐,终于忧患,漂零他乡,悲切动人。
参考资料:
【《浮生六记》、《文汇报》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