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汉初政论家贾谊之不得志
我们提起西汉削藩之时,有两个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人,第一个就是贾谊,第二个才是晁错。这两人是同年所生,但贾谊成名更早,也更早进入汉文帝的视野里。只不过,贾谊虽年少成名,却遭到功臣集团的集体反对而郁郁不得志,又在担任梁国太傅时感伤梁怀王之死,最后导致自己抑郁早死。
贾谊是洛阳人,在十八岁时就因诵诗写作在郡中出名了,于是时为河南守的吴廷尉(名字不详)听说贾谊的才名,就将其招致在自己的麾下并予以重用。汉文帝即位不久就听说了吴廷尉的治理成绩,再加上他是李斯的同乡,便任命他担任廷尉,而他也向汉文帝推荐了贾谊,于是贾谊便被汉文帝任命为博士。此时,贾谊可谓意气风发,年仅二十一岁,就经常将所有的岁数大的博士比下去了,简直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于是他被汉文帝破格提拔,担任了太中大夫。
然而,此时的贾谊也很快走上了人生的下半场。他认为,自汉朝建立汉文帝登基共持续了20多年的天下太平,已经到了改正历法、变易服色、订立制度、决定官名、振兴礼乐的时候,于是他草拟了各种仪法,崇尚黄色,遵用五行之说,创设官名,完全改变了秦朝的旧法。这一连串激进的改革措施提出来,让立足未稳的汉文帝根本没时间施行。但是,汉文帝还是采纳了修改部分法令及诸侯回封地的建议。汉文帝一看效果不错,就想提拔他担任公卿之职,但遭到了周勃、灌婴、张相如和冯敬的反对,说他“年少初学,专欲擅权,纷乱诸事”,所以汉文帝不仅没有提拔他,还开始疏远他。
汉文帝不久将他任命为长沙王太傅,让他远离京城,而他也开始表现出多愁善感的一面,去写文章悼念了下屈原,又认为自己在潮湿的长沙活不长。一年后,汉文帝将他召回京城,在宣室里问他鬼神的事情,听他讲到夜半时分,还多次因内容太过精彩向他不自觉地移动座席。汉文帝感到自愧不如,佩服他的学识,于是将他任命为梁怀王太傅,去教自己最宠爱的儿子梁王刘胜。期间,他上书向汉文帝建议,阻止立淮南王刘长的四个儿子,不过失败了。
梁王刘胜死后,贾谊感觉自己当师傅比较失败,哭了一年多,以致在33岁时病死。贾谊在梁怀王死后,建议保留、加强梁国以防备东方的齐国、赵国、吴国和楚国,同时建议改封代王为梁王,这条建议得到了汉文帝的采纳,只不过将自己儿子刘武从淮阳王改封为梁王。汉文帝在他死后又想起他的话,将齐国一分为六,封齐悼惠王的六个儿子为王;又将淮南王改封为城阳王,进一步分解淮南国为三个王国。这些措施为汉景帝以后平定七国之乱打下了基础。
贾谊不得志的一生在后世还是引起了很多人的评论,如刘向、苏轼、王安石和毛泽东等人都评论过。汉文帝为什么在周勃等人反对之后一直疏远他,而且周勃、灌婴等人死了,还不用他呢?原因在于,他的政见虽然很对、很准,但错在太超前了,也错在打击面太大了。他认为,汉朝太平了20多年,就打算进行系统性的变革,如摒弃秦制、削藩。仅仅这两个措施就非常难办,一个是针对朝廷的根本制度(意味着侵犯很多人的利益),一个是针对占据半壁江山的诸侯王们(意味着逼人家造反)。他的这些措施如果放在汉武帝时代,汉武帝应该会非常欢迎,但是汉朝刚刚太平了20多年,整个社会还禁不起他这么折腾,因为当时的汉朝只是没太大事情而已,还没有富强,还在用和亲的方式向匈奴买和平。
更关键的一个问题是,汉文帝刘恒对天下没有大功,皇位是功臣集团拥戴得来的,大权也基本掌握在功臣集团手中,皇权根基并不牢固。汉文帝能够当上皇帝的最大原因是,汉文帝本人和母家不强势,不会轻易去侵犯功臣集团的利益。对于功臣集团来说,只要姓刘的且不侵犯自身利益,是谁做皇帝并不重要,汉文帝本人也深刻地认识到这点,所以周勃、灌婴、张相如和冯敬一起说贾谊坏话时,汉文帝就立刻决定了贾谊不得志的命运。哪怕周勃、灌婴都死了,汉文帝也没有启用贾谊,因为张相如和冯敬(前御史大夫,汉景帝时在抗匈前线的战死,是死在汉匈战场上最高级别的官员)等代表功臣集团的人仍然活着,其地位和权力仍旧不宜撼动。汉文帝为了汉朝的长治久安,不想激发汉朝中央政权与诸侯国的矛盾,从汉文帝容忍吴王刘濞十多年称病不上朝就可以看出此点,所以汉文帝不启用贾谊,也在向诸侯王们宣示不会动他们的利益,一切都是姓刘的人在作主。
汉文帝虽然没有重用贾谊,但是也不代表不喜欢他,从他先后被封为长沙王太傅和梁王太傅就能看出来。汉文帝还专门把贾谊从长沙国召回来向他求教鬼神之事(后来被人批评“不问苍生问鬼神”),虽然如此但也是对他知识渊博的欣赏,更何况还把自己最小、最宠爱的儿子梁王交给他辅导,还在他死后用他的办法来解决齐国和淮南国问题。因而,贾谊之死只能怪他自己明于国家大事却不知道存身立命之道,平时太过孤影自怜了。如果他能像张居正碰到一个伯乐就好了,张居正在13岁参加乡试被湖广巡抚顾璘强行落榜,目的是给张居正制造挫折,让张居正能多加磨砺自身。不幸的是,贾谊没有经受过逆境的打击,一旦碰到逆境就没有好好地爱惜、约束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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