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 周迅演中年妇人,窦靖童演她的女儿,春夏演女文青
终于等到公映这一天,我可以给你们安利《第十一回》了!陈建斌周迅窦靖童春夏的黄金阵容。
这部电影由陈建斌自编自导。上一次他自编自导的《一个勺子》也是口碑之作,《第十一回》2019年在北京电影节的放映的时候好评也很多,自然是口碑片了。
本片的演员阵容可圈可点。
热门电视剧曾经令周迅深陷“扮少女还是演熟女何去何从”的争议之中,周迅也曾坦然说过自己对于“衰老”的情绪波动。看了《第十一回》就知道,她对角色的丰富程度有追求,也舍得突破自己,让自己呈现出中年妇人的衰老和市井,去演窦靖童的妈妈。
而这部电影拍摄于2018年7月,是《如懿传》开播前一个月。也就是说,早于网络上关于“大花能不能演少女”、“为什么女主角都是少女”的相关讨论之前,周迅本人早已想好了要走成熟女演员的道路并付诸实践。
我们的女演员是愿意这样做的,但能让“摆摊的中年妇女”当女主角的电影又有多少呢?
窦靖童没有学过表演,可是放在电影里就是很合适的,很固执,有自己的想法。尽管单看窦靖童的形象一点都不像未婚先孕少女,但进入那个故事就会完全被窦靖童“固执”“一条路走到黑”的属性牵引,看到最后竟然接受了“窦靖童是一个被渣男辜负的少女”这个设定而且读取出了她的楚楚可怜。
春夏这个角色超级适合她,也是生活里非常典型的,容易被“老男人的学识”所吸引的文艺少女的故事。她的眼里就闪着那种无所畏惧可以为了信念跟人对抗的光。而更出色的是最后这个少女迈得比那个她崇拜的男人更远,这个设置我太喜欢了。
片中的女性角色都很精彩,连客串三分钟的宋佳也特别迷人。
我个人觉得观众也不用因为电影有“文艺”的标签,就先入为主觉得怕自己看不懂。
《第十一回》安排一个经历过“拖拉机离奇命案”的落魄中年马福礼(陈建斌)掺和进了剧团排练里。这个命案的离奇在于掺和了香艳恐怖的“捉奸杀人”。当本地话剧团要排练这出命案时,时过境迁早已刑满释放的马福礼想叫停这部戏。与此同时马福礼和金财铃(周迅)的重组家庭还有叛逆女儿未婚先孕的烦恼。
这个故事里有悬疑,需要观众和主角们一起探究当年的一桩命案究竟怎么回事;也有热热闹闹的市井生活:周迅演一个暴揍老公、碰瓷躺在车底下的妇女;陈建斌演一个愁眉苦脸的中年人;剧团里还有三角恋纷争和所谓的“捉奸”现场……从“俗”的层面上讲也挺有趣的。
本片是上映前就有高分,当时主要是电影节的受众,溢美之辞居多。今天公映后,可以想见的是争议的声音也会随之到来。
但每一个争议点里,好像都有我喜欢的地方,可能这一套太是我的菜了。
《第十一回》最大的特色是融合了电影和话剧。特别适合喜欢看话剧的人群观看——但,不在此范围内的观众也不要轻易否定。
本舞台剧爱好者特别希望大家都去看各种各样的舞台剧(包括话剧歌舞剧等等),优质的舞台剧有很多先锋前卫的尝试,是过于具象化的影视剧所不能呈现的。从《第十一回》里欣赏一出不错的话剧创意,也很好啊。
而影片刚出现话剧舞台和排练过程的时候,我就想说,要真有这个剧设计还挺好的,完美扣了《一块红布》,把崔健眼睛上的小红布变成巨大的一块,有遮蔽的有窥探的,完美配合剧情里的“命案悬疑”。
陈建斌本人在中戏表演系从本科读到研究生,之后又留校任教。从1993年到2002年,陈建斌一直活跃在话剧舞台上。话语影响了他的表演。在演完《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死亡》后,陈建斌说:“当我演完这个戏之后,我觉得一切都变了,在这以前,我对艺术的理解是模糊的。”(据澎湃新闻)
(△话剧舞台上的青年陈建斌)
看过陈建斌上真人秀都知道他喜欢掉书袋,美丽的蒋勤勤最吃这一套,看到他掉书袋,勤勤老师就融化在满足里。
而本人本来最烦电影过于掉书袋,显得很轻浮和自恋。但《第十一回》里掉的书袋我居然都很喜欢。可能是契诃夫易卜生彼得汉德克阿瑟米勒精准地嵌在情节里,出现得恰如其分,对观众有启发性。而放在剧情里,掉书袋又是大鹏那个角色的“油腻”之处,这种把掉书袋用于嘲讽男性创作者的设置,又加分了。
配合掉书袋,跟话剧团那条线有关系的人物名字也都是有梗的:胡昆汀、贾梅怡、苟也武、傅库司。看到这种名字一个个蹦出来真的是好戳我奇怪的笑点。而且仔细想想姓氏都安排得很妙:胡来的昆汀、假的梅姨……一种文青的自我嘲讽。我们满嘴都是这些偶像,真正搞起创作,也就是胡来假的这种级别吧。
(△于谦扮演傅库司)
《第十一回》这个片名是因为本片使用章回体串起来的,剧情一共被分割成了“十一回”。每一个章回体标题自然是概括了后面的剧情,但就像一个章回体话本你看了标题也得看内容一样,尽管章回体标题里全是暗示,观众还是要看剧情才能彻底明白其中真义,标题和剧情是相互补充的。
而说到剧情本身,无论喜欢与否,每个观众的感受都是:一句话说不清本片要讲什么。
所以下面的分享和讨论更适合已经看完电影的人阅读。
剧透预警
剧透预警
剧透预警
“拖拉机离奇命案”里,女死者当时的丈夫也就是陈建斌扮演的马福礼,一开始只是让他们去后面推拖拉机,最后现场变成男女死者是光着下半身死在拖拉机下的。
案件一度以“丈夫捉奸妻子谋杀”而定论,但马福礼跟律师和亲人说的是,自己当年是觉得被戴绿帽都不捉奸没面子,所以承认了杀人,被判了过失杀人。而实际情况他只是没踩住拖拉机,人都死了他才发现两个人没穿裤子。
因此男主角马福礼想让话剧团放弃对这个命案的创作——故事到这里就已经很眼熟了,这不是这几年常见的“原型认为艺术创作与事实不符要求叫停”?
戏剧创作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的尊重现实(包括历史)?戏剧创作有没有充分发挥想象力追求自己表达的权利?这件事又是谁说了算?这样的争议始终都存在。
于谦扮演的话剧团团长傅库司这样跟一肚子委屈的马福礼解释:“生活里的是马福礼A,舞台上的已经是马福礼B。”观众则可以在观影过程里反复代入“创作者”和“当事人”两个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
而在剧团故事部分,我尤其想重点说的是胡昆汀(大鹏)和贾梅怡(春夏)情感线。陈建斌尽管作为一个男性有时会有一些不够了解女性状况的发言,但是在这个故事线里,他是对男人刻薄的,丝毫没有油腻中年视角。如果单看这段感情故事的梗概,我可能会猜测出自女性之手。
大鹏是已婚的话剧团男导演,喜欢掉书袋摆弄自己文艺,满嘴大话。剧团里的老人都瞧不上他,只有新来的满口文艺腔还带着“我要做艺术”稚嫩理想的小姑娘春夏还真拿他当回事。于是已婚老男人用文艺泡小姑娘的俗套剧情上演。
国产初代婚外恋故事都是多少理解男人会出轨的,《来来往往》《牵手》这类。而《第十一回》的婚外恋故事里,一边描述这对男女的越过道德的边境,一边也直白揭穿男性在这其中的鸡贼与油腻。
按照普通人的想法,这样的语境下,春夏扮演的女文青就应该觉悟,撕破已婚男的猥琐。但妙就妙在这个故事里,先是呈现了女文青对爱和艺术近乎“被PUA”的义无反顾——这非常真实——再又跨越了我们对于故事是否对错的想象。她对艺术,比男性更真挚更热烈更投入,是她这份对艺术的真情挽救了话剧创作,也挽救了她自己。
尽管从剧情呈现来看,这个女文青最后演话剧还要跟情郎来深情一吻。但是前面现出来的章回标题已经揭示了结局:“戏子无情,梅怡痛别胡昆汀。”(这就是上文说过的,章回标题就是剧情,但标题还得结合剧情看。)
另外,即便没有这个标题的暗示,我也认为女文青一定挥别了已婚中年男,因为那个吻尽管深情,到底是告别意味。
也因为,我见过的有故事的女性,很多都有这个心路:她可能爱上了一个巧言令色鲜矣仁的男前辈,她可能错误地把自己对艺术对职业理想的追求放在感情里,她可能觉得自己被利用过但没有办法走出去,但是她就在自己的职业理想上一路探索下去之后,理想终究会把她拉出那个状态,让她看到前辈的无能和险隘。甚至可能是先发现了他在事业上的无能,才真正看清他在做人上的无能。
这个三角恋故事里也涉及“群众舆论是否应该干预私德”的讨论。日剧《共演NG》里试图引入这个话题,却完全是站在在三角恋里有既得利益的劈腿男来角度展开的。相比之下《第十一回》里春夏演的这个女孩提出开放式道德思考题则高明。
总之,这条线的叙述我真的很喜欢,好像记忆里讲三角恋的影视剧也很少这样铺陈。可这种女性的心路可能更接近一部分现实。尤其是女演员和导演这种关系,也有不少是女性其实对艺术更真诚最后跳了出去,跳到更广阔的天地里。
这里又要说选角的好了,春夏就是那种满眼都是真诚一定会创奇迹自救的少女。
在剧场线之外的生活线,金财铃(周迅)未婚先孕生了金多多(窦靖童),和马福礼(陈建斌)是一对半路夫妻,一起摆摊。周迅是强悍妇人,家庭内部高压管理,说一不二,动不动就打老公。
整个电影绝大部分时间你都觉得这个女主角就是悍妇,角色功能是为了体现那种强韧的市井气。对内她怕老公不听话,怕女儿不学好,怕家人走错路,怕自己在家里不能说一不二了。对外她帮老公出头,就敢直接躺到汽车地下去闹事。
但这一切都是为了铺垫最后的温情。女儿和她一样未婚先孕,她嘴上说得凶,一定要让女儿打掉孩子,但女儿不肯,她也就妥协了换了老公的方法:揣着枕头说自己假怀孕,再说这孩子是自己的。
最后窦靖童已经决定拿掉孩子,但却不好意思跟努力扮演“假孕妇”的妈妈说清楚,干脆自己也揣了一个枕头假装还没打孩子。而妈妈周迅一眼就看出她的肚子是假的,因为女儿做过手术之后怕自己面色苍白特地涂口红,周迅还特地钻到桌子下面去摸女儿的肚子。
结尾的最后一章是“花好月圆 ,两个枕头成双对”,所以这对母女就各自都塞了一个枕头。而彩蛋里的“枕头大战”更有一段云山雾罩的台词:“小马就是枕头,枕头就是小马。”
好像很荒诞,但我觉得里面还是有很深的母女柔情。妈妈做过未婚先孕的单身妈妈,所以不想让女儿重蹈覆辙;但也因为坚持过一定要生下孩子,所以理解女儿对于腹中骨肉天然的不忍心;最后她只能再做一次妈妈,帮女儿承担。(也许就像每一个妈妈都可以为了女儿的孩子再一次投入育儿一样。)
而女儿一开始反复跟妈妈对抗,不想打孩子,不想让妈妈假怀孕,可是在她彻底想清楚要拿掉孩子之后,反而没有办法继续对抗,也没有办法说实话。也许是因为拿掉孩子是很伤痛的,也许是倔强的女儿已经没有办法跟妈妈再争辩是非,也许是女儿也知道妈妈付出太多了她不知道怎么让妈妈停下假孕计划,也可能是“就是开不了口”的卡壳。
反正她们母女就这样相互心知肚明又相互敷衍。这个里面的意味是很动人的。
周迅这个女主角的柔情都留在最后。影片以男主角听到广播新闻要排练拖拉机命案的话剧开始,那时他心里就开始有盘算要阻止这个话剧。片尾重现了这个场景,那时周迅听到新闻已经立刻靠在了陈建斌的肩头。他们是相爱的,相互理解的,一下就懂了未来可能面临的麻烦,而周迅在那一瞬间就表示了她对丈夫的支援。
“拖拉机命案”的叙述也是很打动我的。春夏试图找到命案的真相,她找到的版本是:一对被时代、命运、家庭拆散的情侣,由始至终克制压抑自己不敢逾矩半步,直到一生最后一次相见时一点点机会就会瞬间爆发。
这个纯情到极致的爱情故事最后呈现的是香艳惊悚无比的人命案:他们以那样的姿态死在拖拉机下。
在剧情的一次次追问里,在剧团和一对普通夫妻的冲突里,在剧团内部那些狗血三角恋里,电影把真爱、反思、文艺创作、市井苦恼、生存哲学……全都串了起来。
一个普通人冲到戏剧创作里,可能是陈建斌以及他身边那群话剧创作者们自己的表达;而整个电影像枝枝蔓蔓缠在一起的藤条,有更丰富和多义的解读空间。
我的理解也不是标准答案,也许你看了会有更多问题,比如男主角对案情有没有撒谎呢?那对母女究竟什么感情?女文青和男导演的故事还有其他版本吗?
所以我觉得最好的可能就是这“一句话说不清”。反复回想,让我更喜欢它。
标签: 娱乐趣闻